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阳子双目通红,神情与平日的飘逸出尘判若两人。
“师父,这等神功,你不要可不代表徒儿不要啊。”
此时的无色道人如砧板上待宰的鱼一般,眼看乾阳子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毫无抵抗之力,无色道人在断去手脚之时便早已将生死置诸度外,心中只是对福玄敬与钟修勇颇有愧疚之感。
“你若放过他们,我便将天道经给你!”无色突然出声道。
乾阳子紧逼上前的动作一顿,面上一喜,随即冷声道:“当年你死都不肯给我的天道经,为了他二人肯竟主动交予我,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师父!”
乾阳子这些年来坐上掌教之位,表面风光无比,实际心急如焚。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没有那天道经,这辈子恐怕也只能止步于升天境,去逼迫无色道人交出天道经他也不是没想过,但师徒多年,他太熟悉无色道人性格:宁死不屈。
无色道人继续道:“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也没做过什么好事,在临死之前能救两个年轻才俊我也是心满意足了。”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
乾阳子此时神情已恢复到平时的风轻云淡,从容道:“好,不过有个条件,这二人身上我要留下禁口令。”
禁口令是一种禁制,与其说是禁制不如称之为契约,被契约之人若是不守信用违背契约,后果就是真气倒转至丹田,最终爆体而亡,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创造,广泛流传于九洲修行界。
乾阳子深知无色道人性格,若是自己太急切答应他的条件,无色道人必会有所怀疑,是以准备先以下禁口令稳住无色道人,等天道经到手后再将二人斩草除根。
“好,希望你信守承诺。”无色道人也深知乾阳子心性,如此欺师灭祖之人怎会讲信用,他不过是先用这招缓兵之计为福玄敬二人争取一点生机,至于天道经,他百年前不肯给,现在岂会给他?
此时福玄敬与钟修勇已从昏厥中醒来,刚刚的对话二人听得清清楚楚,钟修勇坐在地上向无色道人喊道:“师祖,天道经万万不能交给他,他已经丧心病狂,就算你给了他,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福玄敬若有所思,通过这数月相处,他对无色道人知之甚深,他也知道乾阳子不是傻子,纵然下了禁口令又如何,得到天道经之后,将自己二人杀了一了百了便是,无色道人此举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自己到时候见机行事便是了。
无色道人脸上风轻云淡,淡然道:“小勇子,我决定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说到底乾阳还是天都门人,这天道经传给他也没什么问题。”
钟修勇还待再劝阻无色道人,福玄敬伸手拦住他,眉毛向上一挑,拼命向钟修勇使眼色,钟修勇见福玄敬神色,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能想到的无色道人肯定也想到了,无色道人肯定是自有主张,当下便装做一副心不甘情不愿之色。
乾阳子转头朝地上二人道:“你们可真是好运,废话少说,跟我一起念禁口令吧!神明在上,今日之事若外传,我等必遭契约反噬。”
地上二人相一望,别无他法,只能跟着乾阳子把禁口令念完。
乾阳子待二人禁口令念完,手中结印,在二人头上虚按,一道真气从二人头顶灌入,福玄敬只觉得体内似乎多了点什么,过了一会儿,体内不适之感渐失。
无色待乾阳子做完这一切后,开口道:“好了,契约既已达成,我有几句话要对福小子说,你和小勇子先出去。”
乾阳子盯着福玄敬和无色道人,威胁道:“希望你们不要耍什么花样,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说完抓起地上的钟修勇便离去。
行在途中,钟修勇突然想起一事,嘴中问道:“我平日并未露出任何不妥之处,你怎知师祖在我处?”
乾阳子哈哈大笑:“一日三餐对你这种境界而言已是多余,近几月来,往你住处所送食物明显增多,你不好歹,但你门下弟子可是深知谁才是这天都门主宰!”
钟修勇恍然大悟,心中对自己的疏忽大意惭愧不已。
无色道人将仅有的真气全部灌入耳中,竖耳听了片刻,见乾阳子果真离去,便对福玄敬正色道:“福小子,我之所以要留下你来,是有几件事情要与你交代,小勇子太意气用事,虽然年长你许多,但对人心的揣摩还不如你这个从小混迹街头的少年人练达。”
福玄敬知道无色道人支走乾阳子,肯定是有要事与自己交代,恭敬道:“前辈,但说无妨。”
“天道经我是必须要给那个畜生的,他的修为见识早就不下当年我全盛之时,而且,本门功法他修行了十之八九,真假天道经他一听便能分辨。”
福玄敬疑惑道:“若是你真将天道经给他,以他的狠辣,得手之后我们三人肯定是死路一条。”
无色道人哈哈笑道:“当然不能便宜他,他日思夜想都想得到天道经,若你是他,在得到天道经之后会怎么做?”
福玄敬想了一会儿便道:“我若是他,必会当场验证。”
无人道人露出欣赏表情:“不错,他验证之下所发现功法不对,必恼羞成怒。但若是我将天道经的真气运转最后几处经脉颠倒,初始之时他必然发现不了,但他生性多疑,肯定不会马上杀了你们两个人,等修到最后几条经脉之时,就是发现不对劲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福玄敬还是不解,问道:“若经脉颠倒修行天道经,后果如何?”
无色道人楞了一下,随即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没人试过嘛!”
“可就算如此,我三人又如何逃生?”
