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芳华

    
    当顾芳华忍着颤抖，神态自若将酒杯，放回燕容凌面前，又拿起自己的酒杯，依样倒了一杯。
    然后，举起酒杯道：“燕容凌，我也不知道对错，你欠我的，我欠你的，怎么分也分不清楚。饮过此杯，你我前尘旧事，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燕容凌看着顾芳华，迟迟没有说话。
    就在顾芳华以为，燕容凌已经看穿自己在酒杯中下毒，要问责自己之时。燕容凌缓缓举起酒杯，默默凝视顾芳华。
    “好！前尘旧事，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顾芳华将酒杯，快要触到嘴唇时，燕容凌突然出手，夺走了顾芳华的酒杯。
    在顾芳华惊诧之时，快速将两杯酒，先后倒入自己口中。
    顾芳华发出一声尖叫，刹那之间明白，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燕容凌全部都知道。他明知道那是毒酒，自己要和他同归于尽，却两杯毒酒一起喝了。
    “容凌哥哥！快来人！来人！太医！”
    燕容凌看着慌乱的顾芳华，嘴角却扯出一抹笑意。但随即剧烈的腹痛，让他蜷缩起来。
    顾芳华顾不得其他，扶住燕容凌惊惶道：“你快叫人！”
    “不，我让他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过来，余下的每一息，我都想和你独处。”
    燕容凌忍住疼，靠在顾芳华肩膀之上，然后从袖口暗袋摸出一张明黄色的圣旨，交给顾芳华。
    “明珠，以后就是燕祈喧为帝，我给他和三公都留了信，你不会有事的。燕祈喧现在已经是十分稳重，有我的遗旨，他不会为难你和萧遥。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把这道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留着，就当是道免死金牌。”
    燕容凌说到这里，自己按捺不住，嘴角溢出丝丝黑血，脸上却还带着笑。
    “为什么！为什么！容凌哥哥！”
    顾芳华泣不成声，看着燕容凌的脸色，慢慢黯下去，她心里百感交集，只懂用哭来发泄。
    “明珠，我累了。江山也好，皇位也罢，我都不在意，我由始至终想要的，不过只有一个你。原谅我，原谅我对你的逼迫，要不是走到这一步，我还不甘心，总觉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还有机会。”
    顾芳华恸哭失声：“容凌哥哥，你不要死，是我对不起你！”
    眼看燕容凌的脸色，越来越黯，青白交加，顾芳华一咬牙，伸手将无名指放入口中。低声道：“容凌哥哥，我还不了你两世的情，不能同生，就陪你同死。”
    燕容凌双眼突然睁大，诧异的看着，很快变了脸色的顾芳华。
    他一直以为在顾芳华心中，没有自己的位置，所有的情都给了萧遥。可如今，看着顾芳华愿意同自己共死。他突然明白，自己在顾芳华心中，也有不逊萧遥的位置。
    “来人！快来人！”
    燕容凌毒性已经渐渐入骨，可他不想顾芳华同自己一起死。只要顾芳华心中有自己，那一切都值得了。
    先前顾芳华的呼唤，没能将人叫出来，可燕容凌的声音一出，很快冥卫和内侍都涌了出来。
    燕容凌感觉到，胸口闷得如同压了块大石头，眼看就要不堪重负，闭上眼睛。
    可他希望，能救下顾芳华。挣扎道：“朕驾崩之事，与明珠公主无关，是误喝毒酒。快制住她的穴道，请张太医来，这毒他能解。”
    顾芳华的眼睛里，已经全是泪水。
    不知道是被腹痛逼出来的，还是情不自禁，她只会紧紧抓住燕容凌，却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
    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无意之中提前看到遗旨的燕祈喧，赶到了清芷殿。
    “皇上！明珠！你们坚持一下，不会有事的！”
    燕容凌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燕祈喧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道：“朕被人刺杀，明珠也误被毒酒所伤，你要救明珠，以后对她好，尊荣一生。”
    “生”字刚说出来，燕容凌就闭上了眼睛，燕祈喧重重答道：“好！尊荣一生！”
    顾芳华身体不如燕容凌，中毒后又被点穴昏厥过去，所以没有听到这最后的话语。但幸好她藏在无名指的毒粉，经过两次在酒水中下药，已经所剩无几。
    加上冥卫及时点了她，身上各大穴位，延缓了毒性发作。所以在张太医的解药下，抢回了一条命。
    但毒性太过霸道，顾芳华救回来后没有生命危险，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据后来史书记载，明珠公主危急之时，其驸马萧遥，用从山中墓里所得灵药，救活了明珠公主。
    再后来，燕祈喧继位，改国号为承德，明珠公主及驸马，去了玉门关定居，终生不曾再回京。
    十年之后。
    又到燕容凌祭日，顾芳华和萧遥，一身素服，带着一双儿女，如往年一般对着京城，遥遥祭拜燕容凌。
    “萧遥，你带孩子们先回去，我还有些话，想同容凌哥哥说。”
    萧遥温柔一笑，对顾芳华惦记燕容凌，没有丝毫不悦。轻轻道：“好，我和孩子们在山下等你。”
    原来自从回到玉门关，顾芳华就在宝镜山上，为燕容凌设了一座衣冠冢。
    希望借着这块宝地，也算是神仙洞府，为燕容凌多积攒福气。希望他能投个好胎，忘记自己。
    “容凌哥哥，我现在很幸福，萧遥对我很好。如今大周，也是四海升平，国富民强，你可以安心。”
    “这么多年了，我没有哪一次做梦，能够梦到你。你是不是还在怪我？连入梦都不肯。”
    “我小女儿叫萧玲，每每看见她，我就会想起我小时候。想起那些过往的时光，永远找不回的岁月。”
    “容凌哥哥，你女儿现在很好，听说不久之后，她还要来玉门关玩。娇娇说她的性格不似你，反而似我这个姑姑。我倒是与荣有焉。”
    “算起来她和子元的年纪相当，当初你不是说过，我们要结儿女亲家吗？如果她能够看得上子元，我就把她娶回家。不过听说娇娇也看上了公主，到时候子元能不能够娶到你的女儿，还说不清楚。不过，我会是个好婆婆的。”
    顾芳华絮絮叨叨，一阵风吹过，她仿佛听到燕容凌的笑声。
    转头望去，碧空如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