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击声传来。
我的耳朵一震,感觉像被人打了一记蒙棍,又好似被什么力量一下子拉拽,掉入无底的黑洞。
我蓦然抬起头,意识慢慢地恢复,终于发现自己竟然坐在课室里。
这是怎么回事?
“下课了喂!”李云城把脸凑到我眼前,“你睡够了没?”
我惶急地问:“她呢?”
“谁呀?”云城左右看看,不明所以。
我望向右前排角落里那个座位,却见莫晴雨依然坐在那里。她正在收拾书本,回头见我正瞧她,对我嫣然一笑。
可我却迷惘了,既而是失落,因为我很不情愿地明白了,且不得不接受事实,刚才的一切又是一个梦。
梦!对了,我终于意识到,上一次遇见她,也是在——梦里!那个最终碰不到唇的一吻,是在一场梦里发生的!
我,连续两次梦见同一个人,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梦!如果说第一次是偶然的梦见,为什么这一次又梦见了。
我的脑子乱了,晃神的一刹那间,甚至搞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境,哪个才是现实。我忽然想起一事,低声碎碎念着:“她说的名字……该死,怎么想不起来了!”我居然在醒过来的瞬间,把她的名字忘记了!
她既真实又虚幻,梦到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可感,她的微笑、呼吸,还有她手心的温度。可是又是那样虚幻,醒来就不见了,忽然间一切都成空了,连名字都没能记住,再怎么试图努力去抓住,都如一指流砂。
我直直的凝视出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这一次是真的不懂了。
“你怎么了?”我似乎听见云城在摇我,“你是不是睡傻了。”
“云城,我告诉你一件奇怪的事。”我转过头来对他说。”
“什么事,你说。”云城似乎也被我的样子吓到。
我怔怔地望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我觉得这一切他一定听不懂。
我望着他的脸忍了一会儿,还是说道:“算了,我实在不晓得怎么跟你说。”
云城一愣,悻悻道:“你干嘛欲言又止。”
“以后告诉你。”说着,我站起身往大门外走去。
云城在身后叫嚷着,呼呼追来。
“你开玩笑的吧!”
当我把第二次梦见那个“陌生女孩”的事告诉茂倩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无比惊愕,“你又梦见那个女生了!”
“嗯!”我激动道,“她还了告诉我她的名字,只是我没能记住。”说时,无尽懊悔。
“等一下。”云城迷惘地搔头,“我好像没太听懂。”
茂倩右腕贴肚,左肘搭在右手背,手指随意而潇洒地放在额际,一副大侦探开始上推理课的模样:“难道是续梦。”
云城奇道:“啥是续梦?”
“你们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刚睡醒的刹那,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一个美梦,所以本愿是不想醒,继续接着睡,有些时候就真的能够继续刚才的梦境。我就有过一两次,做梦的时候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这是个梦,然后继续睡觉,没想到还可以接着刚才的梦做下去。”
“哇!好厉害的样子。”云城听了一脸艳羡,央求道,“茂倩,你是不是有什么方法可以控制自己续梦?教教我。”
“教你?”茂倩不耻地白他一眼,“好让你称心如意地去做那种不知所谓,忘乎廉耻的梦吗?”
“如果你愿意现身说法,我自然就不会老是靠做梦了嘛!”云城俩食指互相伤害,低头嗫嚅着。
我在一旁无语的摇头。唉,这俩段子手!
“你们是不是把我的问题想跑偏了?我可不是醒了一下接着睡,接着续梦,而是上一周梦过一次,今天又梦见了。这中间差了很久哎!”
李云城一愣:“你一周以前还梦见过?那你咋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啥用?”茂倩嗤笑道。
“茂倩,你说,这是不是不详?”我问。
“你觉得这种事很难理解吗?”茂倩问我。
“难道你觉得这好理解?”我反问。
“有什么所谓呢?”云城不在意地耷拉着眼皮道,“谁说过续梦只能是间歇性的?有的人做噩梦,一做就是连续做好几个晚上,还都是同样内容的噩梦呢。”
“但这不是噩梦!”
“内容不同,但形式不是一样吗?”
“我是想说,这种感觉很奇妙!”
李云城有点无奈道:“哦,你跟我谈感觉,那我还说什么?你难道是在暗示我,你是在梦里玩了一把艳遇吗?”
茂倩手指轻抚嘴唇,甚为迷惑:“照你的说法,确实有点意思。隔了十来天又梦见同一个人,还是陌生人……”
李云城突然接口,“惊鸿,你不会是让个妖精缠上了吧,有种妖精会托梦给凡人,在梦中将人的精元吸光。你知道美女蛇的故事吗?美女蛇是人首蛇身的怪物,她把脸露在墙头上,叫唤人的名字,倘若答应,她晚上便来寻你,吃你的肉。”说到这里,他像是籍由着自己的联想,真的看见了美女蛇一样,忽然大叫,“啊呀,惊鸿,你是不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一念至此,忽然躲到一旁,请神上身般念法施咒:“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我无语之极:“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编瞎话哄你们。我说的是真的。”
云城瞻之在后,忽焉在前地出现在我身后,淡定地拍拍我的背,道:“惊鸿,做个梦而已嘛,你紧张什么?我都不紧张。放松点,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跟妹夫学学,多打电玩少看书,把妹上点心,上课不走心,鸭梨吃到肚子里,久了自然会消化掉的。”
“你谁妹夫啦!”茂倩踢了云城一脚屁股墩,愤愤道,“胡说八道,在这里教坏我哥哥。”
云城却洋洋洒洒道:“老是梦见女生,这种事还用我这种老司机明说吗?就算是你这种刚上车的也应该懂得啦!”
