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修罗

    
    九重天一战，张凤府精疲力竭，虽厮杀出一条生路，却难免落得一个丧家之犬的下场。
    无人比此刻的张凤府更加凄惨，拖着一条断腿，遍体鳞伤，凌乱的头发，满是血痂的衣裳，以及剩下的最后一口气无不在向人证明此时此刻，纵然是一个三岁小孩，也能轻而易举要了他的命。
    茫茫沙漠之中想要掩盖一个人太过容易，大漠的风沙一年四季都从未停止过。
    在大漠里昏厥过去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随处可随风移动的沙堆很有可能在下一刻便出现在其他的地方，唯一的参照物便是夜晚的星辰。
    不过即便昼伏夜出，也有着夜里难以预料的危险，就比如这一刻躲在沙丘中一座荒废城墙后面，张凤府所听到的远处的狼嚎的动静。
    沙漠里夜晚冰冷的可怕，这对于已失去玄功的张凤府来说，绝对是致命的危险。
    “我不能晕过去，晕过去了便再也醒不来。”
    将舌尖狠狠咬了一口，只觉得一阵钻心疼痛侵袭全身，这疼痛恰到好处的换来张凤府脑子里片刻清明，只是嘴唇的干涩以及喉咙的疼痛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张凤府的当务之急。
    “水，我需要水……”
    有狼的地方就有水，跟着狼走，总能找到水源。
    因为想起已在九重天大战中死去的大漠双剑的叮嘱，张凤府重新打起了精神，一瘸一拐朝狼嚎传来的地方爬去。
    跨过几个小沙丘，经过几条深坳，终于看见月色下的那一群竖着尾巴的野狼。
    而这群野狼中间正有着一片不大的绿洲，绿洲有一洼水，只是如何摆脱这群狼成了张凤府眼下最大的问题。
    宁愿被狼咬死也不愿活生生渴死。
    没有经历过已渴到脱水地步时候的痛苦，就无法理解张凤府此刻看见水潭就在眼前的心情。
    怀里掏出一枚漆黑的令牌，这已是张凤府唯一可以用来防御的兵器。
    如果这群狼认识罗刹令的话……
    张凤府一声苦笑，迅速朝狼群冲了过去。
    沙漠中的水源胜过所有一切，团结的野兽族群都会占据一方水源，不让其他种族靠近，故此，张凤府才在露出头的时候便招惹来不下于五六只强壮野狼的注意。
    “嗷……”
    六只野狼冲了过来，张凤府心神一紧，纵然内力全失成为废人，可在漫长岁月里的武道修行早已练就了一副强健的躯体，尽管还剩下半条命，绝境中能发挥的潜力绝对能超出人的预料。
    想要逼退野兽，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野兽都害怕。
    张凤府双手擒住头狼的两只前爪，用仅剩的一条腿踢中头狼小腹，只听得头狼哀嚎一声，张凤府张开已经干裂的如同旱田的嘴唇一口朝头狼脖子咬了下去。
    一股滚烫的热流涌进张凤府的嘴里，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张凤府大口大口贪婪的吮，吸着头狼的鲜血，眼睛已几乎成了红色。
    眼见这般情况，其余几头狼的凶性被激发，竟同一时间朝张凤府扑过来，像是要将张凤府分尸一般。
    值了，死之前还能饱喝一顿。
    这是张凤府最后的想法，他已明显感觉到了身上被撕裂的疼痛。
    “咻……”
    一道破空的箭矢飞快袭来，从张凤府的双眼之前飞过，稳稳当当将正朝张凤府脖子张开血盆大口的一只野狼贯穿了头颅。
    原来人快要死的时候真的会产生幻觉。
    张凤府嘴里轻声呢喃，如同梦呓一般，
    九重天已荡然无存，又有什么人会到这人迹罕至的大漠来呢？
    张凤府很快晕了过去。
    ……
    甘甜，最先感受到的是一阵沁人心脾的甘甜，就如同干旱时分突然来了一场暴风雨，张凤府干涩的嘴唇被滋润，更同时不忘本能的去，吮，吸这片甘甜来处。
    如此直到听到一声哎呀时候才如梦方醒。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人家喂你喝水，你差点连人的手都咬到了。”
    张凤府听闻这声音，下意识睁开眼睛，正看到一张带着愠怒的男人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周围是大漠废弃不知多少年的残垣断壁，与所有围墙一般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坍塌下来，却又恰如其分的为张凤府遮挡着大漠夜里的寒风，
    有篝火的声音。
    哔哩吧啦。
    周围除了喂水的人外，还有三人，分别都是来往客商的打扮，张凤府人在墙角之下，另一头无处遮挡的地方正安静的停着一辆漆黑的马车。
    再回想起来，晕过去之前的那一幕看来不是幻觉，
    张凤府微微起身打量了一眼正坐在篝火前取暖的另外三个人，弓箭就在其中一人面前安静的放着，那人长着极其粗狂的络腮胡子，本应该是大大咧咧的人才对，可偏偏就是如此一个人居然能将弓箭运用的炉火纯青。
    这实在不合常理。
    只因为十八般兵器之中，唯有弓箭最为考验心细。
    至于另外两人，皆两手空空，未见任何兵器，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若非还有一辆卖相不错的马车，张凤府定会以为这四人同样都只是在大漠中迷了路的客商。
    “是……你们救了我？”
    “你还好意思说？跟狼群抢水喝？你是不是要这样活的不耐烦了？”
    喂张凤府喝水的那男子不爽的说道，张凤府这才注意到男子手中还捏着一根被水浸湿的手帕，方才因为大口大口的吸水，竟险些咬到男子的手。
    “对不起……”
    虚弱至极，才解决了口干舌燥，便是一阵饥肠辘辘，张凤府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咕咕叫声。
    “饿了吧？真不知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居然成了这幅模样，不久前我们听说大漠的九重天被一锅端了，看你这幅凄惨的样子，难道你是从九重天逃出来的？”
    面对喂自己喝水的男子心中的疑惑，张凤府心里不免咯噔一下，但已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他此时此刻却是难以再有任何心情起伏。
    将从男子手中递过来的馒头一口囫囵吞下，张凤府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九重天，我只是一个路过大漠的商人，因为遇到了马贼，才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马贼？九重天的地盘居然还有马贼？”
    这句话一说，另外几人同时面露惊奇。
    张凤府眼见几人不信，连忙又说到:“是前些日子流窜到这里的一股马贼，我的同伴全都被杀了，就只剩下我一个。”
    “这就不奇怪了。”
    几人对视一眼，络腮胡子男人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九重天已灭，大漠再也没有了掣肘，马贼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