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度觉的自己这身子变的混混沌沌的.整个人都有如陷入泥潭一般持不起半点儿的气力.似乎周身这骨肉都是酥软的.整个人万般皆放一般陷入一种彻底的放松中.
黑暗里他还有一丝理性尚存着拿捏他整个人.依稀记得他需要照顾女王、他不能就此熟睡过去.可那双眼的眼皮就是那样不受他控制的一点点往下沉.就这样他与自己做着莫名的抗争.到最后似乎还是沦陷给了困倦.他头脑变的沉闷而木顿.
……
晨曦时的微光溶溶然辉洒而入.这城郊山野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脉尤其明显的草木的幽香.丝丝袅袅漫溯入鼻息时便扯的绵长而稀薄.很有些提神醒脑的功效.
法度整个人依旧昏昏然的.就这么似睡非睡间.忽而觉的有凉凉的东西在触及自己的面额.一下下的很是舒服……就此时.那停滞的心绪也很快便做了个回笼.他陡一清醒.缓缓的睁开眼睛.须臾后这情景又令他觉的是那样恍惚而不真切的很了.
晨霞曳曳、微光如金中.法度瞧见那熟稔的女子倩影.见原本还在榻上昏昏然睡着的普雅此刻正拈着手帕为他擦拭额头.她的面色依旧很苍白.但那双善睐的眉目间流转着熠熠的晨光.又加之一段自身的灵性.这使她整个人看起來显得那样鲜活美丽、灵秀无双.看起來她的精神委实是不错的.
可是.普雅不是自身病的昏沉么.怎么此刻倒可以拈着帕子照顾自己了.法度心中一定.慢慢的抬起了手臂.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他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这时.普雅纤瘦的柔荑却轻轻握上了法度的手腕.即而略一倾身.明眸弯弯、徐徐然对着他笑起來:“怎么.国师怀疑是自己在做梦啊.”声音泠泠的.虽然依旧虚弱且底气不足.但其中俏皮之感微微染就.
这一下.法度那半混的意识可谓唆然一下便清明起來.他下意识将上身自床榻上抬起.也在这同时惶然的惊觉.原來自己昨晚上居然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可真是.照顾人都能这样不小心.却还能做什么真是.
思绪陡至.法度起了个后觉的怨怪.抬目间又对上普雅这一张笑意盈盈的面孔.倏然便有些莫名的尴尬与心虚:“我……”转而又一激灵.那芜杂的念头便全都化为了弥深的喜悦.“女王.你什么时候醒來的.感觉怎么样.”普雅已经清醒了.且可以拈着帕子为自己擦拭额头沁出的薄汗.这委实是一个惊喜.一个十分大的惊喜啊.
面见着眼前法度因为自己醒转而激动.普雅的心中隐隐涌出些许的抱愧.她权且未答法度的问題.只颔首凝眸徐徐的关切道:“你为了照顾我.都累的睡着了.一晚上都沒有睡好.现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字字句句全都是真挚的关切和感念.普雅的纤心隐隐有触动.
法度尚未抑制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那无边的动容在他胸腔里搅涌的一浪浪的浓郁.他摇摇头.只热切的关注于普雅的面貌:“贫僧惭愧.”他的心情此刻真的不知道该怎样來形容了.那些抑制不住的感情潮水一般冲开了心闸.“贫僧……”才要说什么.被普雅一缕兰花指挡在唇前.法度便只好止住.
普雅眸光潋滟.声息因虚弱而显得徐徐的.但是整个人看起來是喜悦的.且精神不错:“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她颔首.“我沒事.我感觉很好.有你在.我怎么会不好.”声音不高.又半肃半俏皮.旋即抿唇一笑.依旧是浅浅的声色.“那么.换我來说.好不好.”如雾如风.
法度可以那样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声.普雅好起來便比什么都重要.面着眼前神迹般的场景.他却又有什么说“不”的权利.事实上法度整个人似乎还有些发木.他有一种大梦未醒的恍惚感.又似乎自己一直都身处在一场醒不來的大梦里.故而眼前这些真真实实的.又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他点点头.
普雅敛睫缓缓.启口前幽幽的叹了一声:“当我还在一片死海般的黑暗里沉睡时.我便在心中隐隐的根植了这样一重愿力……我告诉自己.我要见到你.当我可以苏醒过來、睁开眼睛时.我要我的第一眼便看到你.”
法度静静听她阐述自己的心曲.心中的动容已然不消言语.他想启口接话.但是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來.因为喉咙已经下意识哽咽.因为双眼已经濡染了淡淡的湿润.
