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之年表情一滞,随即不耐烦地推门而入。
悠闲地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
“我昨天过来办点事情。”
他云淡风轻地说。
“是吗?”
姜静慢腾腾地反问。
“那不然?”他拧眉反问,“你以为我是跟着你来的?”
“谁知道呢?”姜静无声地摇了摇头,随即在他对面坐下。
“我真的,姜静,官司打完了你可真是膨胀了。”
关之年无语地嗤笑一声,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这房间,满脸的嫌弃。
“怎么,我给你那么多佣金,你就出来住这些破地方?”
“我住什么地方跟你没什么关系,请问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姜静双手环抱胸前,静静地盯着他看。
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眉目之间的神色与当初也没差。
就是行为举止太过怪异。
“我想知道你的行踪太简单了。”
关之年答非所问地说着,随即在兜里翻找烟。
后知后觉想起烟在车上,便舒坦地靠在沙发背上,一双大长腿慢悠悠地搭在面前的茶几上,一副吊儿郎当的老大爷模样,看得姜静眉头微微蹙起。
“我的行踪跟你有关系吗?”
她又问。
“你这个牙尖嘴利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真的翻脸不认人。”
关之年敏感地发现她现在不仅一句一个反问,还连以前的尊称“您”都变成了“你”。
“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地从一件事情里把自己剥离地干干净净呢?你真就这么没良心?”
他一字一句地讨伐着,姜静耐着性子听。
随后摊了摊手,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关之年:“找你当然是有事。”
“有事说事。”
“我要在你这里将就一晚,或者你去我那里住也行。”
关之年挑了挑眉,道。
“我拒绝。”
姜静连原因都懒得问。
反正问来问去,没有一句有用的话。
“拒绝无效,我晚上在这里睡,你要是不乐意,你去隔壁重开一间。”
关之年说着,歪着脑袋看她,眸间尽是挑衅之色。
本来他还想编点什么理由来着,现在想想,跟她扯东扯西的,没必要。
没良心的,他说什么她也不会信。
“那你一个人在这睡吧。一间房我还是开得起。”
姜静说着,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换房。
“你昨天跟我哥见面了。”
关之年看她动作麻利地收拾东西,在她身后慢悠悠地问。
“见了,这也要跟你汇报吗?你是我什么人?”
姜静出声呛他。
“不是说了,叫你离关家人远点?”
关之年被她噎了一句又一句,倒也不恼。
“我倒是想离远点,但是刚才某位关姓人士又闯入了我的房间。”
姜静头也没抬地回答。
“你以后肯定会后悔这样跟我说话的,姜静。”
关之年慢腾腾地说了结束语,便起身开始解衬衫袖口,随后慢慢摘下腕间的名表,然后抬手解颈间的扣子。
忙活了一整天,他可真是累了。
姜静收拾完东西,一抬头,就从前面的全身镜上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居然半裸着个上身,慢条斯理地在解自己的皮带。
“……”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拉着行李箱就要走。
“就在隔壁开,我问了,隔壁没人,你要是再跑远了,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
姜静无语地摇了摇头,头也没回地出了门。
她倒是听了他的话,准备在隔壁再开一间。
不然她觉得,他真有那本事再去烦她一次。
她也没那个精力住个店还跑来跑去的跟躲猫猫一样。
“这位女士您的身份证已经开了一间了,一张身份证只能开一间房。”
姜静无语地叹了口气,只好拖着行李箱又回去。
敲门半小时,里面都没动静。
她一气之下找楼下要了备用房卡,直接开门进去了。
关之年在阳台上打电话。
“我找到人了,你不用过来了。”
他单手撑在前面的栏杆上,身上松松垮垮地套了件睡袍,头发还湿漉漉地在滴水,打电话的背影看起来都那么的邪肆。
“那边怎么样?专家会诊怎么说?……嗯,我办完这边的事情就回。”
“你还好意思问?但凡你有一点用,还需要我自己亲自跑一趟?连个人都跟不住?”
那头传来他不悦的低吼,听起来应该是跟林肖在说话。
“你脑袋长着,是为了显高?挂了!”
