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边境

    
    7个月后，在坏孩子联盟三岛市分部训练室里，白楠雨正和白楠琴做着训练。这是最后一天的训练了，白楠雨这一天下午就要送人们回去了。
    虽然已经训练了很久，但白楠雨的战斗能力似乎还没有很大的见长，白楠琴依旧一直占上风。
    “我真的打不过你的啦！”
    任白楠雨再怎么求饶，白楠琴都毫不留情地发起攻击，逼迫她下意识地防御，直到能够把自己打败为止。
    不过七个月的训练，白楠雨虽然在体术上没有什么见长，但是在理论和对这个世界的结构认识上有了空前的增长。通过白楠琴的眼睛，她看见了很多平时看不见的东西。
    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的更让人难以驾驭，因为它基本已经成型了，对它的改革无论善意与否，都是在尝试摧毁他。
    把这个世界比作一个孩子，要想让她将来可以变得美好，就要从小就坚持让她的善意多于恶意。但是一旦善意败了，人们输给了贪念，输给了那些欲望，世界变得腐烂不堪后，没有人即使扳回，那么她将会在冥冥之中成型。
    今后的她，就将会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性格已经难以改变了。很巧，现在的世界确实已经变成了这样，充满恶意和腐败，以及逃避。
    有无数人尝试站起来，但是他们的结果也只是没有人帮助，于是寡不敌众，要么放弃了，要么消亡了。
    而现在的白楠雨如果要站起来，成为那些人的敌人，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只知道一定不会轻松就对了。
    白楠琴明白自己的能力有限，今后也许无法继续保护白楠雨了，但是她依旧可以派上一点用场。
    训练白楠雨的战斗力和对危机的应对能力，这至少让白楠琴也可以再和姐姐度过这最后的一段时光。在离开了这个世界后，每过一天，一个月，在这里都是千秋万载。数十年之后，她寿终正寝再回来时，也许姐姐已经不在了。
    算了，总得放下。
    从思考中回过神时，白楠雨已经害怕得抱头蹲防，她根本挡不住白楠琴那雨点般的攻势。
    虽然可以读出白楠琴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但是每当她准备顺着攻势防御的时候，白楠琴的第一下攻击已经打在她身上，而脑子里已经是第三下攻击的准备了。
    这哪里防得住啊！白楠雨干脆放弃挣扎，抱头蹲了下来。
    她蹲防的样子是很可爱，但是倒计时还没结束，如果是真的遇到威胁并且被限制了能力，那还得了？
    索性白楠琴继续无情地发起攻击，甚至开始有些气愤，即使白楠琴已经收住了超过八成的力量，也依旧能打得白楠雨嗷嗷叫。
    “姐姐！认真点！”白楠琴终于忍不住吼道。
    “我……我打不过……”白楠雨捂着头，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那个……”
    白楠雨缓缓抬起头，看着白楠琴那焦急的表情，她的眼睛里忽然显露出一丝红色。忽然间，白楠雨理解了白楠琴为什么会如此焦急，眼中的红色也渐渐褪去。
    “来吧。”白楠雨摆好了架势。
    这个突然的改变没有让白楠琴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见白楠雨说完“来吧”的一瞬间，那个身影便闪到到白楠雨的面前。
    依旧是那暴风雨般的连打，但是这一次白楠雨发现白楠琴原来这些月和她练习时肯定都是放了水。她的攻击速度，力度，还有出招的技巧性，全都比平时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如果是这个程度，白楠雨必须学会应对，或者说，她其实已经可以应对了。
    照着白楠琴所教的技巧，白楠雨弹开了好几下攻击，随后一拳击中了白楠琴腹部。
    “终于反击了，但是这一次评分只有C，你被我打到太多次了。”白楠琴那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看上去终于有些满意了。但这对于白楠雨来说，其实是噩梦的开始。
    因为白楠雨可是读出了白楠琴要开始渐渐认真了。
    虽然白楠雨的心里一阵挣扎，但是依旧表现得像是在认真对战，并且白楠琴也没有看出来白楠雨此时心里的抗拒。
    三岛市的内部似乎有着一些异常活动，这完全在预料之中，那些人经过7个月的准备，已经做好阻挠下一次开启回去的大门的行动了。
    所以这也许严格来说算不上异常，只是该来的事情终于来了而已。
    现在，参与下一次让黑发人回家的任务的城市区和边境自卫队总部都十分重视这次行动，与上一次相比，这一次派出的维和部队规模要比上一次大得多。
    也许这一次的行动避免不了发生一场恐怖的大战。
    而经过了这么久的训练后，白楠琴也有些疲倦，再和姐姐谈一谈就要真正离开这里了。
    “……其实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你哟……我想让你看见世界变得美好，变成一个美丽的家。既然我在那边没法给你一个家，我就在这边，给你一个家一样的世界，等你来了之后，我们就再也不用漂泊了。”白楠雨对白楠琴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微笑着，看上去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无比地释然。
