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出手又快又狠,宋文通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被剧痛包围,全靠一口气撑着才没有叫出声。
“你既然知道我们是神策军,还不速速放我们离开?”
“啧。”宋文夸张地摇了摇头:“神策军果然都是些傻子,都到这份上了,还想着威胁人,真是‘吓煞我也’。”
强忍住剧痛,宋文通咬紧牙关,冷冷盯着宋文:“难道你想杀人灭口?”
“是有这个打算。”宋文笑眯眯地点头,抬眼看了其他或坐或卧的兵卒一眼,道:“不过,我今日心情不错,也不一定摇全杀,若是你们中间有清白无辜的,倒是可以放一放。”
其他神策军见他二话不说就掰断宋文通一根手指,知道这是个说到做到的狠人,不禁吓得瑟瑟发抖。
而一听说还有一线生机,又立刻叫起来:“放我吧,我这个月才进的军营,什么都没做过。您放了我,我保证不会走漏半点消息!”
名额只有一个,放了别人自己就要倒霉。众人互不相让,争相揭短:“你放屁!青莲曲的王二家不是你砸的?要放就该放我,我虽然入营早,但一向看不惯他们的霸道行径,那些坏事从没沾手过!”
“你才放屁……”
“哎,”眼见众人吵得厉害,宋文这才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口说无凭,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撒谎逗我玩呢?”
神策军互相看了看,壮着胆子问道:“那……您想怎么验证?”
“简单。”宋文慢条斯理地反扣过马槽,大马金刀地坐下:“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各位,谁要是老老实实说实话,那就是真的好人。”
谁也没有想到这恶人的条件如此简单,不由愣了愣。
一旁的宋文通低垂着头,眸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没等他出声,另一个兵卒已经抢先答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好,识趣的都是聪明人。”宋文赞许地点点头,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先前问起什么青帐马车,可是在找什么人?”
“对!对!”“我们在找一支车队,领头的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娘子!”
这些兵卒本来就和宋文通不太齐心,此刻只有一个活命机会,谁还管那么多,立刻争相说出自己知道的消息。
然而,他们毕竟身份低微,知道的事情并不多,说来说去也只说自己昨天出的城,为的就是半道截杀杜宝珠一行人。
至于为什么截杀,谁下的命令,一概不知,只知道宋文通手上的确有符令,自己是听命行事。
宋文毕竟在军中,对军中事务比杜宝珠熟悉得多。知道有符令,就肯定是上头派下的任务,心头不由一沉。
他这回去长安,已经见识过杜记的兴隆。难道是田令孜眼红杜宝珠的生意,打算明抢?
若是如此,杜宝珠一家岂不十分危险?
正想着,就听见一声嗤笑在耳旁响起。扭头一看,才发现笑的人是那个被他拧断一截手指的宋文通。
宋文通此时脸色惨白,但嘴角却朝上勾起,邪邪望着宋文:“你想套话,你与杜家有何关联?”
“杜家?”宋文最不怕他人挑衅,闻言一挑眉梢:“哪个杜家?”
他这样坦然,反倒让宋文通迷惑了一瞬:“你不知道杜家人?”
“我应该知道么?”宋文咧开白牙,笑眯眯地凑到宋文通面前:“我只知道你们是无恶不作的神策军,凡是被你们欺负的都是好人!”
宋文通撇开脸,阴沉的眼眸里光芒闪烁,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是队长,你问的事只有我知道。”
“哦?”
宋文通咬咬牙,又道:“这事我只能告诉你一人。”
宋文这才让人将其他神策军拖走:“说吧。”
“是陈将军的女儿。”宋文通压低声音,道:“是她下令命我们出城截杀杜记一行人。”
听见‘陈将军’几个字,宋文睫毛一跳,立刻想到他与杜宝珠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嚣张跋扈的女子。
面上却不露痕迹,只是笑问:“这可就奇怪了。一个女郎如何调动神策军?又为何对另一个女郎不利?”
宋文通知道宋文不是个好糊弄的,只好坦白承认:“符令是她从陈将军书房盗来的……她许诺只要我能砍下杜宝珠的头,就将我提为执戟校尉。”
“至于她为何要对杜宝珠不利,我不清楚,听说是因为杜宝珠从前顶撞过她。”
不过因为杜宝珠‘顶撞’过她,她就要砍了杜宝珠的脑袋。这般骄纵凶残,常人实在难以理解。
宋文眯了眯眼,心中怒气横生,恨不得立刻折身回城杀了陈岳姚。
然而事关杜宝珠,他不好独自作决定,只能强压住怒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伸手在宋文通脸颊上拍了拍:“算你识相。”
宋文通见他转身要走,不由着急:“我知道的都说了,为何还不放人?”
