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凝眸

第一百三十六章 秋长(上)

    
    盼望已久的中元节终于到了。可菀昭却一点不觉得欣慰,反而是痛苦又无奈的。
    因边关战事又起,皇帝终止了三司推鞫。而这场荒唐又复杂的推鞫,还余音未绝。
    韩馥又充当了堂官的角色,他差点就说什么“带人犯上堂了”。他正襟危坐,道:“带证人。”他盯着那个长胡子掌柜不放。
    实在是那个掌柜长得太有特色,胡子一把,而且还带奸诈相。韩馥自然轻蔑他些,“掌柜,贵店在何处?”
    掌柜答道:“崇仁坊。”
    “李顺德是否在贵店下榻?”他质问道。
    掌柜说:“确实是,那还是李氏带他来的,李氏央求我让我收留他。”
    韩馥揣摩着,“既然如此,那么敢问,李顺德来京时是否带了盘缠?”
    郝敬宣倒是对此颇为感兴趣,于晔、张少聪等人都未注意到这点,竟然让他这个局外人提起了。
    掌柜拼命回忆,“没、没有。”
    韩馥又说:“来京却没带文牒,逆旅掌柜竟不纠察此等错误,不知为何不查?”
    他现在有八分明白了,这掌柜分明就是和李氏合起伙来对付李顺德,逼他下狱替死罢了。
    韩安轻声道:“都督,审问要紧。”
    此掌柜非重要人,大可以越过不提。
    韩馥朝他点点头。
    掌柜说:“店小,挣几个辛苦钱罢了,那些文书啥的,我们都不咋查。全是因为其他的也都不看的。”他话里大有推卸责任之意。
    韩馥笑道:“你这店小就不对了,崇仁坊在皇城东南,里面亦为热闹,而你的店,恰好处在临平康坊的春明道。而尚书省在皇城东,于是附近的譬如崇仁坊就成为驻京官吏和各地进京人员的聚集地。你的店不红火,也难。”
    那上面只写了寥寥数语,韩馥就能通过自己的了解识破他的谎话。
    掌柜极力辩解,“”
    日光洒在她的脸上,徐招娣缓缓睁开眼睛。她很久没有睁眼了,没想到她还能睁开眼睛。
    “快醒醒,快醒醒。”这人是谁啊?
    没想到死后的世界是这样的。不对!她还活着!招娣原以为自己就可以安心升天了,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她居然等来了睁眼那天。真不敢相信,她居然又活了。
    “嘶,头好疼啊。”她眯眼睛瞧着,眼前的人似乎是个女性。
    招娣可谓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满是诧异和无奈。
    身体渐凉后,“真的复活了。”手背是温热的,颈部的血管能摸到脉搏,生命体征还在。
    招娣试着活动手,于是就看到这手是白白净净的,没有点干活的痕迹,倒像是常年养尊处优下保养的纤纤玉指。她的左手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但这具身体却没有。难以想象,令她重获新生的代价竟然是投生在别人身上。
    “等下,这,这不是我的身体!是不是搞错了,偏偏让我上别人的身。”
    再崩溃也没用了,一切已经成真了。
    她徐招娣,普通的大学生,竟穿成了大家闺秀。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但与其说这是重生,不如说这是穿越。不到片刻她就发现,这压根不是二十一世纪初。
    后面小楼,精雕细刻的百福(蝠)窗,上面还糊着窗纸。那窗子半开着,隐约可见飘荡的青纱。招娣看得出神了,她曾经梦想着住这样个雅居里。可是,这么穿到了人家女儿身上,占用别人的身体,她多多少少有些过意不去啊。