随着他不耐烦的一声低吼,电话挂断。
一扭头,就见姜静拉着个箱子,直愣愣地杵在他身后。
“你有这种偷听人家说话,或者偷看人家美好身体的怪癖么?”
他倒也不慌,慢腾腾地将手机扔在茶几上,歪着脑袋看她。
“你用自己身份证去开房。”
姜静没理会他,淡淡地答。
“我没带身份证。”
他说。
“嗯,我信了。”
“除非出远门,不然我基本不带,走哪都是自家人,要身份证做什么?”
关之年拧眉看她。
“那请你去找你眉县的自家人,我没时间跟你玩。”
姜静说着,扔下手里的行李箱,没有打算走的意思了。
真的闹心。
出来办这么点事,还能遇到这个烦人精。
“你不就是?”他脸大地问。
姜静闻言,没再说话,只是拧着眉静静地盯着他邪肆的眉眼看。
盯了快一分钟,关之年微微歪头,居高临下地睨她。
“怎么,现在发现我玉树临风,潇洒非凡?”
“为了以防万一,我有个问题想问问。”
姜静目光直勾勾地看他,似是要将他这副皮囊看穿一样。
“问。”
获得允许,姜静淡淡地勾唇一笑,大眼睛里盛着些许笑意,目光慢悠悠地落在他的俊脸上。
“关先生,或许……你是……看上我了?喜欢上我了?”
关之年:“???”
他有一瞬间的语塞。
倒不是被她给戳中了,是压根没想到她还有说话这么大胆的一天。
“我?我为什么?”
关之年拧着眉大声反问。
“外面的嫩模不够多吗?我的钱不够多吗?哪怕我四婚,想做我老婆的女人,依旧从海市排到了墨尔本,知道吗?”
“我为什么看上你?!”
姜静一边听着,一边淡淡地点头。
“我喜欢上你?你有什么好值得我喜欢的,喜欢你牙尖嘴利?喜欢你没良心?”
他语速有点快,一张口说了一长串,将她贬了个一无是处。
“嗯。”姜静赞同地点点头,“不喜欢就不喜欢,说这么多做什么,显得多心虚似的。”
“……”
这回真轮到关之年说不出话来了。
“姜静,你是什么变得脸皮如此之厚的?”
姜静没答话,只是轻叹了口气,斜着眼睛睨他。
“既然你不走,那我就只有把这间房退了,给我自己开一间。”
“你开,我再敲门就完了。”
关之年毫不在意地扯了个浴巾擦头发,跟个大爷似的倚在床头,淡然地看她。
姜静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要不是她是个有素质的人,早就开口骂人了。
半晌,她出了门,直奔收银台而去。
“退房。”
刚重新开了一间,林肖的电话打来了。
“静姐,关先生在你那?”
“嗯。”
她淡淡地答着,随后又问:“到底什么事情,他非赖在我这里不走。”
“说来话长,反正,静姐,他也是为你好,你可千万别骂他啊,他真是为你好,我把你当亲姐看,我不会骗你的。”
林肖在那头一直强调。
“发生什么事了吗?”姜静拧着眉头问。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林肖在那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
“关于我的?”
姜静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个情况,让关之年这尊大佛一直赖着不走。
“不是关于您的,但是跟您有很大的关系,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关先生也没跟我说清楚,反正我就知道,是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
林肖在那头越说,越弄得她一头雾水。
“行吧。”她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关先生的车又撞了,我正派人去弄呢,您就勉为其难,照顾一下他,算是他帮您东山再起的报答了。”
林肖在那头千叮咛万嘱咐。
她叹了口气,没答话,随后挂断了电话。
“姜静,你还是人吗?”
