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纥之行,总算完成任务,护送公主的大队,也就此返回了。
可是才出火山,大将军欧阳清竟然不见了。
这倒也罢了,杨林老丞相去找包子云的顾问天魔询问,岂料这位面具先生居然也失踪了,而且连带着他身边的人,走得一个不剩。
天魔不见,倒是个小事,没人会注意。
可是欧阳清是皇上钦点的护嫁将军,此次返回,若是失踪,如何交代?
如果说月氏大军围攻公主,欧阳将军力战不屈,马革裹尸,皇上应该会感慨两句,然后给欧阳清个封赏,也算糊弄过去。
可是欧阳清人家端端正正从战场杀了回来,还在北疆住了好几天,万一自己这么跟皇上说了,结果欧阳清忽然回洛阳了,那岂不是欺君大罪?
如果照实说,欧阳清好端端地自己跑了,皇上更加不会信了——人家拼死从战场杀回来,居然不回洛阳领赏,自己先走了?
欧阳清两次救驾一次伤驾,更为皇上身负重伤,险些丧命,颇受皇上宠爱,此次无缘无故就消失了,万一龙颜大怒,别说官帽子能不能戴稳,恐怕连脑袋都摆不稳了。
杨林心中烦不胜烦,不知如何是好,只盼欧阳清能赶在车队回洛阳前,重新回来了。
想到这里,杨林忽然勃然大怒,叫道:“是哪个人在带队?怎么走得这么快?来人,重重责打”
洛阳客栈内,一个漂亮的姑娘,每天都住在一个廉价的旅舍里,屋子里只有个残废。
看那姑娘出手阔绰,人又漂亮到极点,偏偏还没人保护,谁不动歪心思?这些天,聚集在此地的各色人等,不约而同谈论的都是这美貌的女人。
所谓色胆包天,有银子,有女人,还是大把的银子,漂亮的女人,终于利令智昏了。几个混迹在这里的小流氓,商量一下,就决定晚上动手,拿了银子,玩了女人,如果当真出了事,那就跑出洛阳避避风头。有什么可怕的?
六个人在一起,一合计,好得很,可是那女人多半来头不小,还是多找几个人,壮壮胆子的好。
于是,二十多个人一起,便在晚上偷偷跑进了店里。
这些人一听有好处,当然屁颠屁颠就跟了来。
老板娘正在柜台后前摇后晃,看到这么多人偷偷摸摸进了自己的店,什么也不说,直奔最里头的小屋子而去,当然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好奇地爬了起来,远远看着,想知道那女人究竟有多少银子。
那个蓝眼睛的姑娘漂亮姑娘一来,自己都没人光顾了,能看看她被玩弄,也是件高兴事。
正伸长了脖子,忽然门口窗帘一晃,又旋风一样进来一个人。
这人整个包在褐色的衣服里,如同灯柱一般,看了不由得后脊梁发凉。
老板娘顿时吓了一跳,却看那人不知怎么一晃,已经到了那残废的屋门口。
一群无赖正悄悄集结准备进屋,忽然见眼前多了个褐衣人,都吓了一跳。
那人脸色白惨惨的,一身褐衣,和这暗夜的颜色却也无甚分别,看起来两分像人,倒有八分像鬼。
他耷拉着眉毛怪笑道:“你们要进这屋子吗?”
这些无赖平时欺侮平民,无人反抗素来胆大,本来被褐衣人的打扮吓了一吓,但眼见那人瘦瘦小小,又是孤身一人,自己这边却是七八号人顿时胆气都粗了。
几个地痞中便有个壮汉走出,喝骂道:“什么鸟人?给老子滚回家去,快回去喝你母亲的奶去吧,等长高了再来管闲事”那群无赖都哈哈大笑起来。
褐衣人倒也不生气,只是微笑问道:“这么说,你们是要进去了?莫非,你们住在这里面?”
