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心上狂野生长

086:白驹过隙

    
    陆靖北回到海边别墅,岑澄坐在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太阳西落,旁边的桌几上放着两只酒杯,其中一只杯子里倒着酒,另一只则干干净净,似乎是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没想到,你还会留在这里。”陆靖北从他眼前走过,弯身坐在了与他一桌之隔的位置,这酒杯就是专门给他准备的。
    “不然你说我该去哪里?”他笑着,给陆靖北倒上了酒。
    “你故意把苏柒放了,为的就是挑拨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还需要我来挑拨吗?”他低低一笑,拿起酒杯,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说:“计划很顺利,我们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陆靖北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恭喜你,终于替你和你的母亲报仇了。”
    岑澄抿了一口酒,笑容浅淡,手指轻轻摩挲杯壁,笑而不语,只眯眼笑着,侧头看他,问:“你说你不会放过姓陆的人,那么我呢?我也姓陆,按照你说的,我是不是也要死?”
    陆靖北浅浅的勾了一下唇,说:“我不是陆三帆,谁都会赶尽杀绝,对我没有威胁的人,我自然不会动他。你说,你对我有威胁吗?”
    两人的目光对上,似笑非笑的对视了片刻,岑澄首先转开了视线,“你觉得呢?你觉得我对你有没有威胁?”
    “在你没放苏柒出来之前,我从来不觉得你对我有任何威胁,但你把她提前放出来了,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你最清楚我跟苏柒之间当下的关系,你那么做,不但没有缓和我跟她之间的矛盾,反而加剧。苏柒是什么人,你我或多或少都清楚。”
    “再者她现在还顶着邢家大小姐的身份。你放了她,这么一来,让她看到我逼死陆彦,恨我,又让她欠你一个人情。对你有百分百的好处,你说,我怎么能不怀疑你的动机,我怎么会放心一个心机深重的陆家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淡淡的笑着,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红酒,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你知道的,有你爸的前车之鉴在,我不会相信任何人。”
    岑澄面上的表情不变,“所以你连苏柒都不信,说真的,我觉得不会再有第二个像她这样的人,对你那么好了。你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只要是对你好的事,她都愿意做。你对她那么过分,她都可以不在乎。请问,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那么贱的人吗?”
    陆靖北面色一沉,淡淡瞥他一眼,“贱这个字,你没有这个资格说。”
    “那陆筱呢?这牢她是坐定了,进了监狱,想要一个人死容易,想要保住一个人也容易。你会选哪一种?”
    陆靖北没有回答他,兀自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不过,不管哪一种,陆筱是恨定你了。我想等她出来,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觉得呢?”岑澄仍然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陆靖北的脸上。
    陆靖北应声停下了脚步,刚好站在他的跟前,双手插在口袋里,稍稍侧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岑澄,你安分守己,我不会动你。如果你胆敢有任何想法,我不会留一个想要我死的人在身边,你明白吗?”