十分钟后,关之年踩着个拖鞋在她门外敲门。
她本想开个双人住套房,但是这小县城也没那种条件,就找的这个住处,还算是条件很好的了。
这次她倒没坚持,抬手就开了门。
关之年一看,她开了个标间。
两张小床,中间夹了个床头柜。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非得跟着我,看在你是我恩人的份上,睡这边,不要再吵我。”
她昨晚没怎么休息好,本来去给晓东烧了纸,回来准备补个觉的。
被他闹腾到现在。
头越发的昏沉了。
扔下行李,她也懒得管他,她也知道,他这个人再怎么不靠谱,找女人还是挑的。
统一网红脸,大胸大长腿小细腰。
她没一个条件符合的,还算安全。
一头倒在床上,她直接裹上被子,无视了他,开始睡觉。
关之年也没再闹腾,出门去买了包烟,回来在逼仄的小阳台上吞云吐雾。
姜静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醒来的时候,房间黑漆漆的,关之年没在。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终于落得个清静,疲乏地起身洗脸。
肚子空空如也,她正想下楼找点吃的,手机响了。
“下楼,吃饭。”
关之年扔下一句话,就挂了电话。
“……”
揉了揉酸涩的眼,她将头发梳了个利落的马尾,拎着包就出了门。
关之年正在寒碜的小花坛边打电话。
见了她来,又说了两句便挂断了。
“我钱包没拿,你请客。”
他低声命令。
姜静睡了一下午身上软的很,没什么劲头,也懒得跟他争了。
“姜静?”
两人正在街头转着哪里有看起来还可以的菜馆可以将就着对付一下晚饭,就听得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姜静转身,愣了好几秒,也没认出面前这个挺着大肚子,满面红光的女人是谁。
“哎呀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小学咱俩还做过同桌呢!”
女人一笑,脸颊露出个小酒窝,她拧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也实在想不起这么个人,遂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我看你俩在这转悠好久了,要不要来我店里吃饭?”
女人说着,不由分说地就要拉她过去,嘴里还一直念着:“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跟小时候的样子区别一点都不大。”
“同学们都说好些年没见过你了,我算是运气好,是他们中间唯一一个再见你的!你们敞开了吃,我请客!”
姜静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她给拉进了一家川菜馆里。
里面不大,摆着几张小桌子,风扇在里面呼呼地吹着,一块布的后面是后厨,这会儿正踢里哐啷地忙着。
人不多,但露着啤酒肚喝酒聊天的大老爷们儿居多。
姜静已经脱离这种生活三四年了。
不过这一切倒也熟悉。
倒是关之年,拧着眉打量了一下周围,脸色掩饰不住的难看。
“坐吧。”
她找了个地儿坐下,因为对面桌有人,关之年也挤不进去这小位置,不耐烦地落座在她旁边,拿起面前的纸巾就开始擦桌子。
女人不知道进去说了个什么,没一会儿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中年妇女,就在围裙上擦着手就出来了。
“哎呀真是姜静啊!好些年不见了呢!”
姜静此刻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也只有赔笑的份儿。
“以前你妈还经常过来跟我打牌呢,那时候你学习老好了,我天天拿你做我们倩倩的榜样,可是她就没学到你半点好,榆木脑袋一个!”
妇女说着,将菜单递给了她。
“来来来,随便点,上次你妈回来,我正好有事情没去见她,今天见到你,也高兴。”
姜静礼貌地接过,探询地看了一眼关之年,随后将菜单给了他。
“你看你想吃什么。”
关之年垂眸扫了一眼,一言不发地将菜单推回给她。
“咦,这位是……你老公?”
倩倩挺着个大肚子在旁边看,满脸的好奇。
姜静扫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不是,就是个……跟屁虫而已。”
关之年正在用筷子矜贵地夹了一粒花生米准备吃,听到跟屁虫三个字,眸色一沉。
“姜静,你现在真的是膨胀得厉害。”
他歪着头睨她。
姜静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在菜单上游离着,“青椒肉丝,土豆片,蛋花汤……”
“诶,开什么玩笑,我看你俩这么亲密,一起从酒店里出来……”
倩倩在一边笑,随后偷偷打量关之年,“真帅呀,我也希望有个这么帅的跟屁虫天天跟着我!”