无色道人丑脸上露出一丝绝决:“我虽然修为大不如当年,但在这孽障验证功法之时,自爆丹田还是做得到的。即使杀不了他,能令他重伤就足够了。”
福玄敬望着眼前这个手脚尽断,长相丑陋的老人,心中只有无尽的感动,自己与他非亲非故,他却肯为自己赴死,除了叔叔,从没人肯这么爱惜自己。
福玄敬眼中含泪,还待说些什么,无色摇摇头笑道:“福小子,别留马尿,我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在世上一天,只能让我多痛苦一天,你若不想我白死,待你日后修行大成,再来取那孽障项上人头祭我在天之灵便是。”
福玄敬问言,擦去眼中泪水,哽咽道:“你放心,只要我不死,此生必杀乾阳子。”
无色道人露出欣慰笑容:“小勇子是个值得深交之人,这些事我若跟他说,他必不肯弃我而去,我天都一脉能否得以留存,全靠你了!”
“对了,天道经对你得圣灵诀大有裨益,我一并传给你。”
福玄敬想了想,便答应了。
一个时辰后,乾阳子带着钟修勇再度来到屋中。
“一个时辰已到,希望你信守承诺!”乾阳子望着无色道人。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少阳经穿足,玄重经穿掌,神疏经穿心……”无色道人清晰的将整段经文完完整整念出。
乾阳子资质记性极好,一遍便已全部记在心里,起初他认为无色道人会耍花样,但口诀一出,他便笃定并无问题。
乾阳子生性谨慎,认定在场三人对自己毫无威胁,便顾自运转真气人,气行八脉,通畅无比,只这一次修习,他便感到困惑多年的桎梏连连打破,甚至丹田中封固已久的真气也有开始游动的迹象,乾阳子大喜过望,丹田真气游走代表着即将破境,他哪能不喜?
正待继续运转真气冲破最后一脉之时,乾阳子突然感觉到体内真气开始躁动不安,原本安静的真气在八脉中乱窜,乾阳子心中大喊一声不妙,群随即马上停止了天道经的修炼,左右手互相点中八脉对应穴道后,才感到体内混乱的真气稍稍安静下来,一口鲜血自喉间直喷而出,乾阳子双目赤红,转向无色道人:“老不死的,你竟敢耍花样!”猩红双掌直扑向无色道人。
无色道人见乾阳子已入套,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毕生修为贯入丹田,整个人如气球般膨胀,嘴里喊道:“福小子,小勇子,你们快跑!”
福玄敬双眼通红,毅然架起重伤的钟修勇夺门而出。
钟修勇见无色道人欲自爆丹田救自己,自是不肯离去,挣扎着想推开福玄敬。
福玄敬只在他耳边说了句:“无色前辈活着极是痛苦,你若不想无色前辈白白送命,便随我离开,好汉不吃眼前亏。”钟修勇兀自放弃回去的念头。
一声如雷击巨响在房中响起,福玄敬回头望了望身后,知晓无色道人已身死道消,抹去眼中泪痕,脚下全力奔跑,他身受重伤,无法运气飞行,只能靠着两条腿夹着钟修勇狂奔。
行至山脚,眼见把守山脚弟子不下二十名,福玄敬正头疼如何硬闯之际,钟修勇发出虚弱的声音:“放我下来,他们还不知道山中之事,我还能凭这张老脸通关。”
福玄敬闻言放下失魂落魄的钟修勇:“你还能行走吗?”
钟修勇强压胸口不适与心中悲愤,挺拔着身形径自向前走去。
“莫要抬头,你身着天都门弟子衣服,跟在我身后便是。”
“见过钟首座,钟首座下山可有掌教手谕?”一名身着道袍天都门弟子抱拳恭声道。
“我今日下山,掌教师叔未来得及手书,怎么,难道你认为本座有包庇嫌疑?”钟修勇强忍胸中涌起气血,背着双手道。
“不敢,不敢,谁不知钟首座对掌教忠心耿耿,弟子不过执行掌教命令而已。望钟首座莫要为难弟子。”道袍弟子诚惶诚恐道,他身为内门长老弟子,平日眼高于顶,碰上这平日不苟言笑的外门首座倒也不敢造次。
“哼,若是耽误掌教师叔所托之事,我看你师父如何向掌教交代!”钟修勇识得这名弟子,冷哼一声,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径自推开道袍弟子,带着低头走路的福玄敬快速向山门外行去。
道袍弟子见钟修勇离去后低声啐了一口:“呸,仗着亲近掌教,狐假虎威,总有一天老子要你好看!”
钟修勇与福玄敬一前一后,身形很快消失在把守山门弟子眼中。
见已离开山门,钟修勇再也无法忍住翻涌的气血,一口黑血自口中吐出,福玄敬赶忙上前扶住钟修勇。
“钟大哥,你再忍忍,此处还不是安全之地,待离天都山势力范围我们再找个地方疗伤。”
钟修勇点点头,身体虚弱不堪,已是晕死过去。
乾阳子见无色道人膨胀如球的身体之时已心知不妙,眼中露出一丝惊慌神色,杀向无色道人的身形迅速倒飞而出,眼见无色道人丹田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力余波已避无可避,乾阳子狠狠心运气体内紊乱的真气抵抗。
“啊……”一声惨叫。
乾阳子眼中、嘴中、两耳一丝血迹隐约可见,无色道人自爆丹田的冲击波与修炼天道经导致体内真气错乱,终于让这位九洲大陆有数高手、天都门掌教身受重伤,此时的乾阳子只能通过怒吼来发泄心中愤恨,身上的伤势没有数月根本无法恢复,更别说起身追赶福玄敬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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