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边境

    
    “姐姐，你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的那个喀戎星和冥王星吗？”
    一间宽敞的客厅里，短发的身影双目无神地望着面前白发的身影，忽然有种看见逝者照片时那样的悲凉。毕竟她们就要离别了，这是她们相伴的最后的时光了。
    “你说我们就像是那个双星系统那样，在世界边缘互相依偎，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双星失去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将会飞向什么地方？”白楠琴双目无神地微笑着，她摆出这样的表情，白楠雨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会飞向浩瀚的星河，在无边的宇宙间流浪吗？是会就此偏离轨道，撞在一颗体积更大的行星上，在它的引力拉扯下土崩瓦解吗？
    都不是，至少在白楠雨眼中，都不是。
    “它将会变回真正的行星，回到大家身边，和大家一起活下去。”
    “我不要！”
    “别这样小琴，这是姐姐无法改变的事实，如果当时没有发生这些事，姐姐今天也没法救你，没法与你见面……”
    说来说去，白楠琴依旧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话，忽然自顾自地跑开了，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女孩那样。
    是啊，她一直都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距离白楠雨从古遗迹回来已经有很多天了，白楠雨答应过白楠琴，一定会给她一些时间好好地叙叙旧，一起玩乐。同时，那些准备回去的黑发人们，也都去了想去的地方玩耍最后一次。
    所以她确实这么做了，她带着妹妹去了三岛市，那个城市自打一进入城市内部，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感觉便扑面而来。
    地铁，公交车，霓虹的灯光……除了那些熟悉的大城市的景色外，甚至还有超前的实验期科技。
    那是一些城市间穿梭的空中轨道，在上面行驶的列车噪音极小，速度极快，并且轨道路线上有专门的钢化玻璃护罩保护着。
    由于还处于实验阶段，所以事故也时有发生。不过事故也算不上特别严重，顶多就是列车开到一半停止活动，或者速度太慢，突然发出噪音之类的情况。
    在白楠雨带着白楠琴来到这个城市的那一天，白楠琴还十分在意白楠雨要离开她这件事，但是渐渐地又在十分日常的生活中沉浸在一时的快乐里。看见妹妹终于渐渐没有那么在意离别，终于愿意接受这一时的快乐，白楠雨便以为她已经可以渐渐接受了。
    可谁知，随着约定的送黑发人回去的日期越来越近，白楠琴的心中也充满了焦急。她恨不得有种什么能力，可以将这些天的时光永远重复。
    但是时光永远是前进的。
    她最终还是会面对这样的日子，不管她再怎么努力，明天都将会是她可以看见姐姐的最后一天，然后一切将会回到它原本的轨道上。
    现实的她还活着，但是姐姐已经不在了，那个普通的生活还在继续，也许因为医生的帮助，她的生活还会有所好转。她会正常地过完自己的一生，而那时的亡国边境也许已经过去了千万年。
    未来还遥不可及，她们不知道这一次离别，她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或者，她们还能不能再见。
    白楠雨真的能等妹妹这么久吗？
    不过，这个重逢从各个意义上都算是奇迹，毕竟现实世界的白楠雨此时已经是一具再也无法活动的躯壳了。她们本来就已经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世界却给了她们一个重逢的机会，她们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不止是他们，其实还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人，他们本该生死相别，却在这个世界有了团聚的机会。
    他们不该因为这个而无法自拔，而是应该因为能够见面而得到走下去的力量。引导人们产生这种想法，让他们有信心活下去，这也是将来的白楠雨所要铸造的世界将会派上的用场之一。
    所以不能在刚开始就吃瘪啊。
    在这几天的生活中，本以为白楠琴已经稍微可以接受现实了，可今天白楠琴的心情又一次失控，看来要让她接受，真的只能像古遗迹的幻影说的那样了。
    白楠雨烦躁地摇着头，追随着白楠琴离去的身影般离开了这个房子。
    “白楠雨，你终于忙完了啊，女人很麻烦对吧。”
    在一栋高楼上，白楠雨又一次坐在了繁荣城市中高楼的边缘，望着这个与黑湖市截然不同的三岛市。而肖菁也又一次出现在白楠雨身边，和曾经一样坐下来，搂着她的肩膀和她聊着天。
    “说啥呢，你不也是女人？”白楠雨冷笑道。
    “所以我知道很麻烦啊。”
    “嘁。”
    白楠雨不屑地撇过脸，却忽然又听见了肖菁还有下半句话。
    “但我很享受这个过程。”
    那一刻，白楠雨就像是看见了变态似的忽然离远了好几个人的距离，一脸惶恐地望着肖菁那嬉笑的脸。白楠雨明白，这个家伙又要开始发表那些变态的发言了，她向来都喜欢这样调戏别人。
    然而这一次，肖菁似乎没有继续这样说下去的打算，她只是笑一笑便作罢，随即说起了别的话题。
