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谭

    
    我愣了一下，记忆中本无这一句话。一切如布排好的道路？一切如布排好的道路！
    我的双腿双臂都解放了，记忆中的我形成一个虚影，他留在原处，标识这当初的我在某个时间所处的位置。他不如我高，我可以确定脱开记忆的我十八岁，比那个傻站着的浑蛋要强大的多。用我的眼睛，已经可以清晰看见他身上的阴脉走向，节点门户；还有对面大楼的老郭，只消一眼就能分辨出他的水平，我还可以感应到尚宿栖在他将军府中的子龙的魂核。
    “我真的能作出改变吗？这不是我自欺欺人吗？信念的力量，让一切都变成了真实么？”我要追回林婕，就算是虚妄的影子吧，就让我像重生网文中的主角一般爽一次，弥补内心的遗憾吧！
    我们是打连廊进入行政大楼的，从这儿下楼走出一楼大厅，就到了学校最中枢的广场，四通八达，哪里都能去。底下有个灯叫钻石灯，就是个破铁架子十几米高，灯光穿过铁格网造出假的折射效果来。可是多亏它任劳任怨地亮一晚上，我才能摸着光亮去追那个黑色的影子。
    从楼上跳下去。
    我心想反正也是假的，那些能力应也我身上：体内有廉颇光魂子龙冰魂相助，阴脉繁盛气血充盈，身经百战，曾飞升亦有过登临，我该无所不能。行政大楼厅高，一般是临近班级的学生课间打羽毛球的地方，每层约六七米。我扒着窗台，纵身一跃砸到地上，如李元霸的大铁锤般击穿了水泥浇筑的广场地面。
    “林婕!”
    我晃了晃身子，猛地拔出去，夏衫在空旷的水泥地面上划过一道白影，叫钻石灯照着，叫月亮照着，又如一道虹。
    这次没有出现雪镇的情景，我一下就追上了她，捉住了她的手，再也不放开了。就是钻石灯突然倒了，那破铁架子朝我们中间砸过来，我也不松手了。
    “现在你不明白，可是半年之后，不，一年之后，不，两年半之后——在一个叫做龙牙剧场的地方，我会成为天下的英雄，但是你一个人的英雄。我护着语思是为了道义，我对她不再有什么感情了，就算是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在岳城你们还会相遇，也不必争风吃醋，她就是同情我······”
    “你乱说什么。”女孩儿呜呜地哭了起来，一头扎进我的怀中，死命地捶着我，“什么一年两年，现在不行么？我可能只有现在了，马上爸爸就会带我回去，你知道的！”
    “我是说，现在这一切都是梦，是我的遗憾。在现世之中你正在我家，和我睡在一起。”
    “不要脸，流氓。”林婕以为我在说笑话，轻轻地挠着我的脸。说笑话就说笑话吧，起码她破涕为笑了。
    “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着你去那个花坛，我们抢了他们的风头去！”我轻吻她的额头，脉脉地望着她，“什么天选帝子，不过就是一个符号。你看着好了，如果没有我们打来打去的，她一点儿价值都没有。”
    “亲爱的你到底怎么了。我们时间有限，你不做点儿有意义的事，非要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十六岁的她也是一个小猫，比十八岁还要黏人可爱。
    “天选帝子，你听不懂吗？哦，你爸爸还没告诉你。”我顺着她的头发道，“时间有限，我们赶快去，就这么冲进去打断他们的告白仪式，把那些花都踩了蜡烛都踢翻了，然后我大吼大叫，告诉所有人你是我郭迁的女人。”
    说了就要做，我不等她回应，即抓着她的手带她跑起来，她跟不上，我就把她拎了起来。跑得太快她脚离了地面，有点儿像放风筝。
    我带着她冲进三面楼环绕的花坛，对当中石雕下的男女来说，我们是搅局的不速之客，可对于周边观望的千人而言，我们才是戏剧的主角。林婕喘着粗气，脸红扑扑的，说不出话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地望着语思。我既然曾经是个阿超一样的小痞子，不如就耍一耍我的痞气！