壮汉骂道:“你爷爷我就是住这里,你要如何?再不滚。。。。。。……”
那滚字却是个开口音,话未说完,话语戛然而止。
只见他一颗大脑袋被脖子腔里的血冲的翻了两翻,滚到一旁,无头尸体兀自晃动两下,这才砰然倒地。
褐衣人怎么出手的别人都没看清,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柄短剑。
那群无赖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摸着脸上被溅到的热热的鲜血,腿开始发抖了。
褐衣人微笑道:“我不想惹麻烦,也不喜欢多杀人。但是,这间屋子里的人都得死。既然这个人是住在这屋里的,那他就非死不可。你们中,还有谁住在这里?”
无赖们哪还敢答话。
他们虽然小偷小摸的事情干过不少,但是真正杀人放火,却是半点胆子也没有。眼见这人杀人如切菜一般,都吓坏了,纷纷摇头道:“不,不,不……我们不认识他……我们不住在这里……”有的胆子稍大一些,反应过来了,掉头就往店外狂奔。
老板娘两条腿筛糠一般,再也站不起来。
那黑衣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保护屋里人的样子,反倒像是来宰人的。
那人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一剑就把人家脑袋砍下来了,老板娘越想越怕,也惊叫一声,客栈也管不上了,跟着那群无赖跑了出去。
黑衣人冷笑两声,一脚踢开屋门,走了进去。
路长风此时武功全失,听不见外头声音,只隐隐知道有人在吵闹,不知原因。
黑衣人推开门一步步踏入,路长风这才知道,大祸临头了。
胡蜜姬见来人打扮诡异,惊叫一声,赶紧缩进了角落。路长风想要迎敌,可身上半点力气也没有,只能暗暗叹息,责怪自己连累了胡蜜姬。
黑衣人踏上两步,冷笑道:“路长风,还认识我吗?”
路长风猛然抬头,冷冷道:“卓子恒?”
卓子恒嘿然笑道:“没想到吧。路长风,我说你杀人无数,叫你身败名裂,成为武林公敌,这些日子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担心你的追杀。哈哈,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没等到你的追杀,却变成了我来杀你”
路长风漠然看着卓子恒,眉宇间全是冷峭。
他把欧冶子剑给了骆冰,自己只剩下一柄普通的青钢剑。他握剑在手,目中全无惧色。
卓子恒见路长风并不站立,又断了一臂,更无忌惮,将眼神投向后头的胡蜜姬,微笑道:“听说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胡蜜姬受惊不小,稍稍定神气度还在,她定了定神,微笑道:“过奖。人说卓子恒先生为人优雅,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今日为何杀气腾腾?”
卓子恒笑道:“胡蜜姬,你还真是有胆色我今天是来杀你情郎的,你仍然能如此镇定,当真佩服”。
胡蜜姬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虽然练过一点点武功,但都是花拳绣腿,连个不会拳脚的壮汉也打不过。卓帮主,无论是武功还是人品,您都是第一流的,何必要来欺负我这么个弱女子呢?”
卓子恒冷笑道:“我不是来欺负你的。我是来杀路长风的。当日路长风威风八面,天下无敌,今天,风水也该转到我这里了吧。”
胡蜜姬柔声道:“可惜我只是个弱女子。若是像楚秋水的姐姐楚秋雨那样,有一身超凡脱俗的武功,今天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以后,没了路长风,不知道又怎么过活。”
卓子恒大笑道:“这件事,你恐怕从来没想过吧。从前来追杀你们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有路长风这棵大树遮阴,你也不用考虑什么麻烦事。”
胡蜜姬叹息道:“一棵大树倒了,我总要找另一棵大树,对吗?我毕竟是个女人。”
卓子恒眼神陡然变锋锐:“你忽然这么说,是因为,你知道路长风已经没法保护你了。”
胡蜜姬柔靡的声音,真是没有人能抵抗:“路长风没法保护我,那我自己呢?”