普雅默默看着他.唇畔温润的弧度不见变却.她自顾自继续:“我虽病的昏昏沉沉.但是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于此一顿.即而潋了一下眸波又徐徐如风道.“你为我做的事情.我也感知的清清楚楚.”她的心潮是起伏如狂的.她想表达出自己更深的激动.想告诉法度自己更深的欢喜.
她是那么的渴求见到他.渴求可以见到他.睡里梦里都是……可当她见到他了.他就在她的眼前.她可以真真切切的见到他的时候.这千言万语、这如许沉淀的心绪一起翻涌着堵在心里、喉咙里.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來了.半点儿都说不出來了.
如此.便到这里吧.就这样便好了.
最真挚的感情是不需要说出來的.因为也委实是说不出來的.难道不是么.
二人隔过斑斑的晨光静静看向彼此.法度心中有如曼陀罗花次第开放.既觉的释然、又有些莫衷一是.他抿抿唇畔.抬手下意识的抚了一把头顶.又转目错开普雅的目光.
这么一副忽而涌上的小情态是近乎腼腆的.一下子逗的普雅“噗哧”一笑.虽然她整个人依旧很虚弱.但这一笑间自有明媚的笑颜流转在面盘.
法度又不能自已的重将面目转了过來.再一次与普雅梅朵目光相对.见她美丽的眼底积蓄了一抹晶莹的泪波.在阳光底下熠熠的很是潋滟.
这么看着看着.法度自己的眼底深处也免不得起了一痕泪光.他觉的自己的眼睑有点儿湿润.就这样不加掩饰、也沒了心绪掩饰.他与普雅二人两两相望.相望间相视一笑.含着泪、便也隔着迷迷的雾.
窗外有晨起的鸟儿展开了啁啾的歌喉.停落在树枝间、飞翔在晶天上.一路作弄出泠泠的韵致.
二人便回了回神.
普雅转眸看向法度.徐徐的对他道:“扶我出去走走吧.这些日子这么躺着.我.这一副身子骨乏的厉害.”气息明显不调.
法度原本不忍心拂逆普雅的请求.可看她这副模样.怎么都是放不下心的.他便有些犯难.心中辗转着道:“不急于这一时.待女王身体再恢复一些.出外散步也不迟.”
普雅果真便沒有再执着.含笑对法度莞尔“好.”果然是虚弱的厉害.说话间都平添一抹娇喘.她眸光微荡.“那到时候.国师要陪着我.”顺势一句.带着些浅浅的娇憨.
这卧病中的女王.忽然变的有点儿像一个觉可怜人的孩子.看在法度眼里.心中便是一阵柔软:“出家人……”
“不打诳语.”普雅压着他话尾抢先言出來.
法度便定了定.即而与普雅双双笑起來.
那贴身宫娥说的委实沒有错.普雅患的当真是心病.这病若要好起來.也就是一昼夜的事情;而若说不好.则当真是药石罔顾.而这好与不好.取决于的还是法度.
时今法度回來了.女王的病.又怎么会不见起色呢.
普雅已经有了些气力.却依旧是游丝般的一点儿.神志清醒后的她还是可以靠着软枕同法度说说话的.
这般重逢的情景委实与设想中的任何一场都不相同.不说这情这景委实变化巨大.且连这心境都平和的波澜不起.似乎这一切原本就是宿命里的事情.原本就是那样的自然而然.
法度简单的为普雅讲述了自己为什么会回來.讲述了是那贴身的宫娥不远迢迢的追上了他、告知了他临昌的变故.也讲述了几位忠心的大臣涉险将她救出帝宫、安置于此.
当然.他忽略了这之中自己的心思.他不会告诉她其实他一直都在寻觅一个理由.苦苦的寻找一个可以令自己回转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普雅那双软眸里渐渐沉淀了一痕光彩.身边这些人为她所做的一切.她一定会记在心里面.牢牢的、全部都记住的.
当然.触及这段回忆的同时.不能避免会提起的人.便是萧净鸾.即便法度了然着普雅的心结.刻意淡化了净鸾、一带而过;可是普雅那苍白的面目间浮现的一抹神色.依旧是那样的复杂.有哀伤、有失望、有落寞……
换做是谁易地而处.心情都会是这样的纷杂难受.对此.纵然法度可有无边智慧.却也明白.该经历的事情、该走的路.他代替不了普雅.
波光微微中.法度颔首浅浅.不忍心去看普雅面上那层落寞与诸多复杂的神色.缓缓的于心中咏念了一段《心经》.将普雅的心事、连同他自己的纷杂.就此一并深深的埋葬进虚空的尘土里.避而不提.静静等待春动之时.开出无声的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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