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传来女子娇弱的声音:“都垫了十来层的软垫,何况外祖父赶车也很稳,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就好。”钟神医继续赶车。
凌云山下的一座别院门口,钟神医和门房确认了身份,就直接赶着马车进去。
到了房门口,已经有人在等他们,正是许久不见的飞天。
他拿了厚厚的毛毡,进去马车里面,把温清竹全身都裹起来,抱着进去了屋内。
屋内已经收拾干净,炭盆和厚重的布帘挡住了外面的冷气。
躺在床上后,有人帮忙拿开了毛毡,温清竹一眼就看见了甘松,背上还背着个孩子。
“抱歉,这个时候找你们帮忙。”
甘松放下毛毡,拿了糖水过来,递给她道:“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对我和飞天都很简单。”
喝完了糖水,甘松把碗拿过去放下,又拿了热毛巾过来,替温清竹擦手擦脸。
甘松见她十分安静,很有点不解的问道:“你这样独自出来,还特意避开摄政王和皇上的眼线,真的好吗?”
抬眸朝甘松看去,温清竹笑了笑:“你们之所以敢来京城,其实也是因为知道姜远成翻不起什么大浪,他终究还是会失败,或许在你心里,还在奇怪,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要来见姜远成?”
“嗯。”甘松和飞天不同,她做事更喜欢知道前因后果。
温清竹转过头,望着青花帐子顶,眼神有些渺远:“我想让问问他,喜儿到底是死在谁手里的,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他真的没必要杀了喜儿的。”
换了毛巾,甘松坐在床头,把背上的孩子解下来喂奶,脸上更加不解:“喜儿死都死了,是不是姜远成杀的,重要吗?”
闭上眼睛,温清竹想起梦中的那团心魔,低声道:“重要,我和姜远成不同,我要杀他,我为什么要杀他,我会清清楚楚的告诉他。”
晌午时分,宣政殿却出现了一场和姜远成无关的对峙。
为首的人便是阮密,他直接上前一步,向皇上禀告:“陛下!摄政王私自藏兵,其心可昭,请陛下收回政权和私兵!”
雷啸站了出来:“阮将军这话未免太过严重,目前姜远成叛乱,事急从权,何况摄政王本就该有兵将,有些事情阮将军还是不要太过的好。”
阮密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卫子婴:“卫相爷如何认为?”
突然被点名,卫子婴不急不恼的拱手回道:“这件事情看陛下怎么定夺,老臣不敢妄言。”
百官这才想起来,从上朝开始,皇帝一句话也没说。
众人这才看向姜远晗,只见他抬头望着门口,先前被傅烈打伤的几位禁军,在太医的治疗后才刚刚站起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姜远晗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姜远成的踪迹应该已经查到了吧?”
百官中并不起眼的张轲立刻站出来回答:“回陛下,已经查到,正在凌云上中,卫雨已经带人前去,请陛下放心。”
姜远晗感觉这个声音有点陌生,凝神看去,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你不是……”
张轲立刻回答:“臣是张轲,先前调任在外,前不久才回京城,如今在吏部任职。”
吏部啊,众人的神情颇有些的精彩。
关于张轲这人的消息,基本已经清楚。
在他回京不久,姜远成就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
先前姜远成还是皇子的时候,特别是运河的功绩上,张轲可谓是姜远成手下的一员大将。
他现在站在朝堂上,很让人不难想起姜远成。
吏部尚书季淳在裴煜倒台后,还是没有被放出来,那说明季淳再也没可能回来。
如今张轲出现,还是吏部中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位,很那不让人浮现连篇。
作为丞相阁的复职的人,裴煜本不该说话,但他还是站了出来,力荐张轲道:“陛下,张轲能留不错,老臣认为这吏部尚书一职,可以让张大人来担任。”
这话一出,连连有人出列表示,吏部尚书的职位事关重大,请皇上谨慎考虑。
虽有很多人不同意,但真正有说话分量的人,比如卫子婴,比如雷啸阮密,都只是微微拧眉,并未多说。
金銮殿内有一瞬间的安静,姜远晗想起姐姐这次离开,陡然间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颔首道:“裴相爷所眼甚好,朕也认为张大人能担此任,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意见?”