    “唉,莫非我就要在这个朝代,过着古人循规蹈矩的生活?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这家的女儿莫非已经故去了?不然她不可能穿到一个好人身上。
    “唉,除非我挂掉,否则是穿不回去了吧。”她哀叹一声。“算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还是好好活下去,既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她。”
    招娣只能揣摩这个世界了,就像是演戏一样。研究背景、剧情、角色以及更多细节。而她扮演的角色呢,似乎还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环视四周自己身后那间房按朝向应该是东厢房,显然是给晚辈居住的。另边的正房肯定是给老爷、太太居住的,按自己的理解他们居住的地方不会在正堂,而是会在侧室起居生活。
    这四四方方的院子,好像是老北京的四合院。
    她忙看自己穿的衣裳,短袄和马面裙。还有两边的双鬟,这是双丫髻啊。
    招娣瞬间凌乱了,这仿佛是距今五六百年的明朝!完了,这下她可能连话都听不明白了。鬼才知道那个年代的口音是什么样啊。
    她不禁捂脸,这可怎么生活啊。
    “冷静,冷静。不过自己的打扮,倒不像是丫头。身上的衣裳带着刺绣,好像是杭罗的,穿起来轻盈凉快。更作证这具身体的身份不一般了。”
    招娣的头又痛了,她摸了后脑勺,有些湿乎乎的。
    “上面带很浅的血痕,似乎是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明显是刚留下不久的。这个人被人袭击过。”
    古代闺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居然能被人打了后脑勺,不想都觉得匪夷所思。既然她穿到了这个女孩的身上,那她就替她报这个仇,把真正的凶手捉拿归案。
    忽地背后有人拍她,“姑娘还坐在这啊?”话里杂着口音,幸好她还能听懂。
    来的人打扮得像个丫头。她皮肤白皙,面颊略有点雀斑。梳着油光的头,穿着青缎衣裳,腰间束个汗巾子。看起来这家人的经济水平还不错,肯定是大户人家了。
    招娣问:“你是谁啊?”声音里的味和那丫头一模一样。
    “你!姑娘你说话了!你好了!我去告诉老爷、太太。”
    为什么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好像在哪个古装剧看过。
    招娣不顾多余的想法了,一把拉着她。“你且说说,你叫什么名啊?那我又叫什么呢?做了场大梦,把该记得的都忘光了。”她可不会一点没准备的,去见她口中的老爷和太太。
    丫头说:“我叫成碧,看朱成碧的成碧,这还是姑娘给我起的名呢。您不小心跌进水里,居然全忘没了。”
    看朱成碧思纷纷,这具身体的主人莫非名花有主了?不过在才女频出的明清,能吟几句唐诗倒不算什么。但后面的事挺让她在意的,这女孩因为落水失去了意识。被打,落水,推断一下就是这女孩砚瑛被人在背后打了一棒,然后推入水中。是谁和她有深仇大恨?
    不过看样子成碧不清楚落水的内幕。
    招娣问:“那我叫什么呢?”
    “徐姑娘的尊名,是砚瑛。笔墨纸砚的砚,侧玉瑛。”听成碧的话,觉得这丫头应该识字。
    砚台和美石,说到底还是块顽石。不过听起来还不错,就是撞了晏婴的名字。
    “嗯。那我爹娘都是什么人呢?”