关之年不悦地松开夹了一半的花生米,阴仄仄地扫了姜静一眼。
“哎呦,你肚子都大了还在这瞎说。赶紧给老同学拿点好酒来,妈今天来跟他们小酌两杯。”
妇女拍了拍她厚实的肩膀,随即指使着她去柜台上拿了一瓶白酒两瓶啤酒,动作麻利地打开,摆到了姜静面前。
“姜静啊,小时候你经常跟你爸来我这找文丽,这么多年没见,我还经常念起你。对了,你爸啥时候出来呢?”
说起姜学诚,姜静眸色暗了暗。
当年他传出骗同乡的钱,他们一家就跟落水狗似的走哪里都被戳着脊梁骨骂。
这一转眼四五年了,人好像都大度了。
能把当初的事,当成饭前话题一样在这闲聊了。
“说起来,当初都说他诈骗,我还不信。他那么老实的人,咋可能骗钱呢,结果一查,还当真骗了。”
妇女嗓门很大,看起来是个活脱的人,这话音刚落,隔壁的大老爷们突然开始接起了话茬。
“你说老姜呢?”
“对呀,这不,老姜他女儿小姜回来了嘛。”
妇女说着,似是没发现姜静已经些许尴尬的脸色,又大大咧咧地问:“看,这么多年不见,是不是长得水灵多了?”
“还真是,像文丽,这大眼睛。之前晓东丧事也没见她回来,确实好久不见了。”
姜静突然被同乡人像看猴子一样打量,整个人都极度不自在。
说实话,她以前只顾埋头读书,乡里人叫她,她也只是应一声,她几乎不记得谁是谁,谁又该叫一声什么。
关之年靠在椅背,目光在拘束的她身上逡巡了一圈,随即淡淡地收回了。
她这副模样,对他来说,很新奇。
他从未见过,牙尖嘴利的她这么局促不安的样子。
莫名的有些可怜。
“来来来,小静,阿姨先跟你喝一杯。”
上了两个菜之后,妇女不由分说地给她斟了一杯白酒,没等她推辞,就自己一仰头,一饮而尽。
她虽然不自在,但是基本的礼貌还是得有。
沉默了片刻,她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轻抿了一口。
“哎呀喝酒喝一半可不行哦,你是不是瞧不起阿姨呢?”
妇女说着,爽朗一笑,周围人也跟着起哄。
她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将剩下的酒喝完。
烈酒入喉,火辣辣地灼着她的嗓子,呛得她咳嗽了好几声。
“哎呀这么久不见,我也得敬小姜一杯。想当年,她考上了那么厉害的海大,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啊!老姜那时候大宴宾客的,别提多风光了。”
姜静还没缓过劲来,那人又自顾自地喝了一杯。
妇女眼疾手快地帮她满上酒,她长叹了口气,只好又仰头,一饮而尽。
“果然是老姜家的小姜,跟老姜一样爽快。”
对方见她二话不说地喝光了,笑眯眯地夸她。
她伸手去给自己倒热茶想缓缓,正对上关之年的眼。
收回目光,她赶紧喝了杯热水。
“姜静啊,现在在海市做什么呢?听文丽说,你是个大律师?咱们镇子可没出过什么厉害的律师也!”
妇女这会儿也不去后厨帮忙了,拖了个板凳就在桌子旁边坐下,笑眯眯地跟她闲聊。
姜静以前小时候确实跟着杜文丽到处走家串户,因为杜文丽本身就是个闲不住的人,认识的人多,朋友也多,谁家有个什么事,只要打个招呼,她铁定就去了。
“嗯,是律师。”
姜静点点头,脸上挂着假笑。
“哎呀,老姜要是晚点搞这个什么诈骗,你一个大律师肯定能帮帮他的呀,你说,他到底做什么想不开咯,连同乡都骗,把你们母女搞得那么惨,啧啧。”
妇女聊天思维很跳跃,一会儿是她一会儿又聊到姜学诚,姜静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心情本身就不太美,一时间居然也跟不上她的聊天速度,好几次都没搭上话。
“来来来,再喝。”
气氛一冷,妇女就喊她喝酒,一来二去的,她已经四五杯白酒下肚了。
“菜怎么样?合不合你胃口啊?”