在这个还字上上,他加重了语气,意思已经很明显,废话和说过的话就不用再说。
卫子婴第一个站出来:“老臣没有意见。”
傅宣紧跟其后:“老臣也没有意见。”
随后阮密和雷啸也都站出来表示没有意见。
几位肱骨大臣都说了没意见,他们这些平级的,下级的更是没有什么意见。
退朝之后,万鸿羽迅速写好了任命书,直接命小方子去送去了圣旨。
宣读完毕后,小方子将圣旨递给张轲,又多说了一句:“陛下的意思是,希望张大人尽快接手吏部。”
“要多快?”张轲从未小瞧昭武帝,特别这个皇帝还是温清竹带出来的。
小方子想起刚才的事情,暗示了一句:“越快越好。”
那就是要他立刻接手吏部,张轲躬身道谢,摸出赏银来递给小方子,道了句辛苦就转身离开。搞笑
出宫时,张轲还遇到了后面没走完的朝臣。
圣旨下来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众人,他们本该上前道喜。
可一想起张轲先前在姜远成的手下做事,所有人便点点头,不敢多言。
来到了吏部,张轲直接找上往日的上司,要近十年的吏部任免文书。
左侍郎正要开口,立刻被右侍郎拉住,同时回道:“尚书大人稍等,下官这就去。”
吏部其他的众人,更是连忙低头,该做什么做什么。
张轲走到了尚书房,望着里面的陈设,心里一阵微微感慨,那个女人真不简单。
进去后,他立刻提笔写了两封信,交给亲随送了出去。
这一幕并没有避开众人的视线。
消息很快传到了左侍郎的耳朵里,他愤愤的道:“这等乱臣贼子,竟然一跃成为了吏部尚书,皇上到底听信了谁的谗言?”
右侍郎连忙拉着他进去里间,同时挥手让其他人下去。
他这才好生安抚左侍郎道:“这话你可不能再说,这是皇上的决定!”
“可皇上明显是被蒙蔽!”左侍郎越发愤慨,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见同僚没能想清楚,右侍郎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皇上之所以这么干脆,是因为那张轲是摄政王妃的人。”
左侍郎顿时一噎,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的人:“不可能吧!那张轲很多年前就是姜远成的人。当初姜远成被贬沙州,那张轲也是不离不弃呢!”
“这可能就是摄政王妃的高明之处吧。”右侍郎意味深长的说完,便抚须转向窗外。
京城外的杨家军驻军处。
傅烈匆匆走进营房,看到里面的人就喊了一句:“堂叔,清清真的给你留信了?”
“这就是。”杨松从桌上拿出一封信来,递到傅烈手中。
迅速打开信一看,傅烈的脸色就凝重起来:“竟然是飞天和甘松。”
杨松转身坐下,感慨道:“是啊,连杨大和隐娘都找不到踪迹。”
“我知道她在哪。”傅烈转身要走。
刚踏出一步又被杨松喊住:“她既然给我送了信,就是希望我能劝你留下,我也知道她在哪,但是她要是不想让找到,我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的。”
傅烈握紧拳头,信纸瞬间皱成一团,他回头望着杨松道:“可清清刚生完孩子。”
“正是因为刚生孩子,她才不能随意搬动,我们越是找,辛苦难受的还是她,语气这样,不如等着她的消息。”杨松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
见傅烈神色松动,指了指刮起来的京城舆图道:“我们先商量一下,姜远成要是攻来,怎么能速战速决,同时又能避开阮家军和禁军的偷袭。”
凌云山下,别院卧房内。
钟神医送了汤药过来,一掀帘子,就看见温清竹抱着甘松的儿子在笑。
“还要喝药啊?”温清竹把孩子递给甘松,小脸顿时一垮。
甘松抱着孩子站起来,笑道:“钟神医的药,寻常人求都求不来,你还是赶紧喝了,好快些,这样也能早点把事情解决。”
完了,冲着钟神医点点头,抱着孩子出去。
钟神医在床前坐下,拿了一份信出来递给她,温清竹连忙伸手去接,却被钟神医按住手:“先喝药,喝完再看。”
迫于无奈,温清竹只好皱着眉头一饮而尽,这才拿到了信件。
这是张轲的信,说的是他已经当上了吏部尚书,皇上一点都没犹豫就答应了。
至于后面的一个消息,则是姜远成的人已经联系了他,想要他暗中接应逼宫。
温清竹放下信纸,摇了摇头,姜远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张轲可是她的人。
“清竹,傅烈没过来,应该是杨松劝住他,那下面的行动,可要继续?”钟神医打断了她的沉思。
抬手掀开被子,温清竹走下床,来到莲台灯面前,取下灯罩,将信纸递到火焰上。
火舌顿时席卷,她轻轻一抬手,手里的灰烬就飘扬起来。
温清竹转去书桌前, 提笔迅速从信息了一封信。
用火漆封好,抬手递给钟神医道:“这次又要麻烦外祖父你了。”
钟神医接过,摇了摇头道:“不算麻烦,要不是你非要让我去给他续命,他这时候也该死了。”
“他是该死,但绝不能是病死,也不能死在别人手里,只能死在我温清竹手里。”
话音逐渐变低沉,温清竹的双眸在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让人望而生畏。
钟神医本想说这些什么,但也知道她的执念,将信件放进袖子,转头就离开了屋子。
夜色渐浓,月明星稀,看来明天会有个好天气。
温清竹喝的是养血补气的汤药,又因为刚生孩子,事情一串串的来,疲惫涌遍全身,她很快睡去。
梦里不见小环,也不见小男孩,更没有先前的两个女儿。
她一仰头,天空浓郁的一团黑,此时变成变了一团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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