“放,当然要放。”
宋文咧嘴一笑,劈手砍在宋文通后脖颈处,宋文通便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宋文回到大堂,将问来的消息和杜宝珠一说。杜宝珠纤柔的眉头立刻紧紧皱在一处:“居然是她?”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陈岳姚居然这样小肚鸡肠,都快半年前的事了,还记在心头。
不过惊讶的同时,也不由庆幸:想要她性命的不是田令孜,万事便还有转圜的机会。
可这宋文通一行人该如何处置,又成了一个难题。
若是将人放回去,难保宋文的行踪不会走漏。可若是将人全都处置掉,难保不会引起田令孜警觉。如果因为这个让田令孜怀疑到她头上,那就亏大发了。
宋文猜到杜宝珠为难之处,抓了抓耳朵:“这些人不如交由我处置,你径直回城就是。过后无论谁来问话,你只管推说从旅店逃脱之后就回城了,旁的什么都不知道。”
杜宝珠知道宋文能当上先锋使,本事必定不小,交由他处置最是稳妥。便什么也不多问,和鹿鸣返回柴房将众人身上的绳索割断,翻墙逃出旅店。
等走得看不见旅店了,裴沼才忍不住开口发问:“杜娘子,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和谁打起来了?”
其他几个武师也不由自主地看向杜宝珠,他们一直关在柴房里,只听见外面‘叮叮当当’打斗一阵,又安静下来,心头实在好奇得厉害。
“没什么。”杜宝珠摆摆手,道:“那群强盗和人打起来了,死了不少人。”
裴沼听说死了人,脸色逐渐苍白:“咱们回城赶紧报官吧。”
杜宝珠点头:“自然得报官,咱们的马和马车都还在店里呢,总得寻回来。”
所幸她们赶了一夜路,离长安城并不算太远。找农家买了一辆牛车后,很快便回到长安城。
京兆府尹刘仲方是个尸位素餐的贪官,虽然裴沼再三强调郊外有强盗、还死了人,他依然不当回事,让师爷记录下众人的供词,便不再作为。
裴沼和杜宝珠没有办法,只好自己掏银子组织人手出城寻找马匹车辆。可到了旅店,却只看见一座空屋,车马都在后院拴得好好的。
“估计是怕咱们报官,提前逃走了。”
伙计们将马匹车辆拉出来,仔细清点,发现车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便信了杜宝珠的说辞。
“准是如此,东西都偷光了。这马不好销赃,才被留了下来……没准,就是附近村庄的地痞搞的鬼!”
荒年里,好好的人也会被逼成鬼。从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村民集体抢劫路人的事情,众人对此习以为常。将马匹一套,便回了城。
王得宝的案子十分紧急,回城之后,杜宝珠来不及休息,当天晚上就带着数个伙计冲进了京兆府。
刘仲方从睡梦中惊醒,急急忙忙上堂:“何事如此喧哗?”
杜宝珠故作神秘地左右一瞥,低声道:“官爷,鄙店掌柜何万年是冤枉的,杀死王得宝的凶手另有其人!”
又是杜记的人。
刘仲方觉得自己的脑袋一跳一跳地疼,这杜记的人忒不识时务了些。打点狱卒倒是会打点,却不知道打点打点他。亏他特意在家中等了许久,连银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见不着银子就算了,还给他找事!大半夜的办什么案?
“不是奴非要在夜里叨扰您,而是那两个凶徒十分狡诈,若不趁着夜色迅速行动,只怕明早他们收到风声全都跑了。”
杜宝珠一本正经道:“明明已经找到凶手,却让他们逃走,传出去岂不让百姓误会您的本事?”
本官有几分本事,本官还能不清楚么,用得着旁人误会?刘仲方哼了哼,低头瞟了一眼堂中笔直站着的小娘子,脑筋飞速转动着。
若真因为他的缘故放跑了凶手,那酸溜溜的杜让能准把此事宣扬出去。到时候豆宰相知道了,岂不就等于圣人知道了?
他一想到这个可能,便再也坐不住:“凶手在哪?”
杜宝珠低头行礼:“请您跟我来。”
地址是李杰提前交给杜宝珠的,两人如今就藏在京城郊外的庄子里。
说‘藏’其实并不太准确,这两人自觉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不会查到他们头上,根本就没有躲的打算,不过是得了孙放的赏赐,在庄子里舒坦快活。
夜色漆黑,月亮高悬,银色的月光将庄子照得雪亮。两人从酒窖里找出好酒,正坐在院子里吹风赏月,庄子里的狗突然‘汪汪’吠起来。
还没来得及起身,庄子的大门就被人砍断门栓,豁然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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