    “以后你要是再多事,就别怪我无情了。”
    岑澄只挑了一下眉梢,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陆筱这一步,是岑澄做的。他恨陆三帆,恨何秀湘,也恨何秀湘的子女。所以,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至于苏柒这一步棋,他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保障,他也是怕陆靖北会赶尽杀绝,毕竟他也姓陆,身上流着陆家人的血。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只觉疲惫。
    ……
    陆三帆一死,鸿门大乱,陆家有能力接替陆三帆位置的人非死即伤,独独只余下一个养子陆靖北,倒也是名正言顺。
    然而,在陆靖北要上位的时候,苏柒出现了。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女士西服,长发挽起,看起来十分干练。因着青义帮的势力,在座的人对她倒也是恭恭敬敬。当下局势乱,陆三帆生前又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必须要有一个震慑力强的人出来主持大局,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陆靖北有这个能力,而且他深藏不漏,这么些年,自有一股势力,而且在座有几个元老一直被陆靖北要挟着,统统都是站在他这边。现在的情况,他要上位,并不是一件难事。
    陆靖北面无表情的看了苏柒一眼,她就站在圆桌的另一边,同他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说:“怎么北子你好像忘记我这个嫂子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招呼我一声。你们可别忘了,法律上我还是陆彦的妻子。现在他生死未卜,见不到尸体,我绝不承认他死亡,那么他不在了,他手里所有的事务,便都交给我来接手。”
    “怎么能说陆家没人,我到现在还是陆家的人呢。这陆家能干事的,可不单单是北子一个。其实我也可以。”
    陆靖北面色微冷,旋即微微一笑,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陆彦是个叛徒,利用你想联合外面势力来弑父。你现在跑到这边来,说这句话,似乎有点可笑呢,就算你现在是青义帮的掌舵人,我们鸿门也不是让你为所欲为的地方。请。”
    他说着,做了一个请离的手势。
    苏柒并没有离开的打算,魏澈帮她拉开椅子,她顺势坐了下来,单手支撑着下巴,说:“我就是为所欲为了,你想如何?再说,我到底是被谁利用了,我自己应该比你更清楚。我今天过来,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替陆彦澄清,他从来就没有利用过我。”
    “我的失踪,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无辜的。至于这件事,究竟是谁在主导……”她勾了一下嘴角,深深的看了陆靖北一眼,“咦,妹夫你对筱筱不是一直很情深意切的吗?怎么现在筱筱都快坐牢了,你还有心情坐在这里谈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我以为你现在只会全心全意,想方设法去救筱筱出来才对。这样,好像有点不符合你开始的人设哦?”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充满了挑衅,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气氛顿时有些紧张,他们这是明显的争锋相对,旁人皆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谁都不插一句嘴,静静的看着这一场争斗。
    陆靖北抿着唇,深深看了她一眼,旋即低垂了眼帘,说:“我再说一遍,鸿门的事,不需要青义帮的掺和,纵是陆彦没有里利用你,你也没有这个资格,在这个场合里指手画脚。”
    “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是个养子吧?充其量也是招赘的女婿,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呢?要不然,咱们斗一个试试,让我瞧瞧鸿门的实力。”苏柒靠在了椅背上,一只手轻叩着桌面,微微扬着下巴。
    当天的谈判,不欢而散。
    众人散去,厅里只剩下苏柒和陆靖北两个人,她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并不看陆靖北一眼。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告诉你。过去的任何时候,不是我不敢反你,是我舍不得反你。但你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太伤心了,为了让我心里痛快一点,我偏要做一切让你不痛快的事儿。鸿门我是要定了,如果你能好好对我,听我的话,我可以把鸿门交到你的手上。但如果你要硬碰硬,嗬,那你就试试看。”她说完,笑着站了起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站住了脚跟,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所收敛,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拉开门就走了。
    最后的结果,由于苏柒的强势插入,鸿门由他们两人共同管理。
    这期间,苏柒回了一趟老家,也就是她走出来的地方,距离栾城不算太远,但也不近。
    她是一个人去的,她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回来了。
    站在一扇木门前,她轻叩了两下门,木门晃动了一下,自己开了一条缝隙。随即,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门没锁。”
    苏柒微微一笑,轻轻推开门,步入了院子,紧接着,一个女人便从屋子走了出来,见着苏柒的瞬间,她先是顿了一下,眯着眼睛观察了她好一会,才露出了一抹惊喜的表情,说:“是小柒吧?”
