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秘案录

番外第六章 裴谈的恐怖

    
    马车车轱辘轻响,荆婉儿和裴谈相对坐在马车中,静谧空气中有一种不真实感。
    “大人,”荆婉儿目光看着面前,裴谈面色沉静,不知为什么上车后他就一直闭目沉默,“您就这样把婉儿带回大理寺,万一……连累大理寺怎么办?”
    裴谈说不管这个案子,不归大理寺管辖。可是一边却把荆婉儿直接带回来,全长安的人都亲眼看着呢,这不等于还是把大理寺往火上推吗?
    裴谈终于睁开眼,一双眼眸深邃无波,他问荆婉儿:“你害李修为了吗?”
    荆婉儿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没有。”她从来也没害过任何人。
    裴谈也盯着她,半晌说道:“没有证据证明你害过人,那你就无罪。”
    任何衙门也没有权力处置一个无罪的人,就算耿文忠的京兆尹想办这件案子,也不能凭空捏造。
    荆婉儿眸色微闪,话虽如此,可她俨然是这个案子中最关键的嫌疑人,裴谈就这么把她带走,京兆衙门那边会善罢甘休吗?
    身为大理寺卿,裴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轻重。
    况且荆婉儿看出来,刚刚在李家,裴谈是故意借着势头,在威压之下让耿文忠不得不松了口,可耿文忠事后回想起来,毕竟不会坐以待毙的。
    荆婉儿垂下了眼眸:“婉儿不想连累大人,也不想连累大理寺。”
    裴谈望着她,眸子清幽无比:“我知道你只是想救人。”
    救可怜的施宛和范子垚,只是荆婉儿选错了方式,更是在别人看来以卵击石,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女,却去和赵郡李氏的公子对抗。
    荆婉儿薄唇有点轻颤,她说道:“大人我……”有时候明知不可为而只能为之,要她看着施宛被害她也做不到。
    她还真怕裴谈继续问她施宛的下落,对别人荆婉儿能做到坚决不吐一个字,可如果对象是裴谈的话,她真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这世上,她最不想骗的人,就是裴谈了。
    裴谈却像看穿了她的想法,并没继续开口。马车一直到大理寺门口停下,车厢中都安静谁也没再吱声。
    这样的默契,却让荆婉儿更暗自捏紧了裙边。
    “下车吧。”裴谈已经主动起身,撩开了马车帘子,“到了。”
    车外就是大理寺,荆婉儿曾经、也是现在最熟悉的地方。
    站在大理寺门前,荆婉儿再次呆了一样望着。依然是那有些灰暗、死气沉沉的大门口,对于许多人来说,都觉得这里是不祥之地。然而对于荆婉儿,这里是她宁愿一辈子待着的地方。
    裴谈侧过脸,再次盯着荆婉儿,其实,他一直以来都能洞穿这个少女的心里,“你放心,你不想说出施宛在哪里,我不会强求。”
    这既然是她选择保护别人的方式,裴谈不想苛责什么,从前起,荆婉儿便是这种人。
    荆婉儿垂下眼,只觉有些酸涩。
    裴谈抬脚带头走进了大理寺中,荆婉儿忍不住就跟上了他。仿佛以前的任何一次,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面前这道身影。
    与此同时在李家。已经是闹的天翻地覆。
    所有小妾仆婢,都尖叫着逃离李修为的房间。“贱人!贱人!”
    耿文忠面色发白,知道劝不住李修为这个纨绔子,为了避免他再惹下大祸,耿文忠咬咬牙,直接去找了李修为的父亲,李啸。
    说到底,他听命于李家,看的也是李家位高权重而已,并不是服从李修为这个纨绔。
    李修为的父亲李啸,位列九卿,而李家的其他人在大唐朝堂占据的位置,也是半壁江山。
    这种势力之下,谁不臣服?耿文忠也只是其中一个迫不得已的人。
    除了这样的大事,李啸当然也早就得到消息了。
    “被一个女人耍成这样,这逆子真是丢我李家的脸。”李啸神色阴冷的吐出这句话。
    耿文忠跪在地上:“九卿大人还记得之前长安就有一个传闻,说裴谈和一个宫里逃出来的宫女不清不楚,不仅把她藏匿于大理寺,让宫里的人找不到她。后来还动用大理寺的力量,为这宫女的家族翻案。此女原是长安大都护荆哲人的女儿,荆氏落难之后发配充宫。有人说,章怀太子的案子,就是裴谈假公济私,实际上还是想为了那女人恢复清白之身……”
    李啸冷冷目光看着耿文忠:“你想说,冒充新娘子的,就是这个宫女?”
