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谭

第二卷 天下熙熙攘攘 第六十三章 金銮殿

    
    站在外墙墙根处往中间往,只能见到皇城顶的一线。还要走多久,才能抵达金銮?百八十殿不是闹着玩的,这倒不是个确数,可我印象中存在的帝王,几十个是有的。他们要如环排开,每一朝面前都得有一块空地吧,好让朝列的官员在那儿候朝。更有甚者,一个王朝的几位皇帝可能都有自己的殿面,两旁列开的臣子也许都能重样,不过岁月不尽相同。
    这是一条直抵皇城的长街,一个字,挤!街道本身很宽阔,而当中市井百姓往来为生意者多,又不乏骑高头大马的将军,乘长轿的大臣,华盖车的王侯。街边的商铺民宅鳞次栉比,不说二层小楼甚至有一些三层的建筑,气派极了。每走出一条街,总能见到一处阔气的朱门的府邸。我心想朱元璋等明朝皇帝应也在那金銮殿上坐,可这禁止朱红的条令他一定颁不出——他不过一朝天子,管不了这百朝的民众。
    “天子,这世界的天子是谁呢?既然主宰者为我,我为什么不是绝对的统治者呢?”我紧跟着跃龙渊主人,生怕一不留神与他拉开距离,随后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散,难再得见。
    主人停下脚,伸手便拉过路的一人,指着我问他道:“这位客人,你认得这是谁么?”
    过路人笑了笑,矜了矜布衣的领口,说:“郭迁郭大将军。”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就像你拿着三国演义去访一位朋友,指着上头的画像问认得么,朋友也只会微笑着告诉你认识,那是刘备、张飞。我与他们一样,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一位将军罢了。
    “这位兄弟,你知道金銮殿里都坐着谁吗?”我手中捧的东西太多,没法同主人一样抓住他的手。
    “将军怎么还问上我了,这里面住着谁,将军最清楚了。我一介小民你让我掐着指头背,也只能数出几个开国的明君:李渊、李世民、赵匡胤······”我听着他数了半天,并没有得到哪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名字。那么统治这世界的究竟是谁呢?主人说,我郭迁为世界的意志,天道的确立者,其尊贵只在第五位。
    主人放开了他,回身看我,什么都不说。我需要亲自登上那皇城。
    大金銮殿。
    在这片天地中,矗立于深谷中央的百八十面金銮殿的中央还有一处最显赫的最庄严的大殿,这儿的人称它为大金銮殿。我这次前来,就是要见一见大金銮殿的主人,寻求到那早就埋藏在我心底的真相。
    “你说我找不见武圣关羽,难道关羽就在大金銮殿里面藏着?”
    “关二爷不为任何人躲藏,你连这都不懂,怎么见得到他?罢了罢了,我就告诉你吧——你心中只有他的形象,没有印象,你具现不出来。”主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如此久的旅途,他最终也是倦了。不论如何,他也只是我印象造就的一个人,有我印象中的鲜明的性格。
    “可惜了。原来是我不够懂他么?我的心里没有一份能够的上他的忠义。”
    越靠近皇城,人群就越稀疏,渐渐就只剩下那些络绎不绝的官家人及他们的仆从。到皇城根下,我还看到了各朝装备样式的禁军,就认出明清两朝的来了。内城的城墙是比外城要高的,朱漆其体,宫殿顶部乃琉璃瓦铺就,阑干皆为白玉制成。总体来说比较像故宫,可以望见那些门上的彩绘,多为龙凤图案,不必赘述。
    宫门打开,跃龙渊主人背着手不动,他不向里进。侍卫在等着,面无表情地立在宫门两边,看着我与主人。
    “将军自己去吧。我只是一酒楼的老板,这宫门我不进。”
    “怎么,还讲封建的那一套么?”我笑道,“之所以呈现这些宫殿,呈现出这些封建王朝的形态,只是因为我的印象如此罢了。你看刚刚路上的人不也对我不大感冒么?那些王侯也没有因为马走不快而派人清理路面啊。所以说这宫门就是一道门,有什么不好进的——在这里我郭迁就是律法天道,你有我在身边,还怕这些君王么?”
