染着鲜血的剑,握在蒲巴伢的手中,贯穿着嘉木长公主的身体,她却仿若浑然不觉,一步一步,朝着蒲巴伢走了过去,剑身在她身体里也一点一点的深入着,贯穿着。
剑身没没入一分,那种穿透皮肉和骨头的疼痛,就加剧一分,可是嘉木长公主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蒲巴伢愣了。
他认识的嘉木长公主,从来不会如此。
怔愣间,嘉木长公主已经走到了蒲巴伢的面前,剑身已经完全没入进了她的身体,从脊背贯穿出来,鲜血顺着剑身和伤口,不断的向外流淌着。
大殿之上依旧乱作一团,凌乱之中又仿佛有着一种独特的秩序美感。
夜九宸站在凌乱的边缘,身边的尖叫声、哀嚎声、打斗声不绝于耳,却仿佛丝毫进入不到他的世界之中,他就那么直直的矗立在原地,不管眼前的鲜血飞溅,兵荒马乱,只是擎着一双宛若深海一般晦暗而又深邃的眼眸,冷冷的注视着不远处的蒲巴伢和嘉木长公主。
这场变故,是他安排的。
嘉木长公主虽然之前说,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但是夜九宸当然不会相信,借助蒲巴伢的调查,他得知了嘉木长公主的意图。
原来,她是想要趁着这次宫宴,安排刺客假装成舞姬,再让舞姬扮成西凉人的装扮,刺杀自己,再嫁祸给西凉,从而全身而退。
嘉木长公主即便再想要倾覆蒲巴伢的江山,但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蒲巴伢。
她想要的,不过是要和蒲巴伢在一起。
她崇尚权利和地位,但更加看重蒲巴伢。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蒲巴伢对她,丝毫感念都没有。
将计就计是蒲巴伢主动提出来的,鲁那被调虎离山,华章一个人根本成不了气候,这个时候,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所以,在刺下那一剑的时候,蒲巴伢没有任何犹豫。
而整个计划,也就只有夜九宸、冷月和蒲巴伢自己知道。
也所以,当蒲巴伢刺出那一剑的时候,嘉木长公主眼底的痛苦、震惊、不可思议、才会那么明显。
当你心心念念所为一个人,而那个人一心想要的,只是你死去……痛彻心扉,也不过如此吧。
夜九宸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嘉木长公主眼底很干涩。
她明明是想哭的,明明是应该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丝毫哭不出来。
那把贯穿她身体的剑,是蒲巴伢亲手刺下的。
嘉木长公主还在笑着,蒲巴伢早已经没有了刚刚的震惊和讶异,剩下的,只是冷漠和厌烦。
“阿伢……”
蓦的,嘉木长公主开口,唤的却是蒲巴伢的乳名。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唤过了,久到蒲巴伢自己仿佛都不记得了。
蒲巴伢身子一震,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儿时,他孤独无助,只有嘉木长公主抱着他,一声声的唤着“阿伢”的时光。
可是那些时光对他来说并不美好,反而是他最厌恶,最不想回想起来的。
如果可以,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记得。
想到此处,蒲巴伢目光一冷,双眸好似蒙上了一层寒冰一般,直直的朝着嘉木长公主投射而去。,
嘉木长公主愣了。
她知道蒲巴伢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的心思,也知道蒲巴伢一直以来都不想要面对自己的心思,毕竟,她的这份倾慕与爱恋,这么的与世俗格格不入。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蒲巴伢竟然会如此厌恶自己。
也或许,是早就察觉到了,却不愿意面对罢了。
心脏,痛的好像已经不会跳动了。
可是嘉木长公主却还是想要把未说完的话说出口。
那些她一直潜藏在心底,一直没有机会、没有勇气向蒲巴伢说出来的话。
“阿伢,你知不知道……”
“你去死吧!”