“懂什么?”茂倩抱臂扭头。
“这是我们男生的事,你一个女孩子不好打听的。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一个礼拜梦见三回,换好几条内裤……”
“呃哼!”我立刻出声示警,“有人没戴安全带呢,小心驾驶啊!”
“什么?”茂倩询问的眼神望着我俩。
云城瞧着我,坏笑着把茂倩拉到一边:“哎,别说我这个做妹夫的不上心啊。曝给你一个猛料,我班上的班花莫晴雨,绣球都抛到你老哥怀里了。你看……”
“真的,你怎么知道的?”茂倩眼睛一亮。
“什么蕾丝吊带逃的出我这双贼眼睛……”云城特有的鸡贼的笑。
我在一旁抱拳斜眼瞧着他两个人个窃窃私语的好似土拨鼠的背影,心中已经了然了七八成。唉,说来说去,就是无法相信我的话嘛。也难怪,这样告诉他们,他们也只会以为我压力太大了什么的。
我是没心情听他俩打情骂俏的,独自走开,心里想的只是梦中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她”会不会真的存在于现实世界。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依据,只是我的感觉。
我知道,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她,这一切就是无法解释的。
咳,解释不了就解释不了,何必强求解释呢。
如果说这两天来都被做梦所困扰,不如说为“她”而牵挂。心里总是悸动着,希冀着下一次还能梦见她,虽然我知道这也是希望渺茫。
难道我是喜欢活在虚幻世界里的吗?我想。
难道人不都是喜欢做白日梦的吗?我又想。
曾见过沉溺于网游世界里不能自拔的孩子,眼神里闪跃着贪婪的光,却是无神。
如今的我也沉迷于自己与“她”的梦里不能自已。我为什么如此期待,期待见到虚幻的“她”的心,是不是与那些网瘾孩子期待在游戏世界里无限自我的心是一样的?
她的样子现在已经深深留在我脑袋里,每次回忆起来,心里便暖暖的,仿若她吐气如兰的唇齿就在我的面前。这就是,爱恋般的感觉吗?
下午的课业结束了。
同学们走出校门,走进周边依校而生的商铺群。我一个人漫步在没有什么人的街道上,抬头遥望路边昏黄的晚灯发出的微弱的光。想起妈妈鼓动亲戚们的游说,就感觉自己被压得透不过气来,我发现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恐怕也会成为一种奢侈。
我沿着马路崖子,借着微弱的灯光走着。蓦然间看见一个白衣少女,从街对面走过来。灯光下,看得真切,正是莫晴雨。
只见她踩着轻盈的步子,在街对面的马路崖子上走单杠式地前行,好像一个人在跟自己玩儿一样。
她好像还没看见我,这么晚了,一个人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正这么想着,她一抬头,已经看见我了,于是喜颜逐开地走过来:“真巧,竟会在这儿碰见你。”
我笑笑,问:“晚上出来散步啊!”
晴雨双手交在背后,仰面望天,道:“宿舍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我也是。”
她又浅笑一下,说道:“今天下午在课室里,你怎么睡着了?”
我尴尬地笑了,说:“还是被你看到了。我实在太困乏了,没办法。”
我们边走边聊,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了。
“晴雨同学有什么梦想吗?”关于梦想的话题,我今天特别在意,我觉得每个人的内心都该有一个自己愿意为之奋斗的梦想,哪怕只是小小的梦想。
“梦想?”晴雨愣了一下,想了一想,说道,“小的时候也曾梦想成为一名老师,教书育人。”
“现在呢?”我问。
“现在,只想大学毕业以后找份安定的工作。唉,社会竞争太激烈了呀!”她说道。
我似乎有点失望,并没有听到预期的回答。我先入为主地认为她也一定有着青春为之奋斗的远大目标。
“你怎么了?”她看到我愣神,关心地问。
“没事啊!”我呵呵一笑。
“那你的呢?”她睁着大眼晴问我。
“我?”我开始思考该不该向她吐露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了。因为觉得在关于梦想的话题上,得不到她的共鸣。于是干脆敷衍道:“找个好工作,娶个好老婆呗。”这只怕是最中肯的答案了。
晴雨听罢,咯咯娇笑。过了一会儿,我见她不开口了,望了她一眼,见她手指点唇,望着我欲言又止。我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呀。”
晴雨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的名字是不是从一句诗里化来的?”
我惊喜地笑道:“你是第二个说中的人了。”
晴雨问道:“是吗?我只是瞎猜的,那么第一个说中的是谁?”
我本来想着把那个奇妙的梦说给她听,但是转念一想,跟一个还不太熟的女孩儿说自己在梦里和另一个女生怎样怎样,好像有点可恶,似乎还有点“憨态”(日语“变态”的谐音)。而且在关于梦想的谈论中,彼此都没有击中兴奋点,我觉得自己对她是敞不开心扉的。
我勉强笑笑,却不知道怎么说。她扶着我手臂,央求我说,我只得敷衍道:“一个陌生人,我也不记得她叫什么。”好偷奸耍滑的回答。
她见我不想言明,值得作罢,轻悠悠地自语起来:“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不知道暮年的陆游在沈园写下这句诗词的那一刻,是怎样思念前妻唐婉的。”
她这句话在我耳边打了个转,传到我的大脑中枢后,我反应了好一会儿,眼睛忽然圆睁,刹那间便想起来了:“是的,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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