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

第153章 剜心痛(3)

    
    长玦赶紧握住她的手,让太医来看,太医把过脉后,大惊失色,连话语都不知道斟酌,直不棱地劝诫,“王妃是不是见红了?请您即可收敛心神,不要再动肝火,您胎像已经不稳了,若再这么下去,可能会……会折损自己和小世子啊!”
    岚意没说自己身上的不爽快,太医这么讲,众人才知是可能见了红,皇帝多少有些尴尬,把头偏到一边,当做没听到;然而长玦凝芙等人,就相当着急了。
    “什么也不必再说了,荣欢的事,有我,你好好休息,想要去更衣吗?”
    岚意微微点点头,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动气伤神,否则可能真的要让亲者痛仇者快,瑛贵妃还跟着问了句“需不需要本宫拿两件干净衣裳给你换”,岚意只回过头去留了两句话,“贵妃娘娘既然权理六宫,就该协助父皇把杀人凶手找出来,我换衣裳这样琐碎的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我想,长玦也会有一些话想问您。”
    宫里发生这种事,矛头难免都会冲向管事的人,瑛贵妃早就做好了准备,此刻直接道:“尽管问就是,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自然是要给恭王府、给皇上一个交代。”
    岚意不再多说,标标准准地行过礼,才在菱角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旁边的暖阁中。
    恪嫔看起来很是纠结,不知道自己该跟上去还是留在远处,想了想,终于是一咬牙,留在原地。
    岚意离开了,卫长玦又不好插手后宫事宜,恪嫔这是觉得,自己必须要呆在这里,以防瑛贵妃花言巧语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皇帝的眉头锁起来,刚要说什么,外面刘公公赶进来,道:“承宁郡主的乳娘找到了!”
    皇帝道:“快带上来。”
    刘公公却面露难色,“这乳娘似乎喝了酒,面色极红,奴才让人去喊,怎么都喊不醒。”
    “那就用水泼,泼醒为止。”皇帝的声音很冷,问,“前面怎么样了?”
    刘公公道:“大臣们和女眷们都不敢多问什么,只有几位殿下说想过来看看,问怎么皇上和贵妃娘娘走了这么久还不回去。”
    皇帝看都不看瑛贵妃一眼,直接说:“是长渊长泽在问吧?”
    刘公公面露难色,“是。”
    皇帝冷哼,“让他们等着,后宫里出了事,他们的母妃不出来担责任,还有哪个能担?!”
    刘公公额头上冒了虚汗,两个主子生了嫌隙,他一个没少得瑛贵妃好处的人,只能是夹缝中生存,喏喏地应了,就赶紧退出去办事。
    这边皇上看向瑛贵妃,“菱角被人指路去华阳宫,乳娘被人灌了酒,这一切,可真是巧,贵妃如何解释?”
    瑛贵妃镇定地道:“确实巧,就连臣妾都没想到会酿出这种祸事。自然,这一切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若对世子郡主们更加上心,就不会发生。”
    旁边的清荷忽然就开了口,怪委屈的模样,“皇上容奴婢多嘴一句,贵妃娘娘操持这样大的场面,就算是齐王府的孩子们,贵妃娘娘也没有空分心去多看一眼,又怎能知道会有如此厄运降临在承宁郡主身上呢?毕竟,该盯着孩子的,还是做母亲的啊。”
    “清荷,退下!”瑛贵妃斥道。
    卫长玦却冷然一笑:“长福宫的宫女当真是好教养,父皇并没有问到她头上,她也敢主动搭话,更何况,这是多嘴一两句的事吗?每个字,都是在为贵妃娘娘开脱,岚意身边围了人,其他嫂子弟妹身边,也围了人,你瞧她们有没有那么能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皇帝还没什么表示,瑛贵妃已经跪在地上,朗声道:“臣妾没有管教好宫女,也没有管好这后宫,请皇上降罪。”
    皇帝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你先讲明白,你安排的宫女太监,为什么没能跟上荣欢?”