    这个传闻长安城谁不知道,虽然裴谈雷厉风行为太子翻案,赢得了
    耿文忠顿了顿,脸色微白:“八九不离十……九卿大人是没有见到,裴谈今日在此间维护那女子的样子,不管传闻是真是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为了个女人,您和李公子,都不值得惹上裴谈这个瘟神……”
    耿文忠记得,裴谈今天喊的正是“婉儿”。曾经的荆氏千金,长安大都护荆哲人的女儿,就叫荆婉儿。
    “据说那时候裴谈之所以拒绝陛下赐婚,也是因为这个女人……裴谈连大唐郡主都能拒绝,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都说红颜祸水,可不就是祸水,甚至若没有裴谈的拒婚,又哪里会有后来郡主变“公主”、远嫁吐蕃和亲这样的大事……
    李啸面色阴沉的盯着耿文忠:“听说那女人咒我儿三个月必死,此事是不是真的?”
    耿文忠心里惊凉,有些不敢回答:“九卿大人?”
    李修为毕竟是李家嫡子,就算他行事再荒唐,李啸或许不喜欢这个儿子,却肯定不容许任何人欺辱他。
    李啸手里的杯子捏碎:“一个贱人而已,有几个胆子,敢咒我李家子嗣?”
    说实话李修为这嚣张无法无天的性格,就是和他爹李啸的纵容有很大关系,在李啸眼里普通百姓都是尔等贱民,就算被李家和李修为践踏也是活该。
    耿文忠脸色白了白:“九卿大人,现在关键不在这个女人,而在裴谈。”
    这俩父子关注点怎么都在女人身上?
    要是裴谈真的带着大理寺出来搅一局,区区的京兆尹衙门根本不够看的,他耿文忠也得喝一壶。
    李啸脸色幽森:“裴谈怎么了,老夫何时怕过一个黄口后辈。”
    耿文忠的心沉了下去,真想不到这李氏父子都是一般的傲慢自大,裴谈的恐怖,他们是真的一点没察觉吗?
    看似温谦白面的公子,却一个人把宗楚客甚至韦氏一脉都打击了,有眼力的其他家族也都知道避开大理寺锋芒,在长安行事都收敛了许多,哪有还像李家这般张扬的?
    李啸斜睨着耿文忠,看他脸上的惧怕,却阴森在冷笑:“宗楚客一倒台,现在长安城,你们是不是人人都怕了这个竖子了?”
    一眼洞穿耿文忠这些人的心里,耿文忠低着头不敢承认,也不敢反驳。
    李啸脸色变得沉下来:“你们胆小如鼠,以为老夫和你们一样?”
    在李啸眼里,宗楚客不过就是靠着韦氏,韦氏扶持起来的一颗棋子而已。裴谈能耐再大,最多也就扳倒一个宗楚客。大唐真正的势力,七宗五姓这几个家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这几个真正覆盖大唐天下的大家族,凭他裴谈能扳倒吗?
    可笑至极。
    李啸心里,他堂堂赵郡李氏,更是一点都没在怕的。
    耿文忠低着头,衣服下全是冷汗,是,他李啸不怕,可他耿文忠怕,他们这些所有依附于大家族的小卒子,都怕裴谈。
    宗楚客是一品尚书,权倾朝野,就算他是靠着韦氏,那也是一颗大棋,现在他下场如此,那么轮到耿文忠这些小官员,到时候李家会不会把他们当垃圾一样扔了?
    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小角色。
    这李家父子,还真是一样的凉薄冷酷,没有心。耿文忠放弃了劝说。
    第二天,李啸叫了宫里三个太医来到李家,给李修为共同会诊了两个多时辰,耿文忠就在地面上趴着两个多时辰。
    然后须发皆白的三个太医走了出来,脸上的神色没有乐观也没有任何轻松,其中一个太医署院正先说话:“李大人。”
    李啸这时,终于舍得开口问太医:“请问犬子如何?”
    太医慢慢说道:“观察令郎的脉象,令郎平时有体虚盈亏的迹象,或许是令郎年轻,平时太过放纵……身体底子确实瞧着太薄弱了点。”
    太医也知道这位九卿大人的厉害,说话很谨慎。其实李修为的身体,像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有的虚耗过度,自然这位李公子的浪荡平时在宫里也是出了名的。
    李啸冷冷看着太医,问道:“那敢问犬子、真的只有三个月好活了吗?”
    这话让三名太医脸色惊了一下,互相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色,过了很久才有人第一个开口:“据我们诊断,令郎身上虽然虚了些,不过,不过并没有严重的疾病……所以,所以我等并未发觉令郎只能活三个月之说。”
    太医们说话都不敢太重,听得出李修为身体确实不好,但是只能活三个月也太夸张了。
    地上耿文忠的躯体颤抖了两下,似乎是难掩激动的。如果李修为真的不会死,对他而言当然是好事。否则,第一个迁怒的当然是他。
    耿文忠深深觉得自己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长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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