妇女问。
“嗯,很好。”
姜静压根就没怎么吃菜,一直被他们拉着问东问西,要么就是喝酒。
还没来得及尝几口。
“倩倩可没你那么厉害,毕业了就谈恋爱嫁了个厨师,然后咱家不是也拆迁了嘛,就在这里开了个店,日子勉强过得去。”
妇女说着,姜静这才突然想了起来,以前晓东在那边住,跟他们好像就住对门,然后一起搬了。
不过她上了大学以后就很少回来了,见的次数不多,倒是杜文丽和姜晓东跟他们比较熟。
吃个饭,她被灌了不少酒,没一会儿就脑子晕晕乎乎的,撑着脑袋不言语了。
关之年也觉得饭菜不合胃口,只是斜倚在椅子上听他们聊天,目光时不时地掠过说话的人,像是个合格的八卦选手。
“醉了?”
他垂眸问。
“没醉。”姜静低声答。
“一瓶倒,还没醉?看来今天状态不错。”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随手又给她倒了杯热茶。
“哎呀姜静,这位帅哥我刚才就想问,不是你老公,是你男朋友吗?我当时听说你嫁了个律师,两人一起开律师事务所呢!”
妇女一早就注意到了姜静旁边的男人了。
衣着干净整洁,整个人高大又白皙,主要是那张脸,一看就不是吃苦的脸,白白净净的,连点皱纹都没有,手也白皙细嫩,一看就不是做活的手。
而且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贵气,看起来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是……”
姜静想了想,还真不知道怎么介绍,遂小嘴一张,吐出俩字:“朋友。”
“长得真是一表人才,有对象了吗?”
有些上了年纪的妇女,就是有这么个癖好。
只要看到婚龄的男男女女,那必然是得问这么一句:结婚了吗?有对象了吗?做什么工作的?月薪多少?
跟平时打招呼问好似的那么平常。
“有啊。”关之年淡淡地睨着妇女,随后长胳膊一伸,无声地搭在了姜静的椅背上。
这霸道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知肚明了。
妇女抿着唇一笑,“嗨呀,还说不是你老公。”
姜静被她吵得头疼,撑着头不言语。
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深吸了口气,起身要去结账。
“哎呀,都说了请你吃请你吃,怎么还这么客气呢?不用给。”
妇女拦着她,将菜单收了起来,怎么都不肯收她的钱。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贴在门口的收款二维码,扫了一下,转了一千块过去。
夜风习习,带着些白天的热气,她本就喝得有些多了,这会儿被这风一吹,头更是晕了。
歪歪斜斜地找了个石墩坐下,她将头埋在臂弯里久久不说话。
关之年点了一根饭后烟,矜贵地站在一边吐烟圈。
“真烦人。”
良久,姜静抬头,将额前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幽幽地说。
关之年站直了身子,挪了两步,到她旁边站定。
“说我还是说他们呢。”
他淡淡地问。
姜静没答话,只是抬眸扫了他一眼,又闹心地垂下脑袋。
“都烦。”
“烦死你得了。”关之年倒也不恼,伸手扯过她的包包,“车钥匙呢?”
“自己找。”
她头晕得很,这会儿也没心情跟他在这逼逼赖赖,倒是难得的温顺听话。
关之年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出车钥匙来,随后将她一把从石凳上拽了起来。
“走,带你去玩。”
“我不想玩。”她像个死狗一样垂着脑袋。
“走。”
关之年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就走。
所幸她的车停的不远,就在住处门口的空地上,他开了车门,直接将她推了进去。
姜静歪在驾驶座上,动也不动。
他还以为她醉死了,一看,她正睁着清明的大眼睛,瞳孔没有焦点,也不知道在盯着哪里看。
“安全带,不然给你扣分了我不管。”
他低声说着,启动了车子,几把方向盘打得潇洒流畅,两下就把车开了出去。
姜静脑子晕,心情也不好。
杜文丽以前不让她回来忙活这些有的没的,晓东去世之后,她就回来了两次,每次都是杜文丽自己回来办一些事情,看来,她现在的遭遇,杜文丽每次都能遇到。
不知怎的,她心里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难受。
“你平时牙尖嘴利的,也没见你说这些嘴碎的人。”
关之年打开了天窗,没开冷气,而是将车窗都摇了下来。
风呼呼地往车里灌,倒也清爽。
“说什么,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姜静歪头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天,嘀咕道。
“我爸是诈骗犯,正在城北监狱服刑,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是事实。”
她语气冷冷淡淡,没有一丝情绪。
“你倒是看得开。”
关之年嗤笑一声,提快了车速。
姜静的头发被吹乱了,乱糟糟地黏在脸上,她也懒得去管了。
不是她看得开,既然已成事实的事情,争辩了也没有用。
人生也不是打官司,跟这些平常人说话,也不是法庭上举证,他们都是主观臆断,说多了也没什么用。
哪怕到今天,她也觉得姜学诚那么老实的人,根本不可能去诈骗。
可事实已经是这样了,她不接受也不行。
“所以,你是因为这些事情,才变成这样?”
