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行

    
    江澜接过那小瓶，刚一拔出瓶塞便闻到了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那味道仿佛是腐烂已久的尸体，令人闻之作呕。
    江澜捏着鼻子，借着灯光顺着瓶口往里看去，就见那瓶中只有一坨黏糊糊的东西。
    “这是解药？”他满心生疑地看着许爱财。
    许爱财连忙解释道：“对对对！这是尸莲的汁液。她中的是软骨散……只要拿这个给她闻一下就好了……”
    “真的？”江澜还是信不过许爱财，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瓶，又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对方，威胁道，“你要是敢骗小爷，就死定了！”
    许爱财却是连道“不敢”。
    江澜这才拿着那小瓶走到床边，他将打开的瓶口凑到柳亦南的鼻间。那小瓶刚一放过去，就见柳亦南那张小脸上青白一阵，眉头紧皱。她紧咳了两声，随后竟直接坐起身来。
    “神了！”江澜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瓶赞叹道，随后便将瓶盖塞好，收入怀中。
    柳亦南那丫头刚一恢复，便直接下了床。她径直地走向许爱财，刚到跟前便抬手一个耳光！
    她的手劲虽然不如江澜那么大，但盛怒之下却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直接把许爱财那厮打了个口角流血、呜嗷直叫……
    她还不解气，又抬腿对着许爱财那肥胖的身子一顿猛踢，直踢得那小胖子一边高呼着饶命，一边在房间内四处逃窜……
    江澜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切，他能理解柳亦南，毕竟许爱财那厮刚刚差点就轻薄了她。但凡是个正常人家的女子都会这般恼怒，更何况柳亦南出身高贵，她自小哪受过这般委屈！
    她追打了一阵，打累了才罢休，而许爱财那厮早已是鼻青脸肿了。
    “消消气吧，为了这厮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江澜走上前劝慰道。
    柳亦南长舒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看着江澜——不知怎地，自从江澜刚刚踢门进屋的那一刻起，柳亦南看他的感觉就完全变了！
    之前她经常有意无意地和江澜抬杠拌嘴，倒不是对其有多反感。她只是觉得江澜表情一直有些贱贱的，说话、做事也不怎么着调，与其抬杠拌嘴也是纯粹为了好玩而已。其实心里一直把他当做是一个朋友、伙伴。
    但，要说喜欢，却还没有。
    直到刚才，自己被许爱财下毒，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本来已经满心绝望，却在这时，江澜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出现在门口、眼前。那一刻，江澜在她的眼中就仿佛周身会发光一样……这，不正是自己心中一直幻想的那个英雄吗！
    喜欢，有时候真的就在那某一瞬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成了你的往后、你的余生……
    “你，你怎么了？”江澜见柳亦南看着自己一阵发愣，便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柳亦南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摇了摇头，口中只道“没事”，脸色却是有些微红。
    江澜却是没有将她的异样太放在心上，他转头看向许爱财。这厮正躲在一张小桌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张脸来，见江澜看向自己，又马上害怕地藏了回去。
    “不用躲了！许大少爷，跟小爷回去一趟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揪住许爱财的衣领子，便将其像小鸡崽子一般提了起来。
    “走？去，去哪？”许爱财满脸惊慌。
    “等下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江澜抓着许爱财出了房间，到了院子里面，柳亦南则跟在他二人的身后。
    这边动静闹得很大，早有十几个守卫、下人闻声来到了院中。
    许爱财一看自己的手下就在附近，也不顾江澜就抓着自己，连忙大呼：“快来人！快救救本少爷！”
    江澜只是一声冷哼，却没有制止他的喊叫。
    许爱财连喊了好几声，却见那写手下始终站在院子的角落里，不时低声说着什么，却没有半点想要上前的意思。
    “你可以再多喊几声，看看他们谁敢上前？”江澜冷声道。他目光扫过那十几人，只见那群人中有几个正鼻青脸肿的，不正是刚刚被自己出手教训那几位？
    看来，自己刚刚出手打死一人、打伤数人的事，已经让这群鼠辈吓破了胆。他们甚至连直视江澜的勇气都没有——当江澜的目光扫过时，哪有一人敢与之逆视！
    许爱财求救数声无果后也有些绝望，江澜见此提醒道：“怎么样，这下是不是该死心了？——走吧，我的许大少爷。”