    而白楠琴听完只是轻轻点点头，淡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了。
    数小时过后，一切还非常平静，这一次回去的黑发人不再局限于黑湖市与三岛市，而是除了三岛市外还包涵了高山市等其他的城市，所以这一次发生危险的几率比上一次多得多。
    顺带一提，现在仍未查明上一次发起袭击的人是什么人，只能大概猜测出或许会是反黑发人组织的成员。
    这次的人数依旧是五百人，每个城市区选出了一些人送上派出的车队，一起朝着古遗迹前进。并且，这一次的城市区纷纷派出了最精良的武装部队，此时也正跟随着车队保护安全。
    而白楠雨此时只能在古遗迹“星穹圆顶”内等待人们的到达，或者是需要支援的突发事件发生。
    很不巧，这个最不希望出现的突发事件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市区派出车队后，很快就遭到了武装袭击，车队立即被炸毁，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
    现在赶过去是没有机会了，白楠雨需要注意一下其他的车队，看来这一次任务着实艰巨。
    三岛市的车队也终于开出了城市，现在所有的车队都已经在前往三岛市的路上了。明明是一个让人感到如释重负的，回家的感觉，此时却让人如此紧张，这也许就是一个人起死回生所需要经历的痛苦吧。
    随着车队渐渐接近古遗迹，受到攻击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最后，甚至连三岛市车队也遭到了袭击。
    不过好在三岛市的武装力量是所有城市区中最强的，他们可以和那些反黑发人组织抗衡。只是其他的车队，或许有些危险。
    “不管了，我必须去掺和一下。”
    白楠雨向“星穹圆顶”的幻影交代了一下，开启“星穹圆顶”的火力防御后，冲向发射口飞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部分车队的重创和敌方队伍的消灭，这些战斗也渐渐平静了不少。就在这时，似乎有着其他人加入了战场，那是个更加具有威胁的存在。
    白楠雨的身影穿行于每一个车队附近，终于将骚扰的人全部消灭击退，随后回到古遗迹。
    车队陆陆续续赶到了，目前为止，赶到现场的人之中，只有三百五十余人。而那些没有到达这里的人，已经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了。
    像上次一样，白楠雨采走一个起源果球根，走到那个大堂里。
    这一次，她没有像上次那样一蹦一跳地跑过去，而是充满留恋地，缓缓走上祭坛。仿佛是放置一块稀世珍宝，也仿佛是在放开某人的手，她轻轻地将球根放入祭坛中心，看着它嵌入祭坛，渐渐枯萎。
    走吧，妹妹，这一次不要再担心了，我可以照顾得了自己的，也希望你可以照顾好你自己。
    当那一束耀眼的光芒又一次打开了联通两界的大门，看着这条回家的路，白楠琴又一次感觉不想离开。
    她仍然希望可以继续陪着姐姐，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借口可以留在这里了……或许不然，因为有人攻过来了，而且那阵势看上去不小。
    即使三岛市的武装力量是最精良的，但是他们人数上也顶不住太多人的同时攻击，现在好了，那些分散去打车队的残余部队一起来古遗迹了。
    “快走！”一个人高声喊道，他明白，只要黑发人全部撤离，这些保护他们的部队就可以赶紧撤走。
    黑发人的队伍开始朝着光柱涌去，白楠琴也被这人潮推挤着不断向前，顺着流动向光柱前进着。她还在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转身去帮一把。
    不，白楠琴只是个杀手，就凭她一个人，也无法同时正面应对这么多人。
    算了吧。
    打消了念头，白楠琴终于看似情愿地随着人潮涌向了光柱。看着那一个个的黑发人消失在光芒之中，白楠琴越是接近便越是有些不安。
    微微扭头一看，她不禁瞪大了眼睛，在人潮之中停下脚步，在人群中像个激流里的石柱。
    当那些袭击的残兵被消灭得差不多，忽然又有了另一个火力在后方包夹他们，避着剩下的残兵朝着“星穹圆顶”拼命的跑。当那些队伍出现，能够看见他们着装的情况下，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亡国的精锐部队。
    城市区的部队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便杀光了袭击的部队，紧接着又朝着城市区部队发起了攻击。
    这看起来就像是敌人的老大看不下去小弟的懦弱无能，所以把他们全部消灭随后自己亲自上场一样。即使城市区联合部队尽力攻击，但是一秒钟也无法耽搁住亡国的推进，只能看着亡国部队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们冲破了防御，如入无人之境般朝着还没有进入光柱的黑发人发起了猛攻，看样子只有白楠雨可以稳住局势了。
    在“星穹圆顶”内部的白楠雨本来还没有得知外面的失守，知道从幻影口中听到亡国军队迅速突破了防御后，她便又一次冲出来。
    只见她的身影如同一颗陨石坠入了亡国部队的中间，那些所谓的精锐部队便毫无抵抗地伤亡一大片。
