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境边缘

    
    十层，r区实验室。
    混乱的制造者莉莉·克里斯正在号啕大哭，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眶中溢出，但还来不及滚落地面就很快挥发。
    她，或者说它，正在被从内部蒸发着。灼热的高温如同岩浆般在表皮下疯狂涌动，高压下细密的血雾从毛细血管中喷薄而出。这股灼热很快从内脏燃烧至体表，皮肤被灼烧露出底下鲜红干枯的肌肉，触目惊心。
    它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真正的怪物了，没有人知道几分钟前她还是一个抱着洋娃娃的金发萝莉。
    “好疼啊！”怪物细声细气地嘶声叫着，在经历短暂的疯狂之后很快变得虚弱无比，看上去就像个抽噎的小女孩。
    “妈妈，救我！”
    “谁谁来救救我？”
    怪物胡言乱语着，高温灼烧掉了它的晶状体，黑洞洞的眼眶流出两道暗色的血泪。
    它已经看不见了。
    濒临死亡的尖啸带来狂乱的讯息，首先摧毁的便是正在上锁的实验人员，次声波呼啸而过时他们的脑浆已然被搅成一团烂泥。
    金属壁无法阻挡这强度惊人的次声波，于是研究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莉莉声嘶力竭的大哭，感觉就像脑门被一柄铁锤迎面击中，不少人眼前一黑。
    意识回笼已是在数秒之后，双耳暂时性失聪的研究员一边用力比划一边朝自己的同伴大吼着，尽管对方实际上同样什么都听不见。
    就在十层的研究大厅陷入骚动之时，七层的安全区内。
    白诀单手按在墙壁上，放射的电磁脉冲顺着金属壁飞速向中央智脑延伸。数据的世界没有时间概念，仅仅001秒之后他就成功侵入了中央系统，紧闭的大门应声而开。
    “5分钟，”他望向今西，“5分钟之后系统就会重启，如果要跑的话就趁现在。”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已抬脚走出大门。
    今西肃穆点头，但片刻后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莉莉呢？”他挣扎着问。
    “她没救了。”白诀硬邦邦地回答，他的脚步迟疑了一下，语气却倏然柔和起来，“但我还是想去看看她。”
    今西立刻就高兴了起来，就像得到骨头的小狗一样容易满足。
    这为他们的计划增加了一点变数。整个浮岛海面上的部分一共有三层，剩余七层全部隐没在海水之下，越往下就越危险。
    逃生的路线一共有三条，浮岛顶部的机舱，那里通常有几艘小型飞船停靠作为常规应急手段，但是顶层的距离太远，排除。
    最底层有几个排水口，但没有载具的情况下很难横跨几百海里到达陆地，排除。
    此刻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位于四层的入水口，那里有少量的深潜器作为出入浮岛的常规工具。浮岛周围遍布不规则漂流的浮冰，因此补给船只很难靠近，仅有的离开方式就是从水下穿过浮冰群。
    五分钟开始倒计时。
    大量的指令从大脑下达到身体各处，新陈代谢加快，血液含氧量上升，44b照片级的瞬时记忆力清晰地记录下了从中央智脑处入侵来的浮岛地图。
    对于白诀来说，掌控这具身体全部639块肌肉，把握每一次呼吸每一寸足迹，解析无形的数字信号这些是如此简单以至于变得理所当然，他大概从来没意识到，从出生就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是天赋伟力，并且深深根植于他的本能中。
    “左、左、右、左”
    强大的神经反射速度与运动能力使得白诀与今西像是在飞檐走壁，在他们面前，一扇扇金属门轰然洞开。
    大脑高速运转，一道道数据流轻巧地没入门中。
    “收到新指令，权限核查进行中……”
    “权限核查成功，关闭七级权限锁，打开第一道防护门开启完毕，打开第二道防护门”
    在白诀与今西通过的瞬间，门被悄然锁死。
    倒计时四分三十秒。
    前方左拐回廊60米传来微弱的震波，运算在瞬间完成，大脑立刻做出反馈。
    是安全督查，白诀的脑中自动出现画面侧写，一名男性，体型壮硕，携带武器。
    绕开他，避免任何无意义的时间浪费。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一条新的路线出现在了白诀的思维平面中。
    两人悄无声息地切换了路线，浮岛所有的监控设备、传感装置全部陷入瘫痪之中，没人察觉到异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量的安全督查陆续从其他各个楼层向着底层集中，这无疑令白诀两人遇到安全督查的频率急剧增多。
    绕不过去了。
    当前方的三条岔路相继传来有人的信息时，白诀明白，这场遭遇战已不可避免。
    干掉他。他干净利落地示意今西。
    了解。今西无声地咧开嘴示意自己明白，一道细细的线出现在他嘴角边缘，就像嘴被豁开一样。
    下一秒，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非人的变化出现在他身上。
    下颌骨延伸拉长，上下颌张开超过一百八十度，密密麻麻的尖细牙齿钻出牙床，鲨鱼般的多层构造使得一旦猎物被咬住就很难挣脱。
    五秒后，一头浑身覆盖着鳞片的小怪物出现在了白诀身后。
    朝日今西：人工制造的鲛人混血种，生物等级序列九。
    和莉莉是同类。
    四分十五秒。
    “唰！”
    一道白影如同幽灵般闪过一名安全督查的视网膜。
    格林只感觉眼前一花，身体比意识更快反应过来。拔枪，上膛，安全锁自动开锁。
    他尾随着那道白影步入分岔的回廊，果不其然在那里的拐角再次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白色衣角。
    那样惊人的敏捷与速度，绝不是那些裹在白大褂里的研究员可以办到的。
    格林很容易就做出判断，他正在遭遇某只出逃的实验体。
    一想到这里，格林浑身的肾上腺素都涌动了起来。作为一名新手的安全督查，他是第一次正面遭遇一只失控的实验体。此刻他感受到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追猎某种猛兽的兴奋感。
    而这一点恰好就要了他的命。
    就在他步入这条走廊的刹那，脖子后面的汗毛根根竖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就在他回头的刹那，一道青灰色的身影悍然从天花板上发动攻击，就像猛虎扑击羚羊。
    “嗤——”
    薄而锋利的鳍撕开喉咙，血液在高压下呈现雾状喷出，喷了今西一头一脸。
    格林很快就捂着脖子软倒下去，全程连一枪都来不及开。
    作为一个合格的安全督查，他实在是太缺乏必要的谨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