    “是啊。”苏柒扬唇一笑,走了过去,说:“刘姨,我来看你了。”
    “哎呀,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刘姨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然后摸了摸她的脸颊,皱了皱眉,说:“你咋那么瘦了,上次见你来的时候还有点肉,现在这脸都凹进去了。太瘦了不好看,想想你小时候,在那样的环境里,还能胖嘟嘟的,怎么出去了之后,就是越来越瘦了呢。”
    苏柒的眼眶微微发红,说;“瘦一点好看嘛。”
    “瞎说,胖乎乎的可爱。”
    随后,刘姨便将她拉进了屋内,为了证明胖乎乎的可爱,还专门翻出了以前的相册。苏柒在福利院的那段日子,刘姨对她特别好,还给她拍照,所以很幸运,她还能看看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模样。
    虽然只有寥寥几张,但已经足够了,苏柒摸着照片,看着照片上笑的灿烂的自己,竟然那样的陌生,她已经忘了,原来自己还有开心的时候。
    两人说着闲话,苏柒挽着她的手。
    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一瞬,便从指间溜走,抓都抓不住。
    ……
    六年后。
    陆筱出狱半年,在这半年里,她倒是做了不少事。
    “查出来了,陆靖北这几天一直去见的人就是陆筱。”
    苏柒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上面播放着,与现下状况完全不符的偶像剧。苏柒似乎看的津津有味,旁边的人站的笔直,毕恭毕敬的,等待着她的回应。
    这么多年过去,苏柒在青义帮已经站住了脚跟,所有反对她的人,全部被她用狠绝的手段镇压,至于邢家大爷和三爷,也是被她揪着小辫子,再没有任何异议。
    邢老爷子在三年前寿终正寝,至于邢灏,在两年前因为不慎从楼上摔下来,伤了脑袋,一直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
    如今的青义,由苏柒和苏捌共同掌控。
    而陆靖北,因为得到了一些外援的帮助,自然是压了她一头,两人的关系这几年一直都很微妙,但没有人敢正面去提这件事,连苏捌都不敢说。
    邢灏出事之后,青义和和胜帮的交集,变得频繁起来。
    最让苏柒想不到的是,和胜帮的顾东笙,竟然是当初让方筠念念不忘的人。
    方筠第一次跟她说的时候,苏柒难以掩饰脸上的惊讶,所幸的是方筠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
    苏柒收回视线,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那陆筱呢?从她出狱到现在,有什么动向?”
    立在旁边的人想了想,上前一步,凑到了她的耳边,说:“她好像跟警方那边有联系。”
    苏柒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旋即挑了一下嘴角,“有点能耐,你继续盯着。”
    “是。”说完,他就离开了。
    恰好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苏柒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来电是梁睦,她的心理医生。
    “今天有空吗?一起吃晚餐。”
    “好啊。”
    挂断电话,苏柒便起身上楼,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画了个精致的妆容。在梳头的时候,她赫然发现了一根白头发,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竟然已经开始长白头发了。
    苏柒凑到镜子前,将那根银白的头发挑出来,拔掉。继续梳妆打扮,夜幕将至,她才出门,让司机去了诊所,接了梁睦。
    餐厅是他订的,苏柒没有任何异议。
    泰国菜。
    “有没有想过给自己放个假,出去散散心?”梁睦问。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空了还不如待在家里。”苏柒垂着眼帘,专注吃饭。
    “所以,我治了你那么久,你还是原地踏步,你根本就不听医生的话。”
    苏柒挑了挑眉毛,“那邢灏呢?梁大医生,你手里失败的病例太多了,不是我不听话,是你无能为力。”她开玩笑似得说道。
    梁睦是当初邢灏的心理医生,也是方筠的那朋友,有一段时间苏柒的状态非常不好,方筠就找了梁睦过来开导她,时间一长,两人也就混迹成了好朋友,现在可以快出去吃饭,偶尔梁睦还会带着她去看电影。
    后来,苏柒就喜欢上了看电影的感觉,时不时就会找他一块出去看电影,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医术。”梁睦故意板起了脸。
    “不啊,医术再好的医生,碰到绝症患者,照样没有办法。而很不巧的是,你偏偏就是碰上了这样的病人,这跟你的医术没有关系。”
    梁睦忽然就认真了起来,说:“跟你讲道理,抽出一周的时间,我带你出去走走。”
    “我也跟你讲道理,我真的没时间。”
    “没时间也抽出时间来啊,我看你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怎么说是没时间?”
