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选之后三日,内务府的宣旨太监便来了。
此次秀女十人,皆入选宫嫔,只是位份高低,居所远近不同罢了。
位份最高的便是聂红昭,封为婕妤,赐居长乐宫玉笙殿,掌一宫主位。
其次便是张嫣,方燕羽与苏秦三人,皆封为贵人,却只有方燕羽赐了封号为慎。
分别居住在永和宫,庆阳宫与启祥宫。
而其余六位秀女,位份都不高,皆是常在答应,居住的地方也较为偏僻。
旨意下来之后便是移宫。
繁芷一早便安排宫女去房间帮诸位小主收拾行装。
她站在院落里,看着匆忙来往的宫女太监,忽然有些迷惘,待秀女全部离开之后,云秀宫宫门便会关闭,待下次选秀再重新开启。
她还有半年左右便要出宫,这半年,她会回到内务府,由内务府总管康得海重新安排去处。
还有半年……
熬过去便好了。
聂红昭站在房间门口,她的东西并不多,一会儿便收拾好了。
她遣开了宫女太监,一个人站在门口,等了片刻,暗紫的宫袍一角划过朱红垂花门,她便知道,宋长宁来了。
宋长宁一进房间,便自行倒上一杯茶,随口道了句:“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一跃成为一宫主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宋长宁说得并不诚心。
聂红昭听得也漫不经心,弯唇敷衍回应,“多谢。”
宋长宁倒了一杯茶,推到聂红昭面前,“主子似乎并不开心。”
聂红昭面无表情,道:“没有。”
“如今成了婕妤都不开心,莫不是,主子志不在此?”宋长宁挑眉戏谑道。
“说吧。”聂红昭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是和一个有目的性的人说话,她更想直接知道他要什么,“你到底能给我什么?又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小主真是快人快语。”宋长宁见聂红昭如此坦白,他也不再过多掩饰,直接明了道:“我想要万人之上。”
聂红昭迅速看向宋长宁,“你说什么?”
宋长宁见聂红昭如此反应,不由噗嗤一笑,问道:“怎么?主子怕了?难道主子不想要吗?”
聂红昭当然想要,现在的她,如果想要扳倒皇后,最大的希望就是拥有绝对权力。
可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谈何容易?
她虽封为婕妤,又掌一宫事宜,那又怎样?
当初的叶红昭还是宸妃,皇后之下便是她位份最为尊贵,她还有协理六宫之权,又是太子生母。
可是呢?
最后还不是沦为冷宫弃妃,被皇后勒死抛尸荒野不是吗?
权力。
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
她也无比渴望。
可是现在,她更加渴望好好活着。
对付皇后,是件漫长的事情。
皇后身在后宫,但是前朝的势力却也不容小觑。
她的胞弟叶无恙,掌一方兵权,又与西凉公主联姻在即,此刻的皇后,没人能够动摇。
西凉,是大宣掣肘突厥最好的棋子,皇帝不会忍心扔掉的。
“你不是皇后的人吗?为何又来投靠我?”聂红昭端起杯子,徐徐吹动杯中滚烫的茶水,不紧不慢的道。
“因为我知道皇后太多秘密了。”宋长宁风淡云轻的道:“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总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我得快点为自己谋求一条更好的出路。”
“哦。是吗?”聂红昭看宋长宁一眼,“怎么公公认为,我会是条更好的出路吗?”
“你会的。”宋长宁无比笃定的说:“至少对我来说,你尤为重要,即使你不是一条好出路,我也会保你,让你变成一条好出路。”
“公公就这么肯定?”聂红昭道:“若那日红昭被撂了牌子,公公又当如何?”
宋长宁直言道:“我不会为没发生的事情幻想,担忧。”
聂红昭微微一笑,再无多言。
宋长宁见时辰不早,也早些告退,他明白,聂红昭对他还有所保留,但是叶红昭也在慢慢地开始接受他了。
聂红昭这个棋子,他一定要利用好。
刚才那句话,他只说了一半。
他要的是万人之上,无人之下。
他要一步,一步,让那些把他变成这样的人,付出比他痛苦百倍,千倍的代价。
宋长宁走到门口,回头看着还在房间兀自沉默的聂红昭,他开口提议道:“其实,繁芷是个不错的人。”
聂红昭抬眸,凤眼闪过一丝疑惑:“什么?”
“你初入宫廷,宫中所有人你皆不熟悉,你身边,要放就一定放自己最相信的人,而繁芷,便是这样的人。”宋长宁道:“至少,她很聪明。”
繁芷的确聪明。
她最懂得便是明哲保身,轻易不泄露自己任何的小聪明,除非万不得已。
那日他设局,想知道云秀宫里是哪位宫女与秀女沆瀣一气。
繁芷走到聂红昭的门口,却停了下来,还特地提醒琳琅,他便明了,繁芷是知晓他在房间里的。
他身上常年带着一个香包,那香包因为年代久远,香味已经很淡,但仔细闻,还是能闻到暗香传来。
繁芷闻到了他香包的味道,便知晓这是个局。
只是她也没有拆穿,或者让琳琅走。
她的聪明,便显得恰到好处。
这样的人,留在聂红昭的身边,是聂红昭需要的,也是他需要的。
太聪明又不顾一切的人,把他要做的事情做了,他以后还怎么显示他的忠诚呢?
宋长宁话已交代完,别的不用多说,只待聂红昭自己领悟,她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即止,不用说的太过明白。
“你为什么说我不是聂红昭?”聂红昭忽然想起那日,宋长宁说得话,和他自信的表情,她不由开口一问。
宋长宁并未回答,直接走出房间门。
聂红昭看着那远去的消瘦背影,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宋长宁,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明面上要向自己投诚,骨子里却有另外一番算计。
他的身份也似乎模糊不清,她记得叶红昭时期,好像并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他是常敬忠的干儿子?可从未听常敬忠提起。
只是他的样子,却让聂红昭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紊乱的记忆突然纷沓而来。
她头突然疼得厉害。
宋长宁那双魅惑十足的眼睛,不停在她脑海浮现。
聂红昭紧紧抓住那方桌布,动作太大,桌布上的杯子茶壶全部倒下,茶水倒满整桌。
她仍在强迫自己,不停回忆。
可是记忆翻滚处,却十分模糊。
她唯一肯定的便是。
那双眼睛。
她一定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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