    瑛贵妃忙道:“皇上,孩子们太多了,疯着跑着,一个眼错就找不见,这原是极正常的事,就连宫里的小皇子们,也不是没有跑丢过。”
    这话确实有道理,皇帝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卫长玦便上前一步,道:“可是父皇,跑丢的皇子,被找回来,那才是极正常,如荣欢这样被人捂着窒息而亡,必然是某些心思歹毒之人有备而来!”
    皇帝沉重地“嗯”了声,“没错,宫里有这等狼子野心的人,朕必不能容。”
    可是接下来的消息,没有一条是有利于恭王府的,当时在宫道上拦住菱角的小宫女,背后并没有任何人唆使,就连刑具都上了,她也仍是哭着说自己不过是过得太苦了,所以想要谋一条别的出路。
    皇帝还不信,亲自提了人来审,天威之下,甚至拿她的家人做威胁,她仍旧笃定这样的说辞,显然她心目中的事实,就是如此。
    卫长玦知道瑛贵妃既然出手,就会把事情做得满满当当,最厉害的证人,不是背好了该说的话拿到别人面前来说,而是她真的认为事实就是自己所想所看的那些,所以只能说出所谓的“实话”。
    而好不容易被唤醒的乳娘,也就是人太过老实,进了皇宫后战战兢兢,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半道上被人拉去吃了两口说是不会醉的果子酒,就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眼下她好不容易被唤醒,得知了这两口酒的后果,整个人都傻了,于她而言,不过是睡了一觉,这天就变了,刚刚还在怀里咯咯笑的小郡主,已经同她天人永隔。
    荣欢是那么讨人喜欢的孩子,乳娘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疼爱,听闻死讯,和菱角的反应竟然如出一辙。她使劲磕头,哭着道:“求皇上干脆让奴婢也死了算了,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但这样的眼泪,这样的锥心说辞,也换不回荣欢的性命,闻者落泪的悲怆,并不能弥补以往的过错。
    事情渐渐走入了僵局,线索仿佛都断了。
    外面的官员官眷,不能留太久,不然谁都要知道宫里发生了大事,皇帝沉吟一会儿,忽然道:“把绮华宫门前的侍卫喊来,问问他们,有谁离过席。”
    然而今日出席的女眷实在太多,换衣裳的,抿头发的,数不胜数,门前的侍卫们把印象中的几个说了出来,其余的实在也想不出。
    卫长玦忽然就道:“父皇,现场的痕迹,查到些什么了么?”
    皇帝摇摇头,这些他自然早就派人去查了,“近日没下雨,假山边的泥土都是干燥的,连脚印也没留下一个。”
    长玦咬了咬牙,“果然是厉害,调开了所有的人,丝毫不留痕迹,这宫里,怕是有人要只手遮天了。”
    瑛贵妃看向他,“长玦,你这是在影射谁?”
    “就算长玦是在影射娘娘您,又有什么不应该吗!”恪嫔忽然站出来,她的身子颤抖着,嗓音也颤抖着,可积攒了全身的力气,就是要说出心底话,“臣妾今天是豁出去了,也要同你讲讲道理,如果不是你没有安排好,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你安排得太好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荣欢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孙女,就被你,就被你……”
    “恪嫔你最好慎言!”瑛贵妃喝道,“无凭无据,就想要往本宫身上泼脏水,恪嫔,是不是安生日子过得太久了,所以连‘自重’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了?!”
    恪嫔抖得和筛子一样,也不知道究竟是气的还是怕的,“臣妾就是太自重了,才会让你一次次污蔑,一次次让慈康皇后为臣妾担忧!”
    “如此无礼……”
    “臣妾豁出去了!臣妾在这宫里,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却什么也换不来,现在连慈康皇后的孙女都保不住,臣妾已经恨极了自己无用,还计较什么无礼不无礼吗!”她忽然偏转过身去,重重地跪在地上,“皇上,请您查齐王府煜王府,查长福宫一众人,一定会有人知道小郡主死亡的真相!”
