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海归人

    
    姜海松闹归闹，一个月后回家探亲，他那辆低调而个性的SUV开进了姜家。姜父对这车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姜母看了几眼，说：“样子很好。”
    “妈，放假了载一家子去古镇旅游。”姜海松对母亲表现出来的满意很满意。
    姜父一边按着电视机遥控，一边眼不离手地说：“没钱出去玩了。”
    姜海松瘪了瘪嘴，对姜母说：“叫上海风，要是她回来的话。”
    姜母的手搭上姜父的胳膊：“好啊，我们一起去。”姜父不吭一声。
    姜父心里计较着一家子出门的费用，但他多虑了，这个春假，姜海风没有回家，姜海云带着赵洪陪他们老俩个。
    姜海风在夏都的实习单位春节没人值班，她琢磨了一下，找领导领了任务。在古色古香的办公室里，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领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说：“春假留下来的人不多啊，小姜，你这精神可嘉啊。”
    姜海风听着话里有些意思，带着八颗牙式的微笑说：“社长您过奖了，我老家太远，来回一趟花销大也费时间，想要找个兼职，正好听说需要值班，就向您申请一下，毕竟是这里的实习生，这样，补上开春的实习期，凑足一年，就很完满了。”
    社长好像阴白了什么一样点点头，又笑着说：“好啊好啊，正好缺人。具体工作你跟部门的对接一下，说社里用人。”
    姜海风再三感谢后要走，社长补充说：“小姜啊，春节就是常规工作，尽职尽责就行，该放松放松，该休息休息。”姜海风又谢了一遍才退下。
    走出那间古朴庄重的办公室，她想起进去前跟部门负责人贾主任聊过值班。
    “你一个实习生值什么班？春假也算你的实习期，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好吗？”听完小姜的申请，贾主任很直接地说。
    姜海风知道贾主任的直爽从来不在实习生和下属面前掩饰，也知道在她的安排之下容不得客套和推诿，只能很小心地尝试说服贾主任：“主任，我就想着春假我有时间值班，也早点实实在在地凑满实习期，结束实习。要是部门不考虑排班，我也不给您添麻烦了。”
    贾主任靠在办公椅上，仰着头想了想，对她说：“你参加部门排班，这部门的资金预算怎么开啊？真是找麻烦。不过你问问社长去，我们这部门没人去参加社里的办公室排班，你去，你的开支就不用我这里出了。”姜海风这才阴白过来，贾主任原来担心的是钱，在社里，实习生的报酬是按照天数给的劳务报酬，从部门的项目费用里面开支，如果节假日值班按照正式员工的规定发放报酬，那这笔钱是社里出还是部门的项目里面走呢？如果走项目，个体实习生的支出显然超过了一定比例，最后在统计报账时即使有说法，也难免挨批。如果是社里出钱，她贾主任也不是失心疯脑子坏了冒冒失失给社里塞一个实习生值班，这不是给财务部门难堪就是对领导不满啊，但现在大家都不想春节值班，想着旅游浪漫、回家团聚，这个时候不是表现的好时机？于是，她决定让姜海风自己去问问社长，得到社长首肯的话，今年值班算她的部门积极，是个榜样；碰一鼻子灰的话，那也是实习生不懂事，挨不着她什么事，而且，无论怎么样，自己都不用给姜海风付报酬——尽管实习生的预算已经到账---这样，如果姜海风开春后不来实习，春假期间又不用花部门项目预算，部门，更确切地说是她，手头又省下一笔钱。
    姜海风回来后，贾主任很愉快地给她交代了工作，特别叮嘱：“部门没什么事，主要是服从社里需要。”并鼓励了一番。姜海风非常客气地表示感谢主任帮助，心里估摸着下次开会估计主任一定会说自己部门如何如何为社里做贡献，支持上级工作了，但没办法，实习生连个临时工都不是，如果无意谋职，干活的人不谈条件，派活的人不谈质量，似乎成了大家都知道的规矩，社长愿意接受她这个人头，很好了，何况，单位里确实有很多的学习素材。
    折腾了一天，姜海风天黑了才回到学校，夏都的冬天风很大，吹得道路两旁的树枝都秃了。大风吹得脑子有些犯晕，不知怎么回事，脚有些软，她赶紧扶住旁边的一棵树，眯着眼站着歇一会，风好大，夹杂着灰尘四处乱窜。
    “你没事吧？”姜海风听出，身后这是方宁。
    她嘴角挑起转过头，方宁和一个女孩站在身后，女孩子挑起的嘴角像一朵花。她马上收回眼光看向方宁，摆摆手说：“没事，风，风太大。”
    方宁看着她，又看看身边的女孩子说：“姐，这是我朋友姜海风。小风，这是我堂姐胡羽。”
    胡羽上前一步问：“你确定没事？”
    “你好，谢谢，我没事。”姜海风把扶着树的手收回，很客气地说，又看看方宁：“风好大，姐姐你们赶紧忙去吧，我吸口新鲜空气也回去了。”
    方宁看看胡羽，又看看她，说：“天晚了，早点回去。”拉着同伴走了。
    姜海风转过身也离开，走了两步，停下来，想要回头看看，但又想：看什么看，人都走了。快走完林荫大道，她还是忍不住回个头——毕竟看不到人了，就回个头安慰一下自己。果真看不到人了，她笑话自己：自作多情，扭个头还把脑袋扭疼了。确实，她现在头很疼，恶心，脚很软，得找个地方坐一下。姜海风慢慢靠在树干上，一只手覆上她的额头。
    方宁看着脸色惨白的姜海风，问：“感冒了吗？怎么好像在发烧？”
    姜海风赶紧直起身子：“我没事，你赶紧忙去吧。”
    方宁收回手，盯着她，说：“没什么忙的，你生病了，走，去医院。”
    姜海风低下头：“医生都下班了，我没事，睡个觉就好了。”
    “唉，你呀，走吧。”方宁拉着她要走。
    姜海风抽出手，拽了拽自己的双肩包：“去社区医院，有急诊。”
    方宁看着她，又气又好笑，气她固执，笑她还是得妥协，他伸手一把抓着双肩包，说：“给我。”不由分说脱下她的书包自己挎上，揪着她的衣袖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