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猛带缰绳,勒停坐骑。
阿缇在身后尖叫一声,差点就摔落下马来,双臂死死抱紧夜离。
大风过后,万籁俱寂,周围好似愈加森然可怖。
夜离抬眼观看风来处,但见林荫密布的远方对峙着两座光秃秃的山崖,进山的道路正好从中间穿插而入,显得特别的突兀和诡异。再仔细观看,那右边山崖下有座高大的石碑,上面依稀雕刻着八个颇大的楷字:
虎山多虎,
行者止行!
夜离不惊反喜,洋洋得意道:“熙儿,我们到虎山了,前面那两座光秃秃的山崖就是。你看!那右边山崖下有一座石碑,上面还写着八个大字。”
“在……在哪里呢?我……我怎么没有看不见?”
阿缇战兢兢侧首探看,只见无际的落叶树林,不见山崖下的石碑,原来此处离那两座山崖还有数里,而且她又是凡人一枚,如何有这等好眼力!
夜离道:“熙儿看不见没有关系,一会儿就能看见了。”
“怪哥哥:这里怪怪的,我好害怕,我们回去吧。”阿缇开始实施阿妈交代的计划。
“这怎么行,怪哥哥说好的来虎山打虎,怎么能空手而归?熙儿别怕,有怪哥哥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乖乖地给我们让路。”夜离说着话,一磕马肚,继续往前缓缓而行。
越往前行,山道越窄,等行到两座光秃秃的山崖前,道路早已绝迹,莽林伏伏,荆棘丛生,一望无涯地延伸向山谷之内。
见无路可行,夜离暗自念动十字神咒,果然前方莽林荆棘鬼使神差般自动移开,不多时显露出一条干净的山道直通向谷内,遂就一催黄棕马,哒哒继续前行。
莽林荆棘让道的诡异情景可不叫阿缇震惊万分!
她刚要询问夜离,忽见两座光秃秃的山崖上蹿出来四头老虎来,每一座山崖上两头老虎,摇身,刨爪,呲牙,咧齿,突然齐齐的朝二人咆哮。
咆哮声震荡山谷,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黄棕马忽然听见四头老虎吼哮,嘶溜溜惨鸣一声,惊慌失措地乱跳乱弹,陡然间往地上栽倒去。
夜离倒未料到此着,急忙携起阿缇,飘身飞落在地上,再瞥瞥黄棕马,吐口白沫,四蹄乱蹬,抽搐抽搐便不动弹了,原来是被四头老虎唬破了胆死翘了,弓箭猎叉和竹篓也摔得一地乱七八糟。
夜离固然不知、是他捻咒驱使魑/魅/魍/魉开道时、惊动了这虎山的四头守山老虎。发觉有人类入侵,四头守山老虎纷纷现身,怒吼吓阻。对于魑/魅/魍/魉,四头守山老虎乃是低等动物,毫无道行可言,因此虽然本能的感受到威胁来临,但根本看不见它们。
阿缇忽然看见四头老虎咆哮,又看见黄棕马倒地抽搐而死,唬得哧溜一声,躲藏在夜离背后,紧拽住他的玄袍,瑟瑟发抖。
“熙儿不要怕……不过几头老虎而已。”
“怪……怪怪怪……怪哥哥,我真的好怕……”阿缇偷偷瞥一眼山崖方向,偏巧发现那块石碑和石碑上镌刻的八个楷字,更是吓得面色如土,“我?我我我……我看见那八个大字了,是‘虎山多虎,行者止行’,这里……这里……真的有许多老虎,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
阿缇原本想到了虎山,满心欢喜地看夜离吓得滚逃的情景,不料自己先自吓得死去活来,此时与其说是按照计划行事,还不如说是她的真实想法。
“熙儿不要怕,看怪哥哥怎么收拾这些老虎。”夜离伸出左手,拉起阿缇的小右手,从容淡定的一步步朝山谷内走来。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阿缇拼命往后退身,但被夜离牵拉着,两条小腿不由自主地往前行进。
莫说阿缇吓得死去活来,此刻那山崖上的四头老虎也吓得死去活来,见入侵者公然不惧,直闯山谷,急得在山崖上跳来蹿去,紧张至极。
突然,四头老虎齐齐朝天吼啸,通报同伙:有人类犯境!
吼啸未落,应吼响起。
刹时间,虎啸虎吼,此起彼伏,震撼山河,不说有万头老虎的威风,起码也有千头老虎的声势,狂风飒飒起,木石滚滚飞,天地为之晦暗。
夜离刚进入谷口,便有木石飞滚阻挡,不禁勃然大怒,暗提内元,恶喝一声,肩后“唰”地声响,冲起三道玄焰,如火苗腾烧,仿佛道光悬在肩后的显赫威仪,一阵磅礴杀气豁哧哧冲射出数里开外。
风,骤然止!
啸,忽然停!
谷内,突然寂静!!
