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妻晚成

第三十八章 验身

    
    “既然大家各执一词,又事关蒋府的大少爷,兹事体大,我们不妨找个嬷嬷验身,也好证明挽月姑娘的清白。”
    挽月一下子就被她的话带了进去,侧眸看兰姨娘,却见她面色如常,话也是面面俱到,可是挽月就是一下子听出了里头的话意,这不是明摆的,冲着自己来吗?
    兰姨娘不是和自己一条路的,怎么突然倒戈了?
    一晚上太多情况,挽月脑子里转不过弯来,有些事顺不清,她尽量让自己先不说话,免得越解释越乱,于是仅仅只是看了兰姨娘一眼,没有说话。
    薛婉笑了一下:“也是,只要悄悄验身,便知道真相了。”
    挽月捏紧拳头,验身,可她之前和刘玄玉……
    自然不愿意。
    蒋忠榕就站在挽月身边,一眼就看出了她开始紧张,刚要说话,只听见云姨娘哂笑了一句,扭着步伐走到他们面前:“这挽月姑娘之前在宣昌戏班子,不是没有情郎,年轻人难免冲动耐不住寂寞,验身不要说不妥了,若是传出去,人家难免会对她有想法。”
    此话一出,挽月脑子里突然当了一声,慢慢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被兰姨娘的话带入,下意识就紧张了起来,紧张的是验身本身这件事,可是她忘记了,就算验出自己不是处子之身,也跟蒋忠榕没有关系。
    所以自己紧张,完全是被兰姨娘说的话带进去了误区。
    蒋忠榕也反应过来,说道:“挽月姐还小,传出去名声不好,要验就验我的吧。”
    这话也在理,但是蒋忠榕是蒋府大少爷,哪里有验身证明清白的道理,所以听他说的如此坚定,蒋老爷心里本来就偏向自己的儿子,细细的摩擦了一会手中佛串子,才开口道:“我相信小榕,他是我的儿子,不会乱来,况且两个人情同姐弟,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薛婉不甘心,眼神带了些许愤恨的看了十三一眼,十三意会,连忙上前一步:“夫人,是奴婢该死,都是奴婢没有弄清楚情况,就随意听了夏影的话。”
    夏影如同惊弓之鸟,抖了一下身子,然后疯狂摇头:“不,我真的看见了,那些衣服……”
    “衣服啊……”挽月脑子里快速转了个弯,想起昨日无意间看到蒋忠榕脖子上有块地方红了,想来是近日潮湿,长了疹子。心下立马生出一计。
    “老爷,有一件事小榕不让我同你说,怕你担心,可如今我不得不说了,前几天给老爷煎的药快要喝完,大夫说有一味药还没有进来,但是因为城郊泛水,暂时运不进。小榕听说西山有这一味药材,便上山摘,结果被虫咬上,起了癣病。看了大夫吃药,可是药味特别刺鼻,人人闻到都要掩鼻,小榕怕会被院里多舌的人传出去,最后会被老爷发现,就同我来这里煎药,衣服是病时脏的,怕别人碰了染上,才丢到这里的。”
    蒋忠榕摸了摸后脖颈,想起屋子里被打碎的药碗,,接话道:“挽月姐……可惜今天的药洒在了屋子里,还没有喝还害的你被误会真是对不住。”
    蒋老爷闻言,好半天反应过来以后,险些老泪纵横,活了一把年纪,能被自己的儿子如此放在心上惦记,谁能不感动,还管挽月从前如何怎样,只要蒋忠榕开心,不就足够了吗?