关之年听着猎猎风声,嗓音抬高了好几度,问她。
“哪样?”她慢腾腾地问。
“没有人情味儿,没有感情,没有良心,只会工作,眼里只有钱。”
他总结得倒是到位。
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一无所有,只有家人,和工作。
“相比捉摸不透的人心,钱不是更靠得住吗?”
她撑着脑袋,问。
“喜欢钱很好。”关之年扯了扯嘴角,“我钱超多的。随便你花。”
“我没醉,别想套路我。”姜静幽幽地扫了他一眼。
“没醉更好,听我说完。”
关之年说着,将车开到一处空旷处停下。
姜静微微仰着头,还能从天窗上看到天上的星星。
今天天气晴朗,星星很多,月亮也亮,月色很是动人。
“我从来没指望过能有什么爱情,我结婚的对象,无非就是两种:长得好看的;关家人看不上的。”
他将座椅靠背调了调,舒服地半躺着。
“所以呢?”
“但是,我突然觉得,像你这么有脑子的也不错,至少关家那几个,嘴皮子没你厉害,到时候吵起架来,你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关之年说着,歪着脑袋看她。
她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眼神倒是真挚。
“在她林清漫那里,没吃哑巴亏的,你还真是第一个。”
关之年说着,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厉害啊,姜大律师。”
“别再说想跟我结婚之类的屁话了。你才离婚三天。”
姜静揉了揉眉心,无精打采地说道。
“那怎么了,哪怕上午离婚,我下午也是个钻石级别单身汉。”
关之年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将长胳膊搭在一边,“正好你妈也在给你物色对象,就她那性格,肯定拿病要挟你,你坚持不了几天就得就范了。”
“与其跟那些拿不上台面,又不知根知底的男人浪费时间,还不如为我所用。”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姜静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脑子倒是难得的清醒。
“我们合作。我帮你处理你那个前夫,你只需帮我,气死关家人就行了。”
关之年说得理直气壮,妥妥地收到姜静的一个白眼。
“我前夫我自己会处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而且姜小果喜欢我。”关之年歪着头看她,“我也喜欢小不点,这难道不完美吗?”
姜静闻言,幽幽地嗤笑出声。
“可能你不知道,她只是喜欢长的好看的,长得好看的小朋友,长得好看的叔叔阿姨,你只是长得好看而已,看到别的好看的叔叔,她也一样会喜欢的。谁给你的自信?”
“啧。”
关之年咋舌,随后轻叹了口气,“你好好考虑,我们的合作关系。”
语毕,他似是懒得跟她多说了,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乡下自然是比不上海市,但是车少人少的,大晚上的倒也清静,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姜静窝在车上没动,大眼睛看着天上的繁星发呆。
不知怎么的,她倒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但有道理不代表她得去听,去做。
关家人,她不想去招惹。
到时候只能是数不尽的麻烦事。
别说林清漫那个能为了掌控自己老公,就找个人生私生子了,就那个说话总是阴仄仄的关景厉,都足够让人害怕了。
一家子奇怪的人。
谁惹得起?