却见山谷内树林、岩崖、河流等处聚集着无数老虎,有的蹲伏在河流边不敢动弹,有的在岩崖上欲走未走,有地躲藏在树林里怯怯窥看……数百计的老虎都乖乖地停驻在原处,泥雕木塑也似,虎眼里流露出的不是凶恶冷残,而是惊恐不安,因为它们尽管是低等野兽,但也被这磅礴的杀气震慑住。
夜离朝谷内踏前一步,那些老虎开始惊恐慌张,无所适从;
夜离朝谷内踏前两步,那些老虎开始瑟瑟发抖,骚动起来;
夜离朝谷内踏前三步,那些老虎突然间咆哮着,吼啸着,丢掉伴侣,扔掉儿女,疯狂地拼命奔逃起来,恰如无数的羚羊遇见虎狼,不过此刻它们是羚羊,而夜离才是虎狼!
眼见群虎即将逃得净光,夜离对阿缇道:“熙儿,你在这里等会儿,怪哥哥马上打一头老虎回来。” 手一松开,身影忽走,已然追赶老虎去了。
阿缇早吓得腿软,夜离一松手,她就站立不住,软软的坐倒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夜离去送死,她急得眼圈都红,抬手招唤:“怪……怪哥哥,你快回来,你快回来……不要去啊……”
但夜离仿佛没有听见阿缇的呼唤声,径直追入谷内打虎。
才追出三五十丈远,便有一头黑虎受到惊吓,倏然蹿跳在身后的一座巨石上,后爪猛然一蹬,腾空蹿出巨石,准备往山谷深处逃遁。
就在这一刹那间,夜离已经追跃上巨石,快速伸出右手,揪住黑虎的尾巴,陡然往回一拖。
“啪”地一声,黑虎落回到岩石上,呲牙咧齿,扭头来咬夜离。
夜离揪紧虎尾,突然发力,平直旋摆开去,正如他年少在言京山逮蛇玩耍时的手段。
黑虎悬空,力气顿失,健硕的身躯在空中飞速旋起圈来。
起初黑虎拼命扭身,蹬爪,昂首,呲牙,欲想回噬,却被来自尾部的冲击力一次次灌倒,最后挣扎半晌,力气拼尽,直挺挺的任由夜离揪着虎尾旋转,时不时发出“嗷嗷嗷”的绝望虎吼声。
终于,大黑虎不动弹了,虎吼声也消失了,夜离这才停止旋摆,将它掼摔在巨石上,譬如拎住蛇尾旋转片刻,再扔在地上,那蛇便如死了一样。
夜离轻松地拍了拍手掌,冲着谷口的阿缇唤道:“熙儿,怪哥哥已经打到一头大老虎了,你快来看一看。”
夜离在巨石上赤手空拳打老虎,阿缇在不远处看得清清楚楚,心都急碎了,指甲都攥折了,欲想取弓箭猎叉给夜离,可弓箭猎叉都丢在谷口外。
忽见夜离还活着,阿缇高兴的泪珠啪啪滚落,慢慢爬起,踉踉跄跄地朝夜离走去,此时此刻她只想去看看夜离是否安然无恙。
阿缇极想走快,甚至奔跑,可是脚步软绵无力。
才走了几丈来远,猛然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吼声,直把个阿缇吓得魂飞魄散,原来那头被旋晕的黑虎此刻清醒过来,突然蹿起,前爪一扑,便将夜离扑翻在巨石上,拼命咆哮撕咬,撕咬咆哮,而这一幕正好被阿缇瞥见。
她来不及惊叫,眼仁往上一翻,娇躯一软,软绵绵地昏倒在地上了。
山谷内顿时静悄,偶有丝丝清风,微微吹送过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阿缇悠然苏醒,却见夕辉染山,无限萧瑟,想起夜离被虎所害,不禁伤心恸哭,哭有许久才爬起身,昏头昏脑地奔向那座巨石,这一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敢,大概只能归类于所谓的爱情冲动吧。
磕磕绊绊奔至巨石下,阿缇东找西寻,忽然就瞥见一头毛乎乎的大黑虎趴伏在乱石堆里,顿时吓得面色如雪,欲想逃跑可惜两条腿却挪不动。
就这样傻傻站了半晌才有所回神,她发现那头大黑虎七窍流血,一动不动,分明死翘多时,而在大黑虎的脑袋下边仰露着夜离的那张雪白的面庞。
“怪哥哥?!
怪哥哥!!
怪哥哥……”
阿缇哭着喊着,猛然扑跪在夜离的面庞前,双手捧起他的后脑勺,凝眼注视,泪水哗哗,一边呜呜大哭,一边竭力嘶喊,“怪哥哥,你醒醒!怪哥哥,你醒醒!!怪哥哥,你醒醒……”
哭喊许久,仍然不见夜离回应,于是一边哭泣,一边使出浑身的小力气,欲想挪开那头大黑虎,可是那头大黑虎少说也有五百多斤,阿缇怎么挪得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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