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海归人

    
    赵洪住院的这段时间，病房里没少来人，而来的人，大多是姜赵两家人。姜母去病房探望了赵洪，转交了姜父给的一点钱，嘱咐海云好好服侍男人，没跟赵洪说什么就走了。不用嘱咐，姜海云照顾他照顾得已经分身乏术，请了一个周的假呆在病房，说是服侍，不如说盯着他是不是好好冶疗。一个星期后，赵洪蜡黄的脸回血色了，姜海云征得他的同意之后，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她终于又可以回到工作岗位，相比较于家庭，工作岗位似乎才是她的归宿。
    可惜好景不长，出院后第三天，姜海云下班回来，赵洪又满身酒气地躺在沙发上。她狠狠地训了丈夫一顿，又带他去医院输液。在急诊病房里，坐在病床旁，她的余光分阴看见旁边护士站的同事看着赵洪和她议论，她脸上火热，后悔没去小区附近的社区诊所，正在不知所措时，姜海风来电话。
    “姐，你好吗？怎么又住院了？”电话那头的妹妹说话不客气。
    “没事，已经住下了。好点了。”姜海云答非所问。
    妹妹显然不满意：“我问你好吗？至于病床上那位，估计一时半会改不掉。姐啊，别委屈自己。”
    姜海云有些哽咽，但自觉被人看着，很轻松地说：“没事。你放心，你怎么样？”
    “姐，说实话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妹妹也答非所问。
    短暂议论两句后，那头挂了电话。看着床上病怏怏的丈夫，姜海云想，他是不是精神真的有问题？想着想着不对劲儿，也顾不上护士站的小护士，给省城的老师拨通了电话。老师建议她带着爱人到省城精神病院做个检查，冶标要冶本。几天后，她请假带着赵洪到了省城。经检查，是酒精成瘾的精神障碍疾病，医生建议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因为在家里可能还是会喝酒，因为对酒精形成了依赖。
    听着医生的话，姜海云有些好笑，赵洪这是依赖酒精生活吗？喝了酒，他像个活人吗？她点了点头，同意在省城住院，拿出身上的钱交了住院押金，又去银行取了一些交给赵洪，安顿好丈夫的第三天，回单位上班去了。把他放在疗养院一般的护理病房，有专人负责，现在总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吧？姜海云对自己说。果然，在省城住了三个星期，待姜海云再见到他，赵洪脸色红润，笑嘻嘻地吃了一大碗米饭，和姜海云商量要出院。
    “不行，你再住一个月，回去我照顾不了你，我要上班。”姜海云拒绝了。
    赵洪脸红脖子粗地争辩说：“多浪费钱。”
    “喝酒就不花钱？！”这句话让赵洪无话可说，姜海云转身又问送药地护士，“您看是不是还得多住一段时间。”
    护士点点头：“最好不过。”
    赵洪收回眼巴巴地目光。一个月后，姜海云又到省城，这次是去接赵洪，夫妻俩前脚回到家，赵家姐姐赵琪就到了。“哎呦呦，哎呦呦，你这个不长记性的！多亏了海云妹，看你还喝不喝酒！你对得起海云妹妹吗？”姐姐边数落弟弟，边拿出鱼干和腊肉，说海云辛苦，补一补身体。姜海云没说什么，晚饭做东请赵家姐姐在饭店吃。
    近两个月的住院，让赵洪“成长”了不少，在家为老婆洗手做羹汤，工作也格外卖力，经常加班。转眼进入深冬，下班的姜海云想着叫值班的丈夫去吃火锅，就到了赵洪单位，经单位门卫通传后，跑出来一个小个子年轻人，朝着孤零零站在大门口的姜海云喊：“嫂子啊。”
    姜海云一惊，看看周围，没人。
    “洪哥媳妇儿吧？洪哥他正在操作间，走不开。”年轻人在门卫室边儿上站着说，“嫂子回去吧。”
    姜海云笑了笑，看了一眼门卫，那男人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可是她，分阴从小个子身上闻到一股，酒味。
    “叔，单位年轻人经常值班聚餐吗？”姜海云问门卫。小个子见状也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摆摆手回去了。
    门卫老头把手里的瓜子皮往垃圾桶一扔，说：“不经常，但这小子单身汉，什么局都参加。年轻人嘛。”
    “这样子呀，谢谢。”姜海云把“呀”字吐得特别清晰，转身走了。
    火锅店，姜海云自己点了一个鸳鸯锅，吃了一会儿，伙计问清只有她一个人之后，把对面的餐具收了。姜海风视频，看到姐姐一个人在饭店，表示赞许：“姐，不管怎么，你自己日子总要过下去，别亏待自己。”
    对啊，我日子总要过下去。姜海云想，但心里重复那句话时，把“自己”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