叹了口气,她忽地觉得胃中有些难受,便推门下车,忍不住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她晚上没怎么吃,这会儿也没什么可吐的,晕晕乎乎地歪坐在地上,她伸手拔着地上的草,看着不远处抽烟的关之年发呆。
越想越累,越想越头晕。
她干脆甩了甩头,钻回车上睡觉。
什么时候回酒店的她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
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给她捂了一身汗。
室内只开了一盏昏暗小灯。
她扭头瞧了一眼,关之年床上平平整整,没有人。
“又不住,浪费我的钱。”
她口渴得不行,嘀咕着起身准备去给自己拿水。
“这么点房费都舍不得?”
一道低沉的嗓音幽幽地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她打开灯一看,才发现关之年正倚在对面的沙发上,微仰着头,在闭目养神。
“……”
她累的慌,不想跟他争辩。
“你睡着,我出去办点事情,房卡我拿走了。”
他说着,便悠悠然起身,穿好了衣服,一抬手扯掉旁边取电的房卡,就潇洒地出了门。
房子里一片漆黑。
摸索着喝了半瓶水,她才倒回床上继续睡。
一觉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关之年还没回来。
不过他现在也不是她的委托人了,他去哪里,做什么,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洗了个澡,才准备去晓东之前的地方看看。
下楼了才发现自己的车被那个姓关的开走了。
倒也不把她当外人!
无语地叹了口气,她打了个出租,便循着记忆找过去了。
晓东以前在这边开食品店,记忆力房租倒是不贵,现在这一块已经大变样了。
原先破旧的房子没了,盖了一间面积超级大的工厂。
“小姐,这里不允许多停留,您下车看一眼就走吧,我得先走了,一会儿拍我违章。”
司机师傅看了她一眼,低声说着,便催着她把车费付了,一溜烟开走了。
她在外面看了一眼,是个制药厂。
当初晓东倒是不愿意换地方,直到他去世了,还有人来跟杜文丽交涉这个事情。
因为晓东走了,杜文丽留着这么个地方也是触景生情,便答应了人家。
这也才三年多时间,这一片就已经发展得如此的好了。
她绕着宽阔的街道走了一圈,因为这会儿是上班时间,这里人也不多,因为她在这里转了好几圈,都被门口守门的保安看了好几眼了。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在准备溜达第二圈的时候,有个穿着制服模样的上前询问她。
“怎么,我在这里走路都不可以么?”
“这个路段严格来说属于本工厂,非员工是不能来的。”
保安笑着解释,随即看了她一眼,道:“您不是本地人吧?”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我不是本地人,就是看这里大,来参观参观。”
“因为这里涉及到很多商业机密,所以管得比较严,本地人都知道,不会来这里溜达,您参观完了我可以送您出去。”
保安倒是有礼貌,看着她这穿着也不是个不懂事的乡野妇女,说话都客气了许多。
“嗯,我这就走,谢谢啊。”
姜静礼貌地笑了笑,回头看了好几眼,才迈着步子走了。
这里是真的冷清。
出租车都打不到。
她顺着宽阔的大马路走了好久,都没见一辆车。
什么制药厂这么厉害,连大马路都能控制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三合制药。
打不到车,她干脆慢腾腾地散起步来。
然后在手机上搜三合制药的公司信息。
公司注册资金八位数,法人代表是个男的,她网上搜了搜,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信息,不是背后大股东,只是个代表而已。
还挺神秘。
她收起手机,又转而去了自己以前上学的地方溜达。
姜晓东和她差三个年级,放学早,经常会在校门口等她,她会拿她的零花钱给他买吃的,忽悠他帮她背重得要死的书包。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学校越建越好了,门口的小商店也开得很多,里面传出郎朗的读书声,倒让人心神很是宁静。
在门口转了一圈,走路都走了好几公里,直到腿脚有些酸了,她才在小摊贩那买了个小时候最爱吃的糯米糍,打了个出租回住处了。
好巧不巧地,正碰见关之年开着她的车回来。
“今天回海市,有点事情。”
关之年探着脑袋吩咐她。
她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衣服从白的换成黑的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从他手里接过房卡,回房间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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