    “哎，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亡国，他们是不是太安静了呢？”肖菁说着又开始接近白楠雨，“以前动不动骚扰城市区，又是侵略又是抓人什么的，但是这段时间突然没有动静了。”
    “啊……啊是的……”白楠雨呆滞地回答着。
    “不是……你最近都跟个憨憨一样啊这啊那的，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变成半梦魇反而变憨了呢？”
    肖菁的问题对于白楠雨来说仿佛是难以解答一般，让她愣了很久才终于回过神。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总是让白楠雨脑袋像是超负荷了一样反应不过来。
    不过与其说是反应不过来，更应该说是知道些什么却不想说出来吧。
    “肖菁，我想问问你，你觉得亡国该不该绝？”白楠雨终于回过神，反过来开始向肖菁提问题。
    而肖菁忽然愣了一会儿才摇着头道：“理论上来说或许它不该绝，但是要想让世界可以继续发展下去，这个霸权是必须消失的。你现在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只要时机到了，他自然就会消失，你想留都留不住。”
    “是吗？好吧。”
    白楠雨说完便站起来，这一次她没有选择从楼上一跃而下，而是走向身后的电梯，准备乘着电梯下楼，像个普通人那样回到自己住的新房子里。
    而肖菁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能说的，该说的基本都说了，她只有看着她该如何处理之后的事情了。
    由于身份不一般，今后也将会长居于此，所以三岛市政府专门顺着为白楠雨的心意，安排给她一套在普通大城市居民楼里的房子。白楠雨不想住什么富裕豪华的房间，能够普普通通的，让她可以感受到那熟悉城市气息的房子足矣。
    一路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白楠雨发现白楠琴依旧没有回来。于是，她像现实世界那样抱着游戏机，躺在沙发上打着游戏，等待她回来。
    可谁知，当月色升起，一切笼罩在宁静之中后，白楠琴依旧没有回来。
    这个夜晚非常孤独，不止这个角落，很多地方都充斥着离别的伤感。那些将要回去现实世界的黑发人，终究要和已逝的白发人们离别。
    在等待中，白楠雨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着之后她做了一场梦，梦里的画面很简单，就在这个房子的外面，在走廊上，就在门边。妹妹坐在那哭泣，一直在哭，仅此而已。这样简简单单的画面，却已经让白楠雨感到心情复杂。
    她并不知道白楠琴什么时候会回来，当她回过神时已经是早上了，白楠琴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这一天终于来了，许许多多的大巴车载着准备回去的黑发人，陆陆续续驶离黑湖市临时城区和三岛市。
    在一阵阵的哭泣呼喊声中，白楠雨逆流奔跑着，在那黑白相间的人潮中，她是唯一一个逆行者，因此特别显眼。大街小巷一时有着说不完的故事，人们诉说着，看着黑发人上了大巴。白楠雨渐渐停下脚步，看着那些诉说的人，却找不到妹妹的身影。
    白楠琴肯定是躲起来了，她不想面对这一天的到来。
    一股烦躁的感觉又一次充满白楠雨的脑海，她可不希望自己整理了这么久的心态，会因为妹妹的依依不舍而前功尽弃。这可是她必经之路，她就算留着妹妹，她也不可能总是和妹妹在一起的。
    于是她又一次走起来，眼睛像是监控器一样扫视着。忽然间，白楠雨的余光注意到了一个小巷中蜷缩的身影，定睛一看，她松了口气。
    “躲猫猫游戏结束，我找到你了，小琴。”白楠雨难得地表现出了一个长辈该有的严肃。
    然而白楠琴似乎还不愿意回过头，当白楠雨的声音响起后，她似乎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忽然发出了抽泣声。
    “你好自私啊，姐姐。”白楠琴抹着脸颊上的泪水，依旧没有回头的想法，“你一直都是这么自私，从没想过我的感受。”
    “我……没有……真的没有……”
    “那你倒是让我留下来啊！”
    白楠琴说着突然转过身站了起来，白楠雨可以看得出，她要留下来的想法特别强烈。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白楠雨也是普通人，那她留下来生活，顶多是有着和现实世界差不多的危险而已。
    但是白楠雨毕竟是“管理员”，今后的生活一年或许都不会怎么出现在妹妹身边几次不说，她所站的位置太高，能看见的人太多，而且她的能力可是让很多人垂涎欲滴的。
    在中央管理室，白楠雨有权力赋予一些人临时管理员权限。
    不管怎么样，这里都太危险了，白楠雨必须让妹妹回去，她不能让妹妹这样暴露在危险里。
    这是两姐妹第一次意见不同。
    “我没法随时随地保护你的……小琴……”
    “我能保护我自己！”
    “不，你不应该留在这个世界，你的年纪应该去过更好的生活。”白楠雨急得抓住了白楠琴的肩膀，“算姐姐求你了好吗？我真的不希望你会因为我而出事！”
    两姐妹对视着，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且不论白楠琴到底想通了没有，至少接下来的事情也许不允许白楠雨继续和她说下去了，她接到了肖菁的电话。
    “喂？”
    “白楠雨，你注意一下最前面的车队，我们发现了亡国活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