    苏柒摊手,说:“我待在家里,不代表就是我没事做啊。”
    “借口。”
    “不是。”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不让着谁,倒也是热闹。这几年,苏柒整个人都阴沉沉的,简直惜字如金,倒是只有跟梁睦在一起的时候,会变得活泼一些。
    饭后,两人散步,路过电影院的时候,苏柒停下了脚步,一时兴起,便拽着梁睦进去随便挑了一部文艺片,等了半个钟头才进场。
    梁睦是舍命陪君子,如此无聊的电影,苏柒却也认真的看完。
    电影散场,苏柒让人先把梁睦送回去,道了别之后,苏柒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景园。不久之前,有消息过来,陆筱从原来的筒子楼里搬出来,入住了景园,想必一定是陆靖北的安排。
    她让车子停在门口,自己走了进去,找到了所在楼层,不过她并没有进去,只会站在花坛前,仰头往上看着顶层的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响起,“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苏柒闻言,转过了头,见着来人,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笑了笑,说:“我什么也不想做,或者说,什么都不用做。你留着她,是你自己倒霉,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你最好跟梁睦保持距离。”
    苏柒轻挑了眉梢,“为什么?他对我挺好的,方筠还跟我说,他对我有点意思,你知道我这人特别缺爱,谁爱我,我就靠谁近点。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他保持距离?”
    “他不可能爱你。”
    “你怎么知道?你不爱我,就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不可能爱我吗?陆靖北,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陆靖北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双手插在裤袋里,冷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说:“你盯着陆筱那么久,查了她那么久,难道不知道梁睦跟陆筱有关系吗?你以为陆筱出来,只会找我报复吗?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
    “我只劝你一句,如果你真的对梁睦用了真心,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柒仍不以为意,低低的笑了笑,双手抱臂,走到了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说:“那我们就看看,我和你,谁死的早。”
    说完,她就从他身侧走过,离开了。
    她上了车,对司机说:“去一趟玉园。”
    夜已深,然而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热闹闹。苏柒看着那些热闹的场景,总觉得像是隔着屏幕,他们在屏幕之外自由的世界里,而她则在四四方方黑色的小天地里,只有她一人,她想出去,却被屏幕阻隔着,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冲破这无形的一道墙。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司机小声的提醒了一句,她便缓缓睁开了眼睛,侧头看了一眼,她已经许久没有回到这里,只请了个佣人时常在打扫。她下车之前,让司机可以回家休息,明天早上再过来接她。
    等司机开着车离开,她才转身进去。
    上楼之前,她忽然鬼使神差的去开了信箱,里面只躺着一个信封,寄过来大概有一段时间了,上面积了一层灰。
    她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是她自己的字迹。自己给自己写信,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片刻才猛然想起来一件事。她看着手里的信封,仿佛时间穿梭了一般,回到了那一年,在那个酒店的顶层。
    她笑了一下,拿着信封上了楼,她最终没有拆开来看,只是将信封放进了抽屉里。她自然很好奇当年陆彦写了什么,但她却不愿意看,大概是没有勇气,有些事情知道了,还不如被蒙在鼓里。
    随后,她洗了个澡就睡觉了。
    隔天,她一时心血来潮,去了那家酒店,上了顶层。护栏上的锁密密麻麻,还多了一处照片墙。苏柒一点一点的看过去,赫然发现了她和陆彦的那张照片也在相框里。而那张照片,她已经找不到了,就好像她找了那么多年,仍然没有找他一样。
    不过苏柒坚信,他没有死,如果死了,怎么会连尸体都找不到,找不到尸体,就代表着还活着。
    之后,她又循着记忆,找了他们两人的锁,然而,她找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找到。她问了这里的工作人员,他只说,如无意外,应该还是能够找到的。
    他还百分百的保证,但凡是在这里锁上了,就绝对不会人为拿掉,除非是被别人撬走。
    苏柒笑说:“我们也不是明星,谁会来撬走这个。”
    工作人员只一脸抱歉,一再强调,说:“我们真的没有动过,要不然你们再锁一个。”
    苏柒笑着摆摆手,说:“没了就没了吧。”
    本来就不是真心实意锁的东西,没了也是正常,说不定真的是自然脱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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