路长风抬起头,看着胡蜜姬,仿佛是第一次见她。
然后,他的眼睛里重新充满了漠然,像是神像上的菩萨,冷冷看着神案下的过路人,也像是街边的乞丐,迷茫地望着这个世界。
他如同从前那样,一言不发,他的世界里只剩空无。
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了。路长风呆呆坐着,一动也不动。耳朵里还能听到胡蜜姬的媚笑声,不知道是他们就在屋外办事,还是自己脑子里的回音。他抬起手臂,想捂住耳朵,但是只有一只手。
路长风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他狠命拍打自己的脑袋,但和胡蜜姬的往事,却不断在他脑中浮现。
天亮了,但在路长风眼中,一切还是这么灰蒙蒙的。
寒冷无风。
今天晚上,楚秋水便要与骆冰战上一场。
梅常青担心楚秋水知道消息,去洛阳干扰骆冰,决心拖住楚秋水。今夜一战,即便自己若是能胜,那是最好,即便不敌楚秋水,也要使诈将楚秋水监禁起来。
就算当真无从下手,那也要和楚秋水大战一场,叫他精疲力竭,休息几天。楚秋水不知骆冰所在,等到他找到骆冰的时候,想必洛阳大事已经解决了。
他要了两大坛酒,自斟自饮,望着楼下过往的行人,想到楚秋烟离奇失踪,一肚子的不解。
如今推论,当世只有欧阳清一人会使天魔功。
欧阳清带走了宫七先生的武功,也带走了楚秋烟。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可是宫七先生要杀楚秋烟,挑拨骆冰与楚秋水关系,这说得通,欧阳清既然是天魔的人,有此想法举措更是正常,但他为何要带走楚秋烟?宫七先生是天魔信任的人,欧阳清反倒留下了他,让楚秋水监禁在别院,根本不合情理。
倘若不是欧阳清,甚至于,不是天魔的人,那就更没理由带走欧阳清。何况,这世间,有什么人还会天魔功呢?独孤玲珑,或者是魔教的人?
骆冰少年时见过独孤玲珑,他说两个人性格不符,应该不会。
如果是魔教的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魔教护法追随了天魔,倘若那个人是魔教的人,他根本没理由不召回这几个人,重建魔教的。
他越想越是奇怪,忍不住摇摇头,拉开思绪。但只要一闲下神,公孙芝的音容笑貌就出现在他脑中。
他忍不住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摇摇酒坛,第二坛酒已经只剩下一小半。梅常青想再点两坛,但想起今晚还有大战,不能再喝了,又打消了这念头。心中烦闷,却无人诉说,连酒都没有,更是让人郁郁。
正叹气间,酒楼里又上来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看他的样子,只差拿个“一指断命,神仙再世”的布幡,便与路边算命的无异了。
原本,梅常青最反感这类装神弄鬼的人物,但那老道竟有些眼熟,不禁叫他生出亲切之感,忍不住道:“老居士,请过来坐”。
那老道士看了他一眼,便走到面前坐下,微笑道:“贫道不习惯被人称作老巨石,你不妨叫我老道士吧。”
梅常青哈哈大笑道:“没听说过哪个算命的不喜欢被称作神仙的。要不要我叫你牛鼻子?”
老道士仍是微笑:“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小兄弟若是喜欢,怎么叫都无妨。”
梅常青哈哈一笑,感到越听这声音越是耳熟,总觉得眼前这人以前见过,但却想不出什么时候见过,便道:“老道士,你从哪里来?”
老道微笑道:“贫道从街上来。”
梅常青一愣,又问道:“你要去哪里?”
老道莞尔道:“吃完了饭,自然要到街上去了。”
梅常青哈哈大笑道:“你这道士,说话有趣,有趣”说着倒了杯酒,递到他面前,道:“来,陪我喝酒。”
老道士轻轻推开酒杯,道:“贫道从不沾酒。”
梅常青对他的好感顿时少了九分,皱眉道:“老子最讨厌不喝酒的人。好吧,你既然是个道士,就给我算算命,先看看我过去有什么,再算算我将来怎么样。算得好,老子付你十两银子,算得不好,我打断你的老腿”
老道士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只是看了看梅常青,道:“小兄弟近来想必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今天,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梅常青骂道:“这是什么鬼话?这也叫算命?谁都能这么说。”
老道士道:“施主的心上人离开了,施主被朋友背叛了。施主还要与一个武功不错的人决斗。贫道猜对了吗?”
