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试探我。”七皇女先小声嘟囔,再咬牙切齿,“念四夫人有句话说得再对不过,就算那些喊冤的是受人指使,那也是替天行道的大善人!姜元聪畜牲不如,就该当场打死了事!难道留着给母妃添堵,给椒房殿抹黑吗!”
她因于海棠恨上刘青卓,连亲四哥都恼上了,何况是不甚亲近的表哥。
不容触碰的底线,说来也低,说来也高。
念浅安不无感慨,挠挠自己的厚脸皮,又摸摸七皇女的脑袋,“我家小野猫最深明大义了。”
夸完七皇女招来大宫女,“贵主子贵驸马究竟怎么回事儿?”
听完傻冒兮兮的全过程,念浅安再次一脸中风状,“绣楼’独处’,以身相许——小吴太医以此求娶,父皇能答应?姜贵妃能愿意?”
“为什么不能?”七皇女理直气壮,“朝廷选官尚且不论出身,皇女选驸马就更无所谓家世啦?”
啦啥哟,姜贵妃为了椒房殿和乐平郡王,挑女婿挑的恐怕就是家世!
念浅安犹豫三秒,决定不泼冷水换个话题,“大绿叶怎么没跟在你身边?”
“他先去安排车马了。”七皇女随口道,语气又羞又傲,“你猜大绿叶说了什么?他说我明珠蒙尘,吴正宣慧眼识珠,我哪还用得着绿叶做陪衬。他想请辞,看在他说话很有理的份儿上,我已经同意了。”
大宫女欲言又止,念浅安心头乱动,“请辞出宫?大绿叶有二十好几了吧?”
“回头我就求父皇调他去御前当差,护卫皇女确实耽误前程。”七皇女语气更傲了,“也不枉他伺候我一场。听说他家里没少给他相看,来我身边三年,一门亲事都没说上。这下前程有了,亲事想来也能顺遂了。”
不是没说上,而是看不上吧?
这什么默默守候安静离开的单向暗恋!
好感人。
七皇女并非毫无魅力,大绿叶也并非屈就陪衬。
这什么你若安好我便无憾的伟大付出!
好酸臭。
念浅安用力呼捋一把脸,七皇女还在自顾苦恼,“他也算我名下出去的人了,我送什么程仪好?等他说上亲事,我再赏一份厚厚的贺礼下去……”
他来他去,至今连大绿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念浅安也不知道,但已无需知道。
一样是侍卫,钱至章智障本障,大绿叶却不用旁人同情。
这样纯粹干净的爱情,好比先淋成落汤鸡再被冻成狗糟了一天心后,忽然沐浴温柔暖阳,拨开乱石杂草发现一朵独自盛开的蒲公英,煦风一吹四散天涯,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是美是丑,无需评价,无需惊扰,更无需强加呵护。
不过还是好酸臭哦。
念浅安按着后槽牙又恰了一顿猝不及防的柠檬,果断辣手摧绿叶,“既然大绿叶走了,小绿叶们也散了吧。”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七皇女立即不苦恼了,“等我出宫建府,别说侍卫,连教养嬷嬷我也不准备带。省得管头管脚,我嫌烦,吴正宣也不自在。”
以前对安和公主羡慕嫉妒恨,现在却准备向安和公主虚心学习,一副誓要把小日子过成小甜饼的模样。
念浅安顿觉牙更酸了,想笑七皇女没心没肺,出口却成轻叹,“小野猫,我也喜欢你。”
七皇女努力板住脸,“看在你是第二个说这话的份儿上,我勉强开心一下吧。”
念浅安一脸冷漠:“……谢谢你哦。”
然后去逗被奶嬷嬷抱着等在外头的九皇女,“九妹妹,你要多个七姐夫啦!”
睡过一觉的九皇女懵头懵脑抱起小拳头,“恭喜七姐姐,恭喜六嫂嫂,恭喜我自己。”
念浅安哈哈大笑,一旁梢间廊下楚延卿背手而立,面色古怪地连声干咳。
想必该听的都听见了。
七皇女脸色红红眼神闪躲,一见楚延卿就从小野猫变小家猫,乖巧懂事得不行,“六哥您好六哥慢走,有您陪六嫂,我就先走一步了。”
鬼撵似的火速飘走,不见大绿叶只见小绿叶都没空留意,自带着九皇女登车回宫。
先行备车的远山近水看得两脸惊叹,然后两脸识趣地排排坐车辕,陈宝牵着楚延卿的坐骑,命人将小喜鹊送上马背。
小喜鹊再没大小,也知这样太僭越,揽住马脖子受宠若惊,“陈总管对我真好!”
陈宝斜眼看她晃悠悠的短腿,恨不能扯下来换自己上,“哪是杂家好,是殿下恩典,是娘娘对你好。”
表面笑嘻嘻,内心酸溜溜,不能扯小喜鹊,就扯后脖颈贴的狗皮膏药,拍上小喜鹊脑门,“大嬷嬷名字改得好,你可真是娘娘的福星!福星且坐稳咯,擎等着升等发财吧!”
马屁拍得超假,自忙累完册封大典就没断过的狗皮膏药,味道比内心还酸爽。
小喜鹊捂着脑门,咯咯笑不停,“好臭呀!”
摊倒车内的念浅安也笑不停,楚延卿一脸三无,无奈无语加无解,“七妹和吴正宣的事儿,值得你笑到现在?”
