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李铭瑄经营的酒吧门口时已经十一点多了,空中开始飘起小雨,雨点零星地落在脸上,带着秋天独有的凉意渗入皮肤。
推开门沉重金属质感的门,酒吧里灯红酒绿,烟雾缭绕,李铭瑄的酒吧虽不是规模特别大的那种,可处在市中心的一处商业街上,也是这条街上唯一一家晚上营业而且比较有排场的娱乐场所。
满屋子都是追求夜生活的青年男女,躁动气氛中他们随着不断变化颜色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在DJ的带动下扭动着身体,更有些会情不自禁地举起双手放肆尖叫、欢呼、跳跃、将五颜六色的纸片抛向空中再看着它们纷纷扬扬地落下,据说抛撒纸片是为了祭奠死去的爱情和忘掉所有不开心的一种方式。
寂静的夜晚只有这里与外界格格不入仍热闹非凡,穿过人群走进酒吧深处,看见尚琯正坐在离舞台右侧不远的一处贵宾席中,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拿着烟管,翘着二郎腿满脸销魂地吸食着水烟,享受着吞云吐雾般的快感,旁边围坐着好几个长发美女,个个浓妆艳抹穿着紧身包臀连衣裙,时而把倒满香槟的酒杯递到尚琯嘴边,抬眼间我突然出现着实让他大吃一惊,立刻放下烟管又向周围使了眼色打发走身边的陪酒公主。
拿到小费的公主按照职业规矩将钱塞进自己的内衣之后纷纷鞠了一躬,意为对受到尚琯的打赏表示感谢,依次走出贵宾席,从我身边经过时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我也理解她们的身不由己,何尝不是因为生活窘迫,进而在经济压力促使下不得已才选择了这份经常会受人冷眼的职业,人前陪着笑脸,背后却藏着不少心酸。
“卯……卯卯,你……怎么来了,你家人不是不让你出来吗?”尚琯站起来吞吞吐吐地说,也不知道是单纯因为惊讶还是担心我突然来酒吧会撞见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这般语无伦次。
“我和家里人吵架了,李铭瑄呢?”对于尚琯的质疑我没有解释太多,我举得此时只有见到李铭瑄才会让我有所安慰。
“哦,那个,咱们酒吧不是要进新酒品嘛,然后今天酒品公司那边派了公关代表来酒吧,铭瑄正在办公室和人家谈合同呢!应该也快完事了,要不我去告诉他一声你来了,让他快点!”尚琯眼神躲闪,说完话就准备转身往后台办公室的方向走。
我拦下了他,“这么晚了,来谈合同?”
“啊……这个……啊,这么回事儿,原本呢就是订在今天谈,但过后铭瑄不是答应去见你的父母嘛,这边又怕耽误了新品上架的时间,所以铭瑄从你那回来之后马上联系了酒品公司那边,你也知道哈做生意的人也有喜欢过夜生活的,正好谈妥了可以请人家在咱们这玩玩,也算增进合作时的感情,如果以后再有合作项目就方便多了,为了酒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呢,对吧?”尚琯支支吾吾半天,我根本没听进去多少。
“那行,我去办公室门口等他,你就不用跟着了!”我大步绕过舞台,向李铭瑄的办公室走过去。
尚琯便在后面追,由于酒吧里买前排座位的人大部分都是常客,所以对总跟在李铭瑄后面的尚琯也十分客气,每个见他走过去的熟人都要请他喝杯酒,尚琯又要顾及他们的面子不得不挨个应酬,追上我时已经快接近办公室门口了,尚琯喘着粗气有些不耐烦:“我说肖大姐,您闹够没有啊,我都说了李铭瑄在谈生意,你到底要干嘛,别添乱了行吗?”
无论尚琯如何嚷嚷我终究还是站在了李铭瑄的办公室门口,门没有关,可以亲眼目睹李铭瑄在屋内的一举一动,办公桌前一个着露背装的女人背对着门口跨坐在李铭瑄的腿上,女人皮肤白皙,从背影来看就能联想到她一定有着傲人的身材,而此时的李铭瑄双手环抱着那女人纤细的腰,左肩上的肩带落在臂弯处,肩带是松紧质感的,况且右肩带丝毫没动仍原原本本地停留在肩膀上,看他们亲昵的样子,想必是女人自己撩下的,又或者是李铭瑄……
办公室内李铭瑄与那女人的种种尽收眼底,我也不忍心再看下去,侧过身靠在门口的墙上,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整个人顺着墙面滑下去,倒不知怎的却欲哭无泪,起初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直至尚琯故意轻咳了一声,李铭瑄和那女人才从办公室走出来看见了蜷缩在一旁的我。
“卯卯,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呀,这么晚了多让人担心。”李铭瑄镇定的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上前扶起我,甚至还特意表现出一种很关心的态度问了我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和家里吵架了之类的问题,并随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要不可要让我心疼了。”李铭瑄的语气依旧如同向我表白时那般温柔,可今时不同往日,眼下这温柔令我害怕,令我心酸,当初说过要真心待我的他!就是他!让我亲身扮演了这场重头戏的观众,“欣赏”了与我无关的暧昧过程。
抬头看着李铭瑄与身边的女人,真正的郎才配女貌,自卑感瞬间奔上心头,站在他们面前自己像极了局外人。
“是你,好久不见了,你一点也没变。”眼前这个女人有着精致的面容,明明只画了淡妆却仍不逊色于酒吧里见过的任何一个漂亮女孩。
我们相互对视许久,除了会想象到刚才办公室中她与李铭瑄独处时妩媚的身姿之外,并没有从印象中提取出半点有关她的记忆,便问了句:“我们认识吗?”