    更何况,他从前对蒋忠榕颇有疏忽,好不容易有一个蒋忠榕那么信任,又对他那么好的人出现,还让蒋忠榕身陷舆论当中,当爹的也真是失职。
    “小榕,你怎么都不和爹说一声,现在叫爹知道,不是更让爹担心吗?快去叫家医过来看看。”
    蒋忠榕稍显冷淡:“不用麻烦了爹,已经快好了,这几日挽月姐一直在帮我熬药,只要再喝几天,就能彻底消除身上的东西,劳爹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你这个孩子,从小到大皆是如此,总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唉,如今长大了也没有改变。”
    在蒋老爷的唏嘘中,兰姨娘无痛无痒的在旁边插了一句:“小榕我们都是看着长大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怕他年纪小,不分善恶,不懂人心之险,平白被人带歪了。”
    “我辨不辨善恶,就不劳兰姨娘费心了。倒是乱嚼舌根的人,才是真正的黑心。”
    话音刚落,夏影疯狂的摇头,膝行爬至蒋老爷的脚下,求饶道:“老爷,我真的没有胡说。”
    可是蒋老爷犹如看一个蝼蚁,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这人差点让他误会了的自己的儿子,真相大白后,更是气愤不已:“事到如今,还要狡辩,我看你就是嫉妒挽月,所以才出此下策。蒋府最讨厌多舌的人,你去账房,领了这个月的工钱,就离开吧。”
    “不!”夏影惊慌失措的又爬到挽月面前:“挽月,算我求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我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差事。”
    而挽月,只是轻轻抬起了头。
    在场的人皆是冷色,看到这个画面无动于衷,即便地上的人哭的有多凄惨可怜。
    她心底落了一声笑,从宣昌戏班子出来那一刻,她就不是什么圣人了。
    “你冤枉我,还要我帮你。”挽月温柔的伸手,替她仔细擦去泪痕:“傻瓜,这事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夏影怔然,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此刻她终于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有戏了。
    “老爷!北平候来了!”
    一小厮边高呼,边跑进了门。
    众人皆诧异,不仅是因为来的人让他们惊讶,还因为现在这个时辰来,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尤其是挽月和蒋忠榕,面面相觑,眼里都是疑惑。
    她用眼神无声的问蒋忠榕,这是怎么回事?
    蒋忠榕最初以为门后面没有人,是北平候自己藏起来了,当即也是很纳闷,不过即使在不解。众人推着蒋老爷,赶紧出门迎接。
    只见刚出门,迎面就碰上了穿了一身白衣的北平候,幽长青灯下,他脚步缓长,每一步似乎都伴了清风朗朗,,刚柔并济的五官线条稍显冷漠,此刻不显半分神色在里头。
    蒋忠榕就这么望着他,一时脑子空白。
    “不知深夜侯爷屈尊至府,有失远迎,还请侯爷不要怪罪。”
    女眷们欠身,男子们则行礼。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北平候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流转而过,最后看向蒋忠榕,还没说话,薛婉先笑道:“侯爷莫不是来找笑笑的,如今这个时辰,她早就睡下了,我现在就差人去了叫。”
    蒋老爷狠狠瞪了薛婉一眼,而她假装没有看见。
    “不用麻烦。”北平候淡声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蒋老爷人到中年,是个好面子的男人,当即笑说:“家事,已经解决了。”
    北平候穿过人群,看到院子中央还跪着的夏影,明白过来刚才趾高气昂指证别人的人,已经落败了。
    看来自己出场晚了一些。
    “无事,本来约了蒋少爷讨一副画的,都过了一个时辰了,他还没有来,我便找来了。”
    在北平候身后的长风一向觉得自家侯爷说话别人听不明白,所以又开口解释道:“我家侯爷就是这样,不喜欢失约别人,也不喜欢被人失约,等不到蒋少爷,也不见人里道明原因,就自己过来了。”
    “真气人对不住。”蒋老爷一脸悔恨的表情:“都怪这家事,唉,还让犬子负了侯爷的约定,实在对不住。”
    北平候摇了摇头,问:“可否还有事?若没事,我便要来要我的画了。”
    “无事,自然无事,既然侯爷是来找犬子的,我们就不打扰了。”蒋老爷看了看身侧的小厮:“让大家都散了吧。”
    薛婉气急败坏的瞪了一眼那没用的夏影,带着十三气冲冲的走了。
    云姨娘看了一夜的好戏,早就困得不行,打着哈欠,揉着睡眼说道:“整了这一出,扰人清梦,结果什么也不是,唉。”
    似乎,在哀叹没有看成这一出好戏。
    挽月拍了拍蒋忠榕的肩膀:“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你过去招呼一下侯爷,我一会回来找你们。”
    蒋忠榕点了点头,目送他们都离开,这才冲上前去,想要问什么。北平候只抬了一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先进去,我再跟你解释。”
    进去?还进望朔居做什么?
