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没有骗人,她是午休时间出来的,吃的菜也确实很辣,下午一点半的阳光已经没有正午时分那样嚣张跋扈,不情不愿的偏移了一角弧度,宋湘默许顾宇送她出基地门口,然后再看着她搭上计程车,怀里的猫中途懒洋洋的醒过一次,见地盘从纤细手臂换成了宽厚温热的手掌,鼻尖嗅了嗅,是熟悉的味道又沉沉的睡过去,它是只小猫咪,除了睡觉吃饭,别的都不关心,哦,还是有关心的,比如宋湘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顾宇看着车尾巴转进拐角消失不见才踩着阳光转身往里走,用食指剐蹭果粒橙的耳尖儿,使得那小小的猫耳朵抖了抖,并不乐意的往后偏。顾宇其实更想送她到单位,但是他深知不合适。
宋湘回到所里,见到了早上没来得及见到的法医助手,你说巧不巧,居然是小大夫周汾,俩人两两相望,最后还是周汾先走过来。
“宋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宋湘挑眉:“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儿。”
周汾是自愿来云城派出所做法医助手的,趁着医院没班的时候就过来,刚来没多久,薪水也不是很诱人,周汾也不缺这点钱,他有自己的理由。
其实宋湘看见周汾的时候,还稍稍松了口气,她实在是不擅长社交,她并不关心周汾来这儿的理由,只想着太好了,不用磨合期。
赵岩是在宋湘准备快下班的时候过来的,冲锋衣被脱下,挂在手臂,里头的黑色短袖根本裹不住他健硕的身形,勾勒出层层肌理,宋湘在收拾人体组织样本,赵岩一推开地下停尸间的门,一股冷气冲出来,冷的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都立起来了,默默抖开冲锋衣穿上,将拉链拉到下巴才走进来。
“怎么了?”就算宋湘再不擅长察言观色,也能看出赵岩此刻神色凝重。
赵岩短暂的和宋湘身后收拾东西的周汾打过招呼,而后简易的说:“你的猜测是对的。”
“受害者是新药的试验品。”
宋湘表情并无变化,像是并不意外,更像是毫无求知欲,所以她没有问,全等着赵岩自己说出来。
“相邻的白茶县,发现了相似度极高的药剂残留品。”赵岩掏出手机,快速翻出聊天记录里的照片,杂乱的房间背景,戴着白手套的手握着试剂管,底端残留的浅黄色液体只占了很小一部分的位置,几乎用滴管就能装个头的容量,第二张图上是一张速打数据报告表,赵岩两指划着屏幕放大:“我比对了一下,跟你早上出的数据重合率65%”
宋湘一排一排看下来:“数据表是谁做的。”
赵岩回答:“白茶县的技术人员。”
白茶县听起来是个县城地名,实际上是正正经经的市区繁华地,面积比云城还要大一点,和云城离得近。白茶县有个研究所,技术配备是齐全的。
宋湘面无表情用食指指了指第三行:“元素项含量有偏差,是不是同仓出品的,我得拿到手自己查才能确定。”
赵岩微怔愣,随即面色有点为难,宋湘像是看透他的想法一样:“没有多余试剂残留了?”
“没关系,管子给我拿回来,璧沿上的刮下来一样用。”她笑着说:“不用太担心。”
赵岩果真眼睛一亮,匆匆道别转身,准备连夜去白茶县拿试剂管,周汾东西收拾完走出来,有些不明就里:“赵队走了?”
宋湘点头:“下班吧,今天应该没事了。”
周汾也点头,把手里最后一个文件夹推进格子里,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逝者的家属今天来问过什么时候能带遗体火化。宋湘想了想,说明天走正规流程,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人体所需组织,包括细枝末节,然后打个报告给赵岩,可以让家属来领人了。
说完顿了一下又说:“拜托赵岩找个技术好的敛妆师,给她化个漂亮的妆,遮盖一下皮肤的颜色。”
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回家。
周汾一一应下来,然后又说:“我明早要去医院坐诊,大概要下午才来。”
“那么报告和检查的事情由我来做。”宋湘说:“敛妆师的交给你。”
周汾点头。
关掉灯前,宋湘倾身对着停尸房鞠躬,郑重的说辛苦了。看得周汾眼睛热热的,像是触动心里哪根弦了一样,走出门就跟宋湘说,其实自己很怕尸体,他怕看见一张张活生生的面孔归于平静。
宋湘没接话,也没问他原因,两人在大门口分别,周汾朝着她微微点头,然后笑得并不明朗的说:
“明天见。”
宋湘看着他的背影,不免想到,没有人可以活得对俗世毫不在意,她难道不怕吗?她怕的要命,她能看见那些归于平静的面孔生前该是怎样的鲜活,在世上摇摇晃晃走了一圈,捞着了月色几许,最后毫无征兆的陷入永久的黑暗。
世上的人有太多这样那样的心事,逝去的人有太多那样这样的冤屈。一个不愿说一个说不出口。
好不好的,没人有资格上嘴皮碰下嘴皮两三句了事,说一句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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