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我甩坐在地,又被群拥而上的内侍拉下。
金碧辉映,珠围翠绕的正阳宫逐渐扭曲的光怪陆离。雕梁画栋的富丽殿居暗无天日。血色眸中映衬的是色调愈深的毒泷恶雾洞窟**。
里面有勾人心魄的妖魔鬼怪,有口腹蜜剑的魑魅魍魉。
一步再接一步,足下是泥潭沼泽,陷的人半身囹圄。
我浑浑噩噩,心中秉持所见大哥的信念推开门扉。
门开呈于眼前是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宫中大多数的妃嫔尽在此。
“……”
声戛然而止,我恍若闲庭若步,寻准大哥的位置踱步而去。
可这偌大的厅堂寻不得大哥半点影子。我急急惶惶,就像十二岁那年不小心将自己锁于地窖熬了三天三夜,滴水不进后的万念俱灰,痛苦不堪。
失去了目标,便像只无头苍蝇在殿中乱窜游走,惊的几个胆小妃嫔惨叫连连。
有几名内侍推攘着想将我赶出去,被我乱挠了几把在脸上,瑟缩着不敢靠近。
我从袖兜中掏出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来,胡乱戳持在眼前。更逼迫他们退了几步。
这是方才荣亲王在相拥时交由我的匕首。现下它派上了用场。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力。我防备不及扑摔在地。手中紧握的匕首也摔在了不远处。
一名内侍自身后出现,想拾掇在地的匕首。我连滚带爬扑身将他压下。重新夺回匕首,紧攥在手。
一手五指死死抠住殿中红毯,双腿趴跪生力再度起身。抬头见,看见正前方的林觉。
他正襟危坐,十二旒冕冠垂缕的珠玉遮挡了晦暗不明的面容。高高在上居坐于皇位堪比神佛睥睨,悲天悯人。
我大力推搡开阻拦我的内侍。心中隐约有了模糊的概念,几步登上阶梯。
身侧的惊呼声更甚,我看见他旁侧的侍卫抽刀欲阻。但我还是不知不觉扑趴在了他脚下。
能一手紧扯住他的下摆,嘶声道:“我大哥呢?”
他俯首垂觑,摊掌拢住我半边脸,指腹在眼角轻挲了挲。
几近不可闻的道:“怎么这么狼狈?”
我眼前血红视觉陡然破开一角。明晃晃的烛火印照,刺的眼珠生疼,渗出泪来。
哽咽道:“你把我大哥,藏哪里去了?”
他不作答,只架住我的臂弯,将我往他的身上托了托。
又替我拭净了另一边的眼角。温声道:“他不是你的大哥了。以后你也没有大哥,莺莺,你不再姓李了……”
一席话砸的心神巨骇,难以自持。因外伤疼痛渗的泪也顷刻转为心陨自哀的泪。
温柔缱绻背后是血肉淋漓的言辞凿凿,荒诞无稽。
我推低他的胸膛,借力站起,倚靠后方的案桌。将匕首对准他,颤声道:“你凭什么说?凭什么?我李莺莺,是……”
“陛下,何需同她废言。”与我一事结仇的徐贵妃忽然道。
气氛凝的更逼窒了些。她居坐于下座。望向我的目光畏惧却仍然话语无畏坚持道。
“陛下,如今谨妃已疯癫不似常态。顶替一案彻查之后,其罪当诛。谁都未能想到还有如此恣肆大胆的人,能够半路截杀。将真真正正的将军之女偷梁换柱,以假带真!”
“陛下,臣妾顾念您的宽厚旧情。可罪应当诛杀,容情不得!更是为了给新晋的皇后娘娘一个交代!”
她说完,此起彼伏的应话声嚷嚷而起。我未观身后是何样,但听响动已知跪倒了一大片。
林觉骤然皱眉,冷斥道:“朕知!但这亦不是你僭越干涉之事。退下吧。”
我冷眼旁观一场恍如梦境的闹剧。忽地有些想笑,仰首观了观丹楹刻桷的穹顶檩条。嘴角咧开个不知有多丑陋的弧度。笑的颤抖不止。
我与他相识数载,他对我心知肚明,我对他从不隐瞒。我容貌不改性情不变。林觉能经他人随意挑拨离间信我是假?
不过是他将计就计欲除我之后快。
可笑我还无法忘怀,耽溺在往昔的虚情假意中。
杀人诛心。林觉当真将帝王之术学的随手拈来,炉火纯青。
若说这真是一场庄生晓梦迷蝴蝶,可否勿要望帝乘梦来。
他身后的龙椅皇位也逐渐变成了张牙舞爪的虫蝎毒兽。
吞噬卷舔进一切有关乎于快乐的事情。
我将匕首尖锋旋回往自己腰腹间对准。问他道:“做皇帝你真的快乐吗?”
他面上神情无悲无喜,伸出了手想夺过我的匕首。
我冲他笑的快活,匕首往自己腰腹中蓦然插入一寸,撕裂肉皮的疼痛传来,慢袭四肢百骸。本就晕沉失重的感触更深。
但这般痛苦经历的多了,这种疼好似也习以为常。
反而带了麻痹的快活。
看他神情大变,说不出的报复爽利。
我叹了口气。稍踮脚往后的案桌上一坐,晃着腿悠然道:“林觉。你还记得吗?”
“那年你离开南阳之时,还满心满眼都是我。你答应阿爹答应大哥,说登基后娶我为后。我对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他皱着眉头,盯着我腰腹衣衫泌出的血色。回道:“知道……莺莺你且放下刀。”
我笑道:“那你可否在原话诉于我。当初我都说了些什么?”
他这回方看向我的眼。缓道:“莺莺说,若我了却心愿。可否能回南阳,不要做那皇帝。”
我将匕首从腹部稍稍移了开。看略绝松懈了些神情。
更觉得可笑。
到了这种地步。还在做些深情脉脉,虚伪客套的举措。可他连我的话都忘却。
我否定道:“错了。当日我说的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你当时还骂我不会说些好话。”
“可我当真……”是没能想到,我心中的少年郎果然一去不返。我再遇的只是权力巅峰,再无交集的帝王。
我入宫几载,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
仰天长笑喉腔嗡鸣,我又霍然转了刀面,向他肩膀上捅去。瞪着一双干涩再流不出半滴泪的眼,对他疯癫道:“林觉!你知道痛到底是什么吗?”
他不偏不倚好似真要接我这刀。我闭上眼再无顾虑的往前袭去。就当这是他蹉跎我一生对我的赔偿,就当这是我对他的报复!
利器划破肌肉的钝感传来。
我心满意足,死而无憾的将刀缓缓抽拔。再睁开眼所见,竟是——兄长的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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