梅常青脸色大变,忍不住叫道:“你……你怎么……”
老道士微微抚须,道:“你可相信我了?要继续算下去吗?”
梅常青从怀中拿出十两银子,道:“刚才是算我过去的。这十两银子,让你算我将来。”
老道士忽然笑了起来,将银子推过去,道:“施主当真信了?”
梅常青愕然道:“你……”
老道士笑道:“人生难料,岂能一言断人祸福?小兄弟不妨听老道再说一个故事。”
梅常青对这老道士陡然生出敬佩之心,道:“请说。”
老道士似乎回忆片刻,道:“这是我徒弟告诉我的。”
“话说从前有个张富户,家财万贯。这个张富户什么都有了,但就是缺个儿子,继承他的家产。甚至于,张富户连兄弟都没有一个,只要他一死,张家便断子绝孙了。
为此,张富户日日上佛,天天去求教算命先生,家里也纳了十几房小妾,女儿生了一个又一个,但却始终生不出儿子。
有一天,他便去求教一个算命先生,问如何才能让张家有人继承香火。那算命先生告诉他,去城外一个庙里上香,便可以如愿,一定会有张家的种来继承香火。张富户便依言去了。
那个庙很远,富户去了一晚上才回来。谁知道就在这晚上,富户的小妾居然勾搭上了富户的父亲,两人竟同房了。
富户回来后,小妾果然怀上了孩子。怀胎十月,竟真的生下个男孩。富户本怀疑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但滴血认亲后,半点也没错。富户惊喜交加,便给了算命先生一大笔钱。”
梅常青微一愣神,接着哈哈大笑道:“果然不错哈哈,当真半点也没错张富户那个儿子是他爹生的,确实是张家的种,可以继承张家的香火,连滴血认亲都分不出来哈哈哈哈”,一时间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身来。
老道微微笑道:“人生虚渺,一言断人祸福,料人后事,岂不狂妄?”
梅常青笑问道:“既然老前辈不是算命的,那又是如何猜到我的事情?”
老道淡淡道:“看你满脸愁容,心中非常苦闷难过,但愁苦中又夹杂着愤怒,显然是被朋友出卖了。再看你满心痛苦,却不敢多喝酒,自然是待会有事要办。”
梅常青皱眉道:“只凭我的表情,就猜出这些事?是不是太牵强了?”
老道抚须道:“不然。若是别人,我自然猜不出,但是凭一点,我就敢肯定自己的推测。
你目中神光聚敛,内力修为必定极其深厚,但太阳穴和脸色都与常人无异,又不似内功高深者,你气功的修为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你在桌上摆着一把刀,你用的是刀,你只是随意坐着,但只要一伸手就可以非常方便地拔刀。看你的姿势,似乎全身都是破绽,没有防备,但是只要一抬手,就可以护住全身要害。如此可以看出,你是个内功外功造诣都不凡的人。这样我还猜不出你是梅常青吗?”
梅常青陡生警觉,沉声道:“还有呢?”
老道士续道:“既然你是梅常青,那么还能有什么烦恼?江湖事已经很难扰到你,除非是为了朋友,或是爱人。再看你不敢多喝酒,不久当然是要坐大事。梅常青会去做什么大事?无非是以三尺青锋,取人项上人头。以你的身份,不会去做杀人,那就只能与人约定比武了。”
梅常青面如寒霜,突然伸手,按向老道的脉门。老道拿着筷子,恰好去夹一根青菜,居然正躲过了梅常青这个擒拿手。
梅常青略微有些吃惊,但心中对这老道士还是有些敬畏,不愿就此翻脸,道:“前辈,你会武功?”
老道士叹道:“孤身一人,不学些武功,怎么打发时间?”
梅常青定神看去,这道士看来似乎并不是什么武学高手,但气度却说不出的从容,看来确非常人,便道:“那便请老道士给我算上一卦。”
老道士笑道:“既然小兄弟坚持,我便也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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