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初的霜冷,走卒贩夫都要比夏天偷懒些,早早支起摊子晚上也早早收起来,不愿意在外面多受冻。
宋长宁站在外面没多久,手脚也冰起来,沈寒年他总买这些东西,也不问问她想不想要。
觉得好便是好吗。
她现在只想着时燕的事情,哪里有心情想收。
这样僵持下去,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听她的话:“我同你好好说话,你也同我好好说话,行吗?”
多久没听到她这般语气,沈寒年松口气:“那我们去茶馆吧,那里热乎。”
“那里要花银子。”
“没事,我有银子的,走吧。”
沈寒年甩下衣袖,身上自带一股风气。
宋长宁不得不承认,这人皮相很好,还越来越好,她怀里抱着匣子:“走吧。”
“嗯。”
去的也是小茶馆,冬天算不得暖和,一壶普通的茶水送上桌,沈寒年单要两叠小饼,粗茶淡饭也是尽心尽力想做到最好。
他撩起衣袖,修长的手指拎住壶把,倾斜壶身给宋长宁倒茶:“喝些,暖暖身子。”
“谢谢。”
“你其实挺好的,要是当哥哥就更好了。”宋长宁说出自己的期盼,二人如此好言相语,也让她放松下来。
沈寒年欣赏着宋长宁难得笑意:“我从小就没把你当妹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那天是晚上,你们出去抓青蛙,你回来看到我,眼睛里面有点害怕。”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他竟然记得如此清楚:“因为你坐在那里,就很吓人。”
更何况她早已经预见沈寒年的未来,怕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回家,寒心和我说你长得好漂亮,我也这么觉得,你身上比你脸上更好看的,是你的好心肠,你从小三番五次帮我,每次我都记在心里。”
若是小时候知道她不会喜欢自己,他就该表现得明确些。
宋长宁轻抿茶水:“帮你是应该的,我们都是朋友,你也救过我。”
那次没有他护着,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
“有时候我也想卑鄙些,以此做要求,让你嫁给我。”沈寒年夹起糕点放入褐色的小盘子里:“吃吧,外面冷多吃点东西才能抵得住。”
“嗯。”
宋长宁小口咬着糕点,沈寒年喉咙有些痒,他耐不住以拳抵住唇瓣轻咳。
“你没事吧?”
宋长宁关心道,沈寒年想说没事,眼睛转动两下,咳嗽声更大了:“咳咳,没事。”
这哪里叫没事。
宋长宁给他倒水,沈寒年接过又不小心碰洒,别人做宋长宁肯定要多想,是不是故意的。
有上辈子的光环在,宋长宁怎么也没办法将他想的多卑鄙:“你慢点,我帮你擦擦。”她紧忙站起来,用手帕给沈寒年擦身上的水。
沈寒年松开手,在宋长宁看不到的地方咧起嘴角。
笑的肆意张狂。
还是太单纯了。
宋长宁此时抬头看过去,说不定会被气的鼻子冒烟。
给沈寒年擦完,两个人陷入沉默中。
“那你以后,会不会听我的意见,不在给我送东西。”
沈寒年抿唇:“不能。”
又浪费一番口舌,两个人语气是比以前好很多,不论宋长宁怎么问,他都咬定要送东西。
宋长宁最后气的放下东西离开,沈寒年结完账拿着东西追出去。
晚上,宋长宁打开沈寒年送来的匣子,里面放着支做工精致的镯子,还是纯银的,细细的镯身,绕着小巧的铃铛,上面雕刻着锦鲤还有荷叶的图案。
书院,沈寒年双手枕在脑后面,长宁你终归会是我的,以前让你逃过那么多次,你也没逃走,现在为时已晚。
—
时府
时夫人带人来到时燕院子内:“你这病郎中说是心病,你告诉娘,是不是只有将宋长宁抬回来你才会好?”