    “在这宫门之外的确是这样,宫内或许也是如此,可是这一道门。”主人话锋一转,眼睛即泛起了寒光,“它是一道锁,是你内心最深处,我不属于那里,我进不去。”
    “那你等着我?我还不知道如何离开这儿。”
    “这里便是将军旅程的终点,每一晚你都从这儿离开。个中情形,我也无从知晓。”主人摆摆手,即转身向回走。也许他要慢慢走过这长街,而后乘舟至巨树下,徒手攀登栈道几日,当中留宿好几晚,才能回到那森林里去。可是他得有舟吧,难道去那儿挖空木头,打一只简易的吗?他吃什么呢?再用树枝去打河里的鱼么?火又从哪里来呢?
    “将军是担心我么?”跃龙渊主人看懂了我的眼神,或者说他本就是我内心的部分投射,故而知其中的意思,“只要将军待会儿忙碌起来,忘了我这一号人物,我自然就回去了。可能明晚将军来,你我对今日之事又无半点儿的记忆,做过什么,与日常有什么不同的,都不再能相起。”
    “你怎么说话跟我一样味儿。”我向主人拱手致谢,他一路以来的点拨与帮助,我都将记下,把这份记忆带回现世,“跃龙渊主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侍卫轻轻以手叩门,意思是门开得太久了,他们不想让里头的百八十位君王怪罪。主人冲我扬扬手,并不回答我,有意不让我知道他的名字。我就照顾他的良苦用心吧。
    “下一次,还请你为我带路,游遍余下的七十九市镇。”我再度拱手致礼,“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你知道机会只这一次或不再有,意义就达成了一半了。”主人仰天大笑,实为此次旅程中最欢愉的一次,“其实八十一镇,深谷皇宫,大金銮殿,也不过是你在心中设下的三重锁罢了!我当然希望你能把这三重锁给解开,你寻找到的钥匙,就是武魂时代的答案。”
    我点点头,跨入那座高大的宫殿的门户,又听得身后那人高叫道:“郭迁,不该存在的是这三重锁,该存在的是那些崩塌封引的将军府。你要分个明白!”
    “多谢!”
    “我是你心念的投影,谢我就如谢你自己······”
    大门合上了,一声闷响过后,我再也听不见皇宫外的声音,仿佛那边的世界已与我无关。我不禁怀疑,这大门关上之后,王都之内的一切街道商铺是否都会消失,直到我再次打开这大门为止。侍卫关上门,四个中的两个一齐走上来,恭恭敬敬地侍立着,等候我的发落。居左的一个说:“郭将军可把兵刃托付给我二人,方便一些。”居右的一个说:“此宫百八十门往百八十店坐百八十君,不知将军想看哪个?”
    这就算是进入新的系列了吧,而且故事很多,我没那个耐心一一看下去,只好挑最想喜欢的看。廉颇如此了解我,必定能猜到我去哪一殿,才敢说我能找到答案吧。
    “蜀汉在哪一殿,带路。”
    我希望云长能在。
    两个侍卫领着我,走过不知多少个小金銮,见过了许多王侯将相的衣着神色,就是无心看他们的脸。实际上在我的印象模拟中,很多人都长得极为相似,因为我所接触到的资料、影视等刻画就是如此。我不敢去看,因为在世人与我的印象中,明太祖朱元璋就是个木瓜脸,这是真假咱不好说,我只知道在我这方世界他一定长这个模样。避免见到这些面孔心里过意不去,我还是低着头走我的路吧。
    蜀汉只算是三国时期一个普通政权,这大殿自然没有明清故宫的门面厉害。殿前站着的武将,我一眼就认全了。
    大胡子张飞,一对豹眼大如铜铃,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柄丈八蛇矛。其实真实的张飞并不是这样的,据正史讲他乃是名门出身,不止文韬武略俱全,还长得漂亮白净,不然刘禅如何肯娶张飞的女儿呢?张飞张翼德甚至还是汉末有名的书画家。可是经三国演义这么一讲,我们的印象就是这样形成的,用一个不大恰当的词语即根深蒂固。一看到张飞的模样我便乐了,他也朝着我大笑,嘴张得老大:“哈哈,郭迁。”
    昭烈帝刘备也出来了。他全无皇帝做派,而是背着那一对日月双股剑,披盔戴甲,仿佛去打仗的准备。蜀汉这一位大帝见到我,也上前道:“你又来寻我那弟弟云长了么?”