    没等想明白,走在前面的北平候身形一动,竟然摇摇晃晃的往前倒了下去。吓得蒋忠榕瞳孔一震,连忙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腰带,然后扯了回来。
    抱北平候入怀,蒋忠榕问道:“怎么回事?”
    北平候捂着头,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不过好在没有完全没意识。
    长风跟着蹲下身子,说道:“我寻了侯爷两天,都没有寻到,今夜是忽然回来的,听侯爷说是您救的他,然后侯爷也没有解释太多,直接叫我陪他去蒋府,我也没太明白,就跟着来了。”
    蒋忠榕听着,擅自解开了北平候的衣裳,果不其然,中衣已经被血浸染了,想来是一路奔波,伤口已经裂开了。
    “你把侯爷搀扶进去,我去找药来。”
    北平候闻言,拉住了他的手腕,似乎不想麻烦。
    蒋忠榕拍了拍他的手背,还是起身跑出去了。
    而另一边,挽月还没有追上兰姨娘,却被突然冲出来的夏影抓住身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挽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挽月连连后退了几步:“你快些走吧,蒋老爷已经很仁慈了,还没月尾就给你结这个月的工钱,我也已经很仁慈了,没有出手对付你。”
    夏影还是哀哀戚戚的哭着,已经开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还是摇着头,模糊不清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挽月蹲下身子,与她视线齐平:“不过我还是好奇,你究竟到底是为了什么,可不要在说你喜欢大少爷才嫉妒我这样的鬼话了,换了谁谁都不会信的。”
    夏影抹了一把眼泪,打了个哭嗝说道:“家中弟弟重病,需要花很多钱,大夫人给了我很多钱治病,我实在顶不住家中老母亲来信催促,同意了,就只能按着大夫人的说,大夫人还威胁我说,我已经收了钱,如果我到时候松口,她不会放过我弟的,我实在没了法子。”
    说着,给挽月磕了一个大大的响头。
    挽月不免心生悲凉,这世上原有颇多无奈,由不得自己,也由不得别人。
    “我不怪你了,你走吧,算是咱两姐妹一场,我会给你一笔钱,就算我容的下你,大少爷,肯定也不会容下你的,所以离开这里,是你最好的选择。”
    说完,挽月也不看她,径直走了。
    刚拐了一个弯,石柱上靠着一个人,吓了挽月一大跳。
    借着微弱的长明灯,挽月眯起眼,冷声开口:“兰姨娘。”
    “我知道你在找我,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为什么?”
    “为什么?”兰姨娘重复了一遍,好像在反问自己,也好像在反问别人:“我是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跟的老爷,那时候也没有人问我一句为什么。若是有,我一定会说,父母之命,身不由己。”
    挽月无动于衷:“好一句身不由己。”
    “挽月,如果我是自己一个人,怎样我都无所谓,可是我现在有了小年,薛婉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蒋忠榕和你都不是善茬,等他继承家主,就算你会,可蒋忠榕未必会对小年好,我不想冒险。”
    “所以?”
    “薛婉在老爷枕边吹风,让老爷把我的儿子过继给她,她就一定会让小年成为家主的。”说到这里,兰姨娘微微失神:“我不愿意,但是薛婉不跟我抢儿子,只是名义上的,不过就是因为名义上,所以她想和我联手,让小年成为嫡子,这样母凭子贵,对我们都好。”
    好,可真是好。
    挽月笑了起来,边笑边鼓了两下掌:“好,既然如此,那等着吧,今天这笔账,我很快就会讨回来的。”说罢,欠了一下身:“夜深了,兰姨娘早些回去吧。”
    兰姨娘看着她,许久,才落下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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