时燕眼睛痴痴地看着床帐上的穗子,荷叶绿的穗子随风摇晃,外面的风声好大。
“不可,不可抬长宁进府。”
这些日子接二连三做的梦,时燕已经不敢让宋长宁进府了。
因为这个府会吃了她,她敢嫁过来,他不敢娶,他怕害了长宁。
现在在一起能怎么样,他这辈子都是娘的儿子,没办法摆脱这个家,娶进来长宁活不下去,沈寒年说的不错,他护不住。
“以后随你,我不会在和她往来。”
时夫人听后大喜,天老爷啊,这孩子怎么就想开了呢。
“你想开就好,那你说,兰儿还是那苏永宁,你喜欢哪个?”
时夫人高兴的拍手。
时燕脸色青白,眼下乌青,他自嘲一笑:“随娘的意思吧。”
随便吧,日后怎么过都是随便吧。
时夫人离开,时燕叫来小厮,他从枕头底下扯出个绣花的香囊:“你明日将我把这个送还给弘医堂的宋姑娘,告知她,时某祝她往后余生,喜乐安康。”
小厮接过香囊,心里可怜这少爷,但他福薄命浅,在这种地方说不上话:“公子放心,小的会将话带到的。”
小厮退下后,时燕闭上眼睛闷声哭出来,手死死抓着被褥青筋暴起,脖子和额头上亦如这般。
“长宁,长宁姑娘。”
为什么世事捉弄人,他宁愿未曾遇见长宁姑娘,未曾主动招惹她,如今却又要抛弃她,心真的好疼,疼到不能再跳动。
翌日,香囊归还到宋长宁手里,她下意识反应:“是时夫人托你给我的吗?”
小厮表情诚恳:“不是,是少爷,少爷说祝姑娘日后喜乐安康。”
宋长宁不信:“不是的,肯定不是他说的。”
她拿着香囊跑出去,路上雪滑还摔了一件,发髻散乱鞋子和裙摆上沾着细雪碎,她一路跑到时府,脸颊通红,眼中盘旋着晶莹的泪。
她敲门,时夫人知道她来,这次很痛快的放她进来。
宋长宁跟着丫鬟进府,在会客堂见到了时燕,还有刘兰。
时燕坐在椅子上,腿上盖着绣着海棠花的薄毯子,他面色不好看,十分憔悴,见到她的时候眉宇间泛起阵阵哀痛,她拿着香囊跑到时燕跟前,不顾这么多人拉住时燕的手,语气急切:“时燕,不是你还给我的对不对?”
她向来注意自己的仪态,现在也变的多带哭腔。
时燕眼中满是红血丝,他看到宋长宁裙摆上的雪,伸手要帮她扶下去。
察觉刘兰和他娘再看着,手握成拳收回来:“宋姑娘,这是我要还给你的,我马上要和表妹定亲了,你我身份尴尬,届时我就不给你派送喜帖了。”
宋长宁倒退两步,不敢置信的看着时燕:“你不能和她定亲,不可以的。”她小声趴在时燕耳旁告诉他:“县令家为非作歹,以后会被查,你娶她会受遭牵连的。”
时燕听着宋长宁的声音,有种饮鸩止渴的感觉。
“宋姑娘不要胡言乱语,该说的我都说的清楚,香囊你收好,来人啊,送宋姑娘出府。”
时燕语气平静,哀大莫于心死,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又怎么能够轻易反悔。
刘兰看到宋长宁靠近时燕还狠生气,时夫人示意她冷静,不要因小失大。
后听到时燕拒绝的如此决绝,嘴角上扬勾起笑容来。
表哥这次是真的想娶她了。
宋长宁浑浑噩噩的被人带出去,时府院内终有几树红梅,现在也是花开正好。
雪落下,宋长宁眼中红梅消失,出府的瞬间。
她对上手执腊梅伞的沈寒年。
那一瞬间,天崩地裂也有人帮她支起来似的。
她站在时府门口,手里捏着香囊,衣服被吹来,单薄的像纸人。
沈寒年穿着蓝衣,对宋长宁伸出手,手指有红色的冻疮,却丝毫不影响他周身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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