    “狄语思，占用你们一点儿时间。我知道放学的功夫比较紧张，表白的一个接一个，你让我先来，行不行？”
    语思身边的男人一脸懵，这家伙人模狗样的，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却连朵花都不带。男人上下打量过我，露出疑惑的表情，问语思道：“这是你朋友么？如果他误会了什么，我还是先走吧，希望明天中午十二点前能得到你的答复。”
    “答复你妹！”我把脚搭到石像的底座上，昂着下巴看他道，“谈女朋友搞得像做生意一样，你以为人和商品一样，都得考虑价码吗？出价合适就带走，不合适就拉倒？呵呵。”
    楼间鼎沸起，这锅水饺开始冒泡，又将煮得大沸，是时候浇一轮水。大东吃法，水饺出锅滚三滚，意思是煮水饺时水要开三次。它每沸腾一次，你就得加点儿水。我来让它开一次锅吧！
    “诸位都听着，我郭迁对天发誓，今生只爱林婕一个女人，其余的我不说了，各位不祝愿的，也给个面子，要我亲，我就亲，利索！”
    人头涌动，正着向上以便待会儿观看得更清楚。它们就是那于汤锅中浮起的馅儿大皮儿薄的饺子。
    “林婕，你马上就要走了，不知道多久能回来。但是只要你愿意，我郭迁永远都在清县等着你，这里千八百位都是我的兄弟，纵天下之大，你我清县总可安家！”
    “好！”各位看客拍手大叫，声浪此期彼伏，经久不息。
    我把脚拨下来，猛地拉过林婕，不怕人看，狠狠地吻她，仿佛要把未来数十年的都提前吻过了一样。女孩儿起初害羞，后也动情，万般皆不顾。
    “郭迁，你这是闹什么！”语思气急了，冲过来，伸手穿过我们之间的空隙，使劲儿地将我们拨开，“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反正无所谓。”我甩开语思，振臂朝天，“你不乐意又怎样，难道你是天选帝子，就能降下雷来劈我吗？”
    “你知道天选帝子？你果然是个魂士！”西装革履的男人跟过来，话不多说，当即一脚给我踹倒了，生砸在那石像的腰部，“我代表全国魂主协会拘捕你！”
    哦豁，还是全国协会的，是混迹中城的高级调查员么？果然厉害，我以现在的视界都看不出他的洞府来。
    “你怎么打人呢？”林婕发怒了，颊边自引绯红，“全国魂主协会怎么样，这是大东，我爸爸是大东武王！识相的就给我滚开，别碰我们语思！”
    突如其来的打斗，看得众人一头雾水。这便是水饺第一滚时，我们浇入的冷水。
    “你们知道狄语思的身份，看来是有备而来的。我必须要执行协会调查员的任务把她带走，不会向任何一个武王低头的。”男人挺直身子，于背后投射出一道璀璨的门户，阴气如龙走过两道赤红的门柱。当即便有一位手执九环大刀的武将穿梭出来，一脚落地，泛起血色的涟漪，两脚都踏下，则生出百十朵火烧的红莲。这一切展演太快，被印在石像中的我还接不住。
    “刘哈喇八都鲁。”男人咬牙切齿地召唤出武将，这名号，奇异而震响。我们不久前才做过一片古文理解，里面的主角就是他，曾被元世祖忽必烈赐名小龙儿而不受，仍执蒙古初赐名的刘哈喇八都鲁。史中说得厉害，那世祖问的一句“服红半臂突而前者，谁也？”，正显出他冲杀于万军之中，死且不避的骁勇。
    “你别欺我，不就是，一介神将么！”我看出他的等级，颇为不屑。难道力战林天数神的我，曾登临过绝世的我，会畏惧一个为元卖名的汉人么？
    “刀来，我如廉颇！枪来，我为子龙！”
    燃烧吧狱火的红莲，封冻吧冰雪的麒麟。
    “你竟身有双武之魂，你是······”
    “我大东郭迁也！小子，两年半后这名字将响彻大地！”我狞笑着，高举双手，“刀与枪皆向我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