    许爱财灰头土脸地被江澜带出了庄园，庄园内的下人守卫没一个敢拦路的。
    刚出庄园，便听到周围的草木丛一阵窸窸窣窣。
    “出来吧。”江澜看着那影绰绰的草丛哄声道。他的话音刚落，连文就带着几名手下从草木见走了出来，他们身上还特意粘挂着树枝、树叶，头顶还带着野草编成的头冠，似是为了掩人耳目做的伪装……
    江澜看着几人直叹气：“你们呐……”他摇了摇头，随后也不再说什么，便带着柳亦南走了，只将许爱财交给了连文等人。
    连文挠了挠头——都尉大人明明早上还赞扬自己来着……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吗？
    其他几个手下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
    庄园这边事了，众人一同回营。
    一路上，江澜因为心中烦乱，因而始终默然无语。柳亦南则默默地跟在江澜的身后，她一反往日唧唧喳喳的常态，一路上竟也一句话不说，只是偶尔看一眼江澜，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羞涩。
    二位长官都没出声，军情司的手下们就更不敢多说什么了，他们压着许爱财跟在后面。
    倒是许爱财这小胖子，虽然被捆上了手脚、堵住了嘴巴，又在眼睛上蒙了一条黑布。却扔拦不住他的挣扎和乱叫，由于被堵住了嘴，他那挣扎声听起来更像是一头待宰的肥猪……
    一回到军营，江澜和柳亦南就换了一身衣服，又擦洗掉了易容，随后便叫连文将许爱财带过来。
    许大少爷此时已被吓得哆嗦成一团了——他养尊处优二十载，哪受过这等对待！
    江澜见此冷笑了一声，随后摆了摆手。身旁的士兵便上前摘下了许爱财的遮眼布，又给他松了绑。
    许爱财一睁眼便看到坐在正位上的江澜：“你……你是谁？江小水人呢？为，为什么要带本少爷来这。”江澜卸去了伪装后，倒是让他认不出来了。
    “呵呵，许兄。江某不正在此处吗！”
    “你，你是……”许爱财手指着江澜，却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随后，他却似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站起身来抱着肩膀，“我明白了，原来你故意易容改扮，就是要故意接近本少爷……说吧，要多少钱才能放本少爷回去？”
    江澜闻言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这厮和他爹许郡守一样，脑子里除了财就是色，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
    他没有说话，却是站在旁边的连文一声大喝：“放肆！见到都尉大人还不跪下！”他一边怒喝，一边走上前，照着许爱财的膝盖窝就是一脚。
    许爱财被他踢得一个踉跄，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都，都尉？你是……江澜？”
    “这襄阳郡还有别的都尉吗？”
    许爱财就是再蠢笨，此刻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连忙跪好了，满脸惊慌道：“江，江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对了，家父和您同朝为官，往近了说咱们还是一家人……”这小子别看有些蠢笨，套近乎的本事却和他爹学的挺不错。
    “死到临头了还在和本官套近乎？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吗？”江澜厉声喝问道。
    “犯罪？小的一向奉公守法，怎么会犯罪……”
    江澜见许爱财开始装起了傻，他冷哼了一声道：“还在狡辩！那日，可是你自己和本官说的，有两样见不得光的生意：一是买卖人口，二是买卖军器！你可知，这两样都是律当诛连的大罪！”
    许爱财却是一脸无辜：“江大人，那不过就是小的跟您说着玩的，说着……”他正要狡辩，却见江澜从怀中摸出了一个账本来——那不正是自己书房中的账本吗！
    “这账本是本官刚刚取得的，你还敢抵赖不成？”
    “这……”
    “这些暂且不提，但说你刚才犯的那事——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许爱财顺着江澜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柳亦南正坐在营帐的另一边。她一双明眸中仿佛带着刀剑，死盯着自己，仿佛要在自己的脸上剜下肉来。
    “这位，是大将军府的二小姐，圣上亲封的龙川侯。你以庶民之身，竟敢轻薄侯爷，仅这一点，就够你死一万次的！”江澜的声音不大，听在许爱财的耳朵里却如同洪钟一般。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别说自己的爹只是一个郡守，就是当朝太师自己恐怕也够喝一壶的了！
    “哼，本官原本还能留你一些时日，奈何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来人！”
    “在！”连文应声道。
    “将这厮推出去，枭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