“也难怪你认不出我,初中毕业之后我们就再没见过,期间我整过容。”
“初中?”
“对,你还记得初中时的神秘朋友吗?中午经常一起在操场散步的那个,就是我呀,今天再次相遇,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邵易雅。”说完向我做出握手的姿势,她每一个动作都大方得体且毫不做作,“卯卯是你的名字吧,是方才听到铭瑄这么叫你,我们去喝几杯,首先庆祝从今天起正式与铭瑄建立合作关系,其次为了咱俩的重逢。”
“算了,你们去吧,我有些累想先去休息。”不接受邵易雅的邀请也许是我在李铭瑄面前最后的倔强,但出于礼貌勉强在表情凝重的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一丝微笑,之后快步离开,李铭瑄没有挽留我也没有要主动说明什么的意思。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随意找了一间休息室,四周没有窗户,关上门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良好的隔音效果使这里变成了狭小的密闭空间,远离嘈杂,希望独自将单人份的苦楚沉淀,可现实总在与内心较劲,越是想安慰自己要坦然,今天发生的事就越如同电影片段般在脑中循环播放,每处细节都仿佛历历在目,瞬间崩溃的我泪如泉涌,这才发现高估了本身的承受能力,实际上自己的心理防线比一只蚂蚁还脆弱,之前的欲哭无泪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卑微故作坚强罢了。
可能从开始,这段感情就选错了女主角,阴差阳错地撞见我,与他之间的层次差别奠定了不堪一击的感情基础,注定了他不会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都说恋爱中的女生智商几乎为零,到如今觉得这句话无可非议,若并非这样的话,自己怎会因为他施舍了仅一个多月的温柔便深陷其中,一时走不出导致当下产生了将错就错的想法,天真地认为只要某天事实被揭露,李铭瑄就完完全全不属于我了,所以对于邵易雅和李铭瑄的事我暂时想做个哑巴,哪怕只一秒,也会在这段感情彻底崩塌前多留一秒的温存,我又何曾没苦笑着自嘲过?自嘲此时的自己是多么可笑至极。
此时的我甚至喜欢上了眼前的黑暗,是否麻痹了自己能更加好受些,进而听闻酒精是与麻痹一词再好不过的搭档,既然酒能消愁,必然顾不得酒后会愁更愁,因此从不喝酒的我开始在漆黑中摸索着房间里为了方便联系前台所配备的对讲机,想到房间里有对讲机的事还是当初李铭瑄第一次带我来酒吧玩时告诉我的。拿到对讲机后我向前台要了十瓶啤酒并要求送到这个休息室,酒吧工作人员的办事效率一向迅速,没过多久,服务生就把啤酒全数送过来了,适应了黑暗房间的我在服务生推门进来的一刹被屋外射进来的光线晃得睁不开眼睛,他见房间内一片漆黑还请示要不要帮我开灯,话音刚落我想都没想地拒绝了,我让他开了所有的酒,走时依照要求又将房门带上,周围重新被黑暗笼罩。
举起酒瓶,瓶口碰到嘴唇时带着玻璃微凉的质感,酒未入口,想到最近头痛,上衣口袋中有备随时抵御疼痛的药,据说这种药配着酒服用会增加酒精的力度,为了尝试传闻中那种深度麻痹的感觉,完全不顾后果地吃下半瓶药喝下两瓶酒,由于喝的太急有些胃胀,缓了片刻刚准备干了第三瓶时开始头晕目眩,不停犯恶心,抱起旁边的垃圾桶却吐不出来,只以为是自己的酒量不好,直到头痛难忍浑身无力,部分身体逐渐失去知觉,殊不知是“好奇害死猫”,那说法根本就百害而无一利,反而加深了痛苦,况且目前还没有到心如死灰不能复燃的地步,起码要等到李铭瑄亲口承认与邵易雅的关系,不然即使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仍认为他会回心转意,所以我平躺在床上颤巍巍地拿起手机开启照明功能、播放了音乐,强撑着不让自己闭眼,可意识和视线不受控制地逐渐转向模糊,时而有身体失重要飘起来的幻觉。
这一天才明白,酒,并不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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