“我是笑我自己太自以为是。”念浅安拱啊拱,拱上楚延卿膝头,仰面望着低下头的楚延卿,喟叹道:“可笑我自以为将七妹忽悠得团团转,其实哪是七妹好忽悠,是七妹骨子里纯真纯正,敢爱又敢恨,爱得激烈恨得也激烈。小吴太医慧眼如炬,我还不如小吴太医看得明白。”
楚延卿一听这话脸就黑了,俯就着去撞念浅安的翘鼻头,“你这番自省,也对也不对。凭七妹的圣宠和出身,或有意或有心想忽悠她的人多不胜数。不少你一个更不多你一个。她怎么偏跟你好,偏肯听你忽悠?我不觉得你这是耍弄,想必她也从不这么觉得。”
亲夫很护犊子,尤其护媳妇儿这头小犊子。
念浅安咬着唇笑,皱起鼻子明知故问,“几个意思?难道你这番意味悠远、剖析深刻的话外之意是,七妹也慧眼如炬,心知我不仅貌美还心善,所以才跟我好肯听我的话?”
她疯狂给自己贴金,楚延卿三无翻倍,气笑不得地咬一口念浅安的鼻头,“是,我媳妇儿说得是。不管在七妹还是在我心中,我媳妇儿都貌美心善。”
念浅安偏头躲开,连忙表示不敢当,“过奖过奖,你媳妇儿不敢说貌美心善,顶多能算心善刀快罢了。”
打小没服过谁的楚延卿,彻底服了媳妇儿的厚脸皮,心怀虔诚地亲亲媳妇儿的嫩脸颊,看似忍俊不禁,实则语气森冷,“你要是真的心善刀快,就该将今天的事儿直接告到乾清宫,而不是坤宁宫。”
“本来是想告御状的,不过我改主意了。”念浅安伸出爪子,捧住楚延卿的冷脸摸呀摸,边安抚边解释,“三嫂有个忠心护主的好奶娘。她若是不主动叫破柳勇才的身份,告御状自然可行。偏偏她故作口误自露马脚,告御状就没什么意义了。”
内宅是非,从来似是而非。
其中不可预料和控制的因素太多。
“何况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就乱动。”念浅安眉眼弯弯,不觉可惜,“对方已经做出应变,我方自然得跟着调整策略。请母后出面,比请父皇出面名正言顺,横竖人证在手被动的是三嫂,该罚该关该付出代价的,一个都别想跑。”
她想得到的,楚延卿自然也想得到,无非是邪火难消意气难平,“这一次,三哥便是真不知情,也别想再置身事外。”
塑料兄弟还在其次,重点是柳勇才,还有柳姨娘一家。
楚延卿不愿想更不愿提,大手覆住念浅安的爪子,弯腰低头吻念浅安的耳朵,话说得和旖旎举动没半点关系,“媳妇儿,你耳朵脏了,我帮你消毒。”
一想起柳勇才说的那些话,他就恨不能当场削掉柳勇才的嘴。
语气恶狠狠,消毒的动作却轻轻柔柔。
这什么无师自通说撩就撩的亲夫!
心里憋着坏不能立刻发作,全着落在了她身上。
耳朵这种地方是可以乱亲的吗?
念浅安欲哭无泪,忍着酥痒哼哼唧唧,“消完毒就不生气了,好不好?人尽其用,等用完柳勇才,你再私下处置不迟。今天的事儿,我不打算瞒小透明,小三哥也说该告诉小透明。你留柳勇才一条命,好歹别让小透明因柳姨娘心烦。”
“你不生气?”楚延卿皱眉反问,本就全无杂念的吻收得干脆,“你就一点不生气?”
念浅安心道她又不是圣母,面上嘿嘿奸笑,“处置人也要因材施教嘛。柳勇才这种人,一刀结果掉性命太便宜他了,活着受罪才叫大快人心呢。”
媳妇儿笑得太贼,楚延卿差点也跟着嘿嘿奸笑,冷脸总算回暖了,“依你。不过具体怎么处置,我来办。”
亲夫要亲自替她出气,念浅安当然不会反对,笑眯眯道好哒,“不生气了?”
楚延卿心下暗叹,提着念浅安坐进怀里,偏头蹭蹭念浅安的脑袋,眉眼又柔又软,“不生气了。”
才怪。
不过是面上不露出来,省得臭着张脸进宫不时黑那么一下,打起官司来严重拉低效率。
亲夫如此上道儿,心里明白着呢。
念浅安笑眼闪亮,果断奖励亲夫一个大大的亲亲。
哄完妹妹哄哥哥,真是生活不易。
唉。
她果然貌美心善。
楚延卿哪里不知她又是自省又是自夸,又将话掰开揉碎了说,是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逗他开心,回吻虽短却情意绵长,窝心得半点脾气也没了,“我媳妇儿真好……”
又好又乖,乖得令他心疼,疼得他眉眼微动,定定看着媳妇儿发间凤钗出神。
她已经这样好,而他于她,是不是还能做得更好?
乍然闪现的念头从脑海呼啸而过落定心尖,楚延卿无声勾唇,倏忽间做了个决定。
他话说半截,念浅安哪知他小小走神了一下,接话接得毫无压力,“你媳妇儿当然好啦。不过不止你媳妇儿好,今天这事儿一闹,倒闹出两个大好人来。”
毅郡王妃算一个,康亲王妃也算一个。
“大嫂好说,多半是为大哥能如愿亲征,想拉拢东宫和刘家帮忙说话,才有意示好。”念浅安语带赞赏,然后赞赏加一,“康亲王妃说话做事实在耐人寻味。她老人家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肯处处行方便,是因为什么?”
楚延卿轻笑出声,“我事先打了招呼。”
念浅安眨眨眼:诶?康亲王妃也很上道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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