    那些部队看见白楠雨出现，不但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反而是终于放下了心。他们一部分依旧在朝着光柱移动，而白楠雨周围的则放下了枪，拿着电击棒朝着白楠雨冲来。
    他们的行动非常有团结协作性，即使他们在管理员能力面前如同蝼蚁，但是他们的团结之心实在让人敬畏。
    这个拖延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还是成功地拖住了许多的黑发人，让他们死的死伤的伤。而白楠琴见状，也开始自发地走在最后面，为剩下的黑发人断后。
    亡国的部队越来越近，白楠琴已经做好了拼死战斗的准备。突然间，只听一声巨响，白楠雨再一次坠下，这次落到了白楠琴与亡国部队的中间。情况一度非常紧急，白楠雨猛一蹬地，一座巨墙瞬间拔地而起，暂时封住了亡国部队的攻势。
    在这容许喘息的间隙，白楠雨望了一眼白楠琴，却发现她已经中了枪，衣服被鲜血浸透了。
    她一着急，赶紧恢复白楠琴的伤势，却刚好忽视了亡国的一记偷袭。这个时机抓得太过完美，白楠雨来不及反应，白楠琴虽然看见了但也还没有开口提醒，几根针便深深地刺入了白楠雨的身体背面。
    随着一阵麻痹感，白楠雨瞬间失去战斗能力，眼中的红光消失了。
    “姐姐！”
    白楠琴大吼着，向白楠雨狂奔而去，可谁知，她的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在动。看向那边时，一颗榴弹已经飞向了她。
    在最后的一瞬间，白楠琴大脑一阵嗡嗡作响，身体控制不住地被冲击波推进了身后的光柱，在一片白色的空间里翻滚了几圈。
    脑袋渐渐没有了那嗡嗡声，体力也终于可以支撑起她的身体。在这雪白的世界，也不知听力有没有恢复，不知视觉是否出现了问题，白楠琴什么也听不见，眼前也只有一片雪白，一望无际的雪白，就连地面也是。
    当她艰难地爬起来后，已经不知道哪里是出去的路了。
    “姐姐……”白楠琴慌了，仿佛是突然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还没有做好准备。
    那个不懂事的，依旧眷念姐姐的她，又一次占据了她的身体。她拼命地喊着姐姐的名字，拼命地在这白光中寻找出去的路。但实际上，在这光芒之中，她只是到处跑着，一直在跑，直到光芒退去，她的眼前蒙上了黑色，只有一点微微的光亮。
    并且，当她试着坐起来后，她听见了熟悉的，城市的喧嚣，也听见了一个护士欣喜的声音。
    “太好了医生，这个姑娘她也醒了，你别伤心了。”
    白楠琴不知道那是谁，但是可以猜到自己在病床上，这里是医院。她还想起了自己已经因为头部的伤而短暂失明，现在已经暂时看不见这个世界长啥样了。
    而且，她似乎连姐姐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呢，因为她已经瞎了。
    那些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渐渐模糊，模糊得，就像是没有发生过，就像是幻想。似乎这么久的痛苦生活，最终只是一场梦。
    真的是梦……吗？
    “医生，你以后真的要收留她吗？”那个护士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不收留她她还能去哪，我真的很对不起她，她……哎……”
    “医生，这不怪你……你刚刚才醒来，别又整得自己不舒服了好吗？”
    收留……我吗？白楠琴仔细听着，一时不知道是应该安心还是该伤心。那个医生，到底是收留了她们，还是只收留了她呢？
    可这怎么都听起来只有她一个人啊。
    “我们可算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啊，不过我觉得那个梦也太真实了……”
    医生说完便没了声，只能听见脚步声逐渐移到她身边，忽然有什么靠近了她，放在了她的头上。
    “孩子。”是那个医生的声音，他此时的语气，温柔得就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青花瓷，“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我姓王，你可以叫我王医生。”
    “嗯。”白楠琴下意识地回答着。
    “说一件有些敏感的事情……你现在是不是没有家可以去了嘛，从今往后，你就住在我家好吗？我和我的爱人可以照顾你，把你当成我们的女儿。”
    医生果然是要收留白楠琴，因为她对于某人的离去，实在太过意不去，所以他怎么都要补救一下。
    “可以。”白楠琴恢复得毫无感情，好像一点也不开心的样子。
    “那就好……”医生松了口气。
    “那我姐姐呢？”
    白楠琴紧接着的一句话，让刚刚松了口气的医生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就算看不见他的脸，白楠琴也可以感觉到他此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沉默持续了很久，医生没有回答，白楠琴也没有再问，空气中一时弥漫着让人唏嘘的伤感。
    一切回到了它应该在的地方，所有的事物大多都恢复了原状。人们依旧为生活拼搏着，孩子们依旧在青春里玩耍着，世界依旧在平平淡淡地运行着。
    唯一改变的，只是又有几个可怜的灵魂，前往了另一个世界而已。
    在那一刻，世界无比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