    看来,我不止来过一两次。
    “是。”我不知道如何同皇帝交谈,可一想到我非他朝之人,且如今不该再讲那些封建的礼仪,也就释然了,只拱手算是男子之间相敬大礼,“在现世之中关将军的武魂也未曾出现过,我只想见到他,看看他的样子就好。”
    大帝面露难色,抬手道:“郭将军应该也知道云长的地位之高,经历代皇帝加封,以及百姓的信仰加持,他已经超越了三国。到今日,将军已经来访三千六百五十次,孤虽不忍,亦无能为力。”
    “我已经来过十年了么?十年前,我只有八岁,正是刚读了青少版三国的年纪啊!那时候小学就流行青少版三国,小伙伴们读了都痛快,下课溜到学校花园凉亭里,在桌上摆了饮料和零食,煞有介事地跪在凉亭的桌子跟前,三人念: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大家不亦乐乎,也真将这‘结拜’当回事,就两个问题要紧——一是谁当关羽。你瞧吧,没有人抢着当蜀汉皇帝,三个人的大哥刘备,更无人问津黑张飞——大家玩这个游戏,都是要当关羽。关羽一要学习最好,而要身体最壮,甚至要看谁的脸最红,谁的胡子最漂亮。有时当了张飞的那人还不服气,要说自己就是长得黑,不然怎么轮得到谁谁当关羽。第二个就是学校里哪一家才是蜀汉。老师布置完读书任务,假期回来,学校里就多了几十个‘蜀汉王朝’。凉亭、操场上到处都是三人行,有的伙伴多,能凑一个刘备诸葛加五虎上将的组合。既然建立了,大家都说自己才像,难免和人家起了不痛快,便派出各自的关羽较量一番。文韬武略,一个是背课文,背唐诗宋词;另一个就是要比比俯卧撑仰卧起坐之类的项目。跑得快那不算,跑得太快你得扮演赤兔马,不划算。我也参与过这样的游戏,并为之乐此不疲,且必是要当关羽的。不怕你笑话,就是在高中,我还做过蜀汉的大梦,总把自己标榜起来,与旁人论忠义。
    原来这天真自八岁起。我很难想象,这个世界已经存在了十年,并随着我的阅历逐渐丰富,思想逐渐成熟而不断完善着,变得更复杂而真实。岁月磨不掉这些人的青春,却把我拔起,长成如今的坚实的汉子,只是,我还是见不到关羽。
    “丞相,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你帮我算一算吧,关羽会在哪里。”我转向那个羽扇纶巾,飘逸超脱众生的孔明。那两撇八字胡漂亮,一抹写尽太极两仪四象八卦,流露着他的才华。
    “哈哈哈,郭将军言重了。我若真有演艺里那般神奇,就不至于病逝五丈原,未能算到魏延进屋,灭了我的灯了。”孔明抚扇大笑,“不过孔明知道,你与关将军有缘,只要继续寻找,终有一日你们会坦诚相见。”
    “在哪里?今日能见到么?”
    他笑而不语。
    这时张飞又上来,搂住我的肩膀,问道:“俺那子龙兄弟在你处受了委屈,早晚要给他找回去!”那一双眼睛瞪如铜铃,又好像惊觉的猛虎,“改日你得了俺那武魂,俺也跟着你出来厮杀一番,老在这宫里俺呆不惯。”
    “郭迁。”皇帝又叫我,抽出双剑,轻轻地敲了敲我的肩甲,“子龙豪气,见龙卸甲既拜你为主,望你待他至善,复立不世之功。”
    帝王的霸气尽显,我站在前头,又觉得不如了。眼前这一帮人曾演出过大义,都是故事的主角,我能否跟他们一样,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羁绊,创立自己的功业呢?子龙算该作其一吧。
    “百朝万代太庞杂,孤不能制,正要看你。”他说,“孤看你十年,大约未走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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