    一贯老实得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人,忽然来这么一出,倒把在场的全给镇住了,最后还是瑛贵妃冷冷地说:“你污蔑主位,其心可诛。”然后她对皇帝福身,“恪嫔不守宫规,没有证据血口喷人,请皇上立刻治她的罪。”
    皇帝却沉默不语。
    其实这件事,作为天下之主,他有的是方法查,只要私下里提相关宫女太监,严刑拷打,天底下就不可能有不透风的墙。
    但这些侍卫也必须奔波起来,就算是做样子给恭王府和后宫的人看,也要做,帝王的权术,原不可能随随便便暴.露在人前。
    他之所以犹疑,不过是怕查来查去,真查到长福宫头上。
    末了,皇帝抬了抬手,“你们都先起身吧,宫里面出了这样的事,你们都是心疼小辈之人,言语里有什么不恭不敬的地方,朕暂且饶恕。这样吧,对外说承宁郡主病重,先放那些臣子们出宫。”
    恪嫔道:“可是凶手很有可能就在里面……”
    “你今天的话足够多了。”皇帝看她一眼,那份威严,恪嫔不敢逾越,咬着牙低下头去。
    可长玦并不害怕,立刻就说:“儿臣以为,恪嫔娘娘说得没错,凶手很有可能就在今天参宴之人当中,儿臣有一提议,送他们离宫的时候,每个人都问上一句话,或许能让凶手慌乱。”
    皇帝眯了眯眼,“什么话?”
    “今日是不是在钟灵湖丢了贴身之物。”长玦目光沉沉,“凶手对‘钟灵湖’三字,必然比常人敏感,或许其他人只是疑惑,或说自己没去过钟灵湖,或会立刻翻一翻身上,是不是少了东西,但凶手多半会直接回答‘没有’。”
    这不是什么难事,皇帝思索片刻,立刻吩咐下去,让守着宫门的侍卫照办。
    等待的时候,瑛贵妃气定神闲,甚至还能让身边的人去关照一下岚意,等到侍卫来报,确实有几位大臣和女眷行色慌张,并都被记录下来时,已是天色将晚,飞鸟投林之时。
    皇帝道:“长玦,你信不信朕。”
    “父皇?”长玦疑惑,但下一刻就明白过来这话什么意思,言道,“儿臣自然是信您,只是必须要给荣欢一个公道……”
    “朕会给你们交代,会给荣欢公道,但这件事,不能闹大,等朕查明了真相,自然会给你们解释,但你现在应该接上岚意,带着荣欢,回家。”
    卫长玦的手,想要握成拳,最终却极力控制着,恢复成平常的模样,“父皇既然这么说了,儿臣愿意等待,但长福宫……”
    “长福宫确实有错。”皇帝扫了瑛贵妃一眼,“今日打理万寿宴的,是谁?”
    瑛贵妃心底很冷,从走出第一步的那一刻起,她就想好了该断的关系就要断了,即使这些奴才都是她的臂膀,她也能弃。
    她说出几个名字,皇帝立刻让人去捉拿,慎刑司这么走一遭,一定会没命,瑛贵妃却坦然地坐在那里,仿佛那些人,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
    她所用之人,都有把柄在手,此刻十足笃定那些奴才,不论知情还是不知情,都不会吐露出真相。
    皇帝又道:“虽说出了这样的事,是这些奴才的过错,但瑛贵妃亦有失察之责,着从今日起,在长福宫闭门思过,免去一切晨昏定省,长福宫上下,免月钱三个月。长玦,你觉得如何?”
    堂堂天子处理自己后宫事宜,长玦哪里有置喙的余地,他听出这里头的威胁之意,不再纠缠,退后一步,行了一礼,说:“儿臣不敢。不知菱角和乳娘父皇打算如何处置?”
    如此懂事,皇帝也愿意给他面子,只道:“你们怎么入宫,就怎么出宫,菱角和乳娘自然还要‘照顾’荣欢,回到恭王府两三天后,荣欢的死讯,也就可以慢慢传出来了,这两个奴婢,如今隶属于恭王府,由你和岚意处置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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