    不出意外这家的老爷、夫人是她爹妈,再不济也是叔叔、婶子。
    成碧却说:“我是个下人不敢胡说的。”
    “但说无妨。”招娣使劲诌了句白话。
    成碧倒像是怕隔墙有耳似的,只在她耳边低语:“老爷是东海郡侯吏部侍郎徐公之子,现任国子监祭酒。太太是靖远侯华公的长女。”
    自己的运气还真不错,家里居然有个超品侯。老爹国子监祭酒,放到现代来,那就是最高学府的校长和教育部部长。现代社会她够不上最高学府,却没想到穿越的这下居然能接受最高学府的教育,不错,真不错。
    “”
    她这一梦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但从叶间窜出的光仿佛昭示着自然的永恒。没错,她作为灵魂存在的时候觉得自己和那些砂石一样。自己就是视角,仅仅是一双眼睛空洞的看着世间百态罢了。
    灵魂,对,只是灵魂。她在读大二的时候出了场车祸,再也没能醒来。
    应该自我介绍下,她叫徐招娣,中畿大学的在读生。称的上是一个平平无奇且无趣的人吧。除了冥想以外,别无所长。只想平平淡淡地生活,或者说是安安心心地在家睡觉。但老天给了她点特别的,就是出场车祸,把她变成了植物人。
    每当深夜,她才能作为游魂在医院各处出没。也仅仅望下那幽深的长廊,或是栖息在某个地方,反正是不断的飘荡着,没有归宿可言。然而随着生命体征的逐渐消失,灵魂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她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甚至想见一见地府阴司的黑白无常。
    常宁/钟曦贤:原名钟希天、钟希贤(圣希天)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钟常宁悲催的因为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于是放下读书考取功名的念头,决定净身进宫。
    江南人,祖籍山西,和内相秉笔太监常公公常颖光是老乡。
    精于琵琶、琴笛等,音乐方面是个全才,还会戏曲。
    善书法,绘画,能双手同书。
    后来刻苦钻研金石,和外国人结交。
    内书堂读书——司礼监写字太监——管文书房(遇到女主,人生失意)——秉笔太监——掌印太监——告老还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于是自尽身亡)
    ·好风雅,不做作,虽然会摆谱,但总体上为人谦和。识大体,懂权变。
    湘兰抱着堆纸,“这些都是用来扎荷花灯的纸。”
    她本来亲自祭祖的,可是不出闺门的女孩子,哪里会知道那些事。
    菀昭朝她手中的纸看去,“我也想做个。”
    可惜湘兰婉拒了她。
    夜里没像前几天那般暴雨如注,而是潮乎乎,却并不清爽。幸而有一轮明月,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没趣呢。
    天官上元赐福,地官中元赦罪,水官下元解厄。今日便是地狱开门的日子,鬼魂会回到自己的家,孤魂野鬼则会徘徊在世间。
    菀昭走到水边,将荷花灯推往远方。过去宫中能见到放灯,也能吃到香喷喷的饼。可是她却丝毫不留恋自己的前生,甚至现在也不会为过去伤心。
    她一直希望自己能豁达,但是她的泪水却止不住。她望见了绝望的未来,还经历过失去的痛苦。
    菀昭却不能向别人诉说,她只能默默地将未来改写。
    夜风免不了寒冷,菀昭受不住,却执拗地留在水边。
    她很思念自己的孩子,她永远也忘记不了两张娇弱的脸。可惜他们都不在了,已经被病魔带走了生命。
    记忆一点一点重现在眼前。
    那一年,她经历了太多太多。自己的伯父暴病身亡,祖母离开了长安。自己孤零零地守在东宫里。除了冰冷的围墙,就是那些面冷心冷的宫人。
    她冯菀昭是个人,并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但周围的人,却从未拿她当作人。婢女看中的是她的尊荣,她能给她们带来好处。太子则希冀于她能给他生下孩子。
    或者说他更想要的是无上的地位,其他的东西都是锦上添花,包括她,包括孩子。
    也许她生来无福,孩子没足月就出生了。
    “太子妃,用力啊。”
    菀昭忍着痛,她清楚地感受到了汗渍湿了衣裳。那一整夜她都在痛苦地挣扎,等听到孩子的哭声时,她苍白地笑了,旋即不省人事。
    待醒来时,孩子被乳娘抱走了。作为母亲,她不能探望自己的孩子,却要抚养别人的儿子。真是可怜又可悲!
    她几乎失声,“孩子呢……”
    画黛跪在她面前,“皇后下旨,以后孩子交给乳母伺候。无需殿下过问。”
    菀昭的身子羸弱不堪,却还是勉强坐起来。“我要见皇后……”
    画黛拉住她,“殿下,别去。”
    她的眼神告诉她,里面也有太子的意思。
    独这回她不会忍,母亲都不会舍得自己的孩子被别人养,这点上她和周蕙妍一模一样。
    “昭儿,这是母亲的意思。”
    菀昭说:“难道我就不能为自己做回主吗?”
    她终于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菀昭不再想做那个束缚的太子妃了,更不想一个人被紧紧锁在宫里。
    后来漫长的夜也都是在思念里熬过去。
    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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