嘉木长公主刚想要开口,可是却不想只说了一句,蒲巴伢就毫不留情的冷冷打断,他的语气甚至比他的目光更冷,而且充满厌恶。
他冷斥了一声,丝毫没有想要听嘉木长公主倾诉的欲望,直接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剑用力向外一拔。
一瞬间,嘉木长公主的瞳孔骤然间放大。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冰冷而又坚硬的剑身,在自己的身体里,在自己的血肉和骨头之中划过的痕迹。
那把剑,是蒲巴伢刺进她身体的,也是蒲巴伢拔出她身体的。
只是拔出的时候,却不仅仅是一把剑。
蒲巴伢带走的,是嘉木长公主的生命、还有这么多年的期盼、希望、以及爱恋、
她想过各种各样,蒲巴伢知道后会对自己的反应,可是却唯独没有想到,他明明知道,却连听都懒得听。
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懒得去听一听自己心里的话。
鲜血顺着胸前的伤口飞溅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鲜红色映入了眼帘,却遮挡不住蒲巴伢那张充满了冷漠和厌恶的面容。
耳边,各种声音依旧在喧嚣着,交错着,隐隐间,嘉木长公主却仿佛听见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喊着自己。
“公主——”
剑身离体,嘉木长公主只觉得身体突然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连站立的力气都失去了。
她不受控制的身子向后仰着,耳边那声嘶吼呼唤那么清晰,可是她却移转不开目光。
因为此刻视线之中,只有蒲巴伢,只有他那张冷漠而又决绝的面容,还有他握着长剑的模样。
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向下流淌着,流淌至地面,那是自己的血。
可是蒲巴伢似乎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嘉木长公主嘴角挂着释然的笑,身子最终结结实实的跌落在地面之上。
洪尧的眼睛都红了,在看见蒲巴伢将剑从嘉木长公主身体里抽出的那一刻,双眼通红的像是发狂的野兽一般。
他不顾一切的冲破一切阻碍,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嘉木长公主的面前。
他将嘉木长公主抱在怀里,焦急而又慌乱的用手堵住嘉木长公主胸前的胸口,想要阻止鲜血的流淌,想要阻止嘉木长公主生命的流逝。
可是没有用。
那些鲜血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拼命的向外涌着,顺着洪尧的指缝肆意外涌,很快便将他的双手染红,将嘉木长公主的衣衫染湿。
“公主……公主……公主你撑一下,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太医。”
嘉木长公主感受着洪尧的怀抱,听着他情深意切的话语,可是眼里却依旧放不下他。
她只是看着蒲巴伢居高临下而又一脸冷漠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像是在睥睨一个蝼蚁一般,毫无感情。
这就是她爱的男人。
这就是她不顾一切世俗流言,不顾一切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这就是她处心积虑辅佐了这么多年的人,这就是她不惜双手染上鲜血,不惜做一个心如蛇蝎也要助他登上汗位的男人。
这个男人,眼里,从来没有她!
嘉木长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伴随着身体的动作,大口大口的鲜血抑制不住的顺着嘴角涌了出来。
洪尧整个人都慌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甚至于,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嘉木长公主的身体正在自己的怀中一点一点的变冷。
“不要!不要!不要……”
洪尧只能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同样一句,无能为力的话。
不远处的夜九宸看着这一切,心底并没有丝毫的触动。
这些年,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看了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嘉木长公主既然选择坚守着自己那颗不被世人所容的心,就会想到会有今日的结果。
而蒲巴伢既然选择利用嘉木长公主那颗心,那么也早就做好了有朝一日,亲手将这颗心斩碎的准备。
万事万物,都是一把双刃剑,在给你带来利益的同时,也会刺伤你。
“哎,这种画面,有的人一辈子都看不到啊。”
蓦的,耳畔响起一个充满感慨却又不怎么走心的声音,夜九宸不用看也知道,除了江听白那个吊儿郎当的,还会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夜九宸没理,而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同江听白一起过来的夜陌寒,此刻神色却略微凝重了一些。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现在这边已经这种境况,冷月那边,没事么?”
冷月……
提到这两个字,夜九宸的神色不禁微微一凝。
整个计划冷月都是知道的,她找借口离开,应该是已经胸有成竹,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吧。
而且她原本就不是什么爱看热闹的人,加上现在还怀有身孕,应该是不想要让他们还未出世的孩子,看见人性如此丑恶的一面吧。
饶是心里这么想,但是担忧,却还是不受控制的跑了出来。
“速战速决。”
这场大戏还没有唱完,他现在还不能离开,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快点结束这里的一切,然后快速的回到冷月的身边,亲口告诉她——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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