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易命

    
    藏剑山百峰错间挺立在东境腹地，山峰大小各异，距离远近更是不同。
    黑竹峰是宗门外围山群里的一座，而且因为历史问题，方圆十里无巨峰，周围只是坐落着一个个高低不齐的山冈。
    下山路是由青石板铺成的台阶，两旁草木抖动，昆虫鸟兽的声音也多了起来，月亮逐渐西斜，当最后一缕钟声消散在风中时，青石台阶也走到了尽头。
    青石搭建的河埠头前，一艘竹筏随着水流轻轻荡漾，天游看着面前的这条大河，拂面清凉，水波流动，柔和无比，月光拂照更像一面明镜，倒影钟，林树晃动，朗月皎亮……
    解开竹桩上的绳子，绕起打结，抛到筏上，轻轻一踏，天游便稳稳站在竹筏上，无需竹篙，竹筏似乎在水流的推动下，离开了埠头，驶向了河中心……
    这条河道不过十丈宽，对岸接连着一座座山冈，便成了山岭，山岭起伏不断，有些地方甚至明显感到残缺，虽然草木茂盛，但也失了美感，所以一直有着这样的传言，很久以前藏剑山发生了一场差点被灭门的变故，在交战中，藏剑山的很多巨峰遭到摧毁覆灭，如今的这些连在一起小土丘一般的山冈其实曾经也属于一座座巨峰，巨峰崩碎，残渣倾覆河中，堆积出了水面，重新成为了一座座山冈，与庞大的黑竹峰面对面间，此处便成了山峡……
    而黑竹峰为什么是唯一一座在这处范围幸存下来的巨峰，连白皇都不清楚，牵扯到的时间太过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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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峡河道最后汇入一条极宽的大河，大河两端延至远方，从山峡间的小河道出来后就宛如进入了一处湖泊……
    自出峡谷，不改航向，直到远岸清晰，那是一条载满柳树的河岸，一道不高的土坡连接着河与岸，天游也没找码头，直接竹筏及岸，将绳子套扎在铁锥上，往土里投去，铁锥齐头没入……
    固定好竹筏，天游人影一闪，已越过土坡，站在柳树旁“这就是树么……”，天游摸了摸树皮，带着点夜的湿润，和触及指尖的粗糙……
    岸上柳树每隔几颗便会挂着一盏纸灯笼，灯笼样式精致，内无蜡烛，模样崭新无黑灰沾染。
    “这灯笼倒是比山上的漂亮。”
    月亮的白光缓缓弱去，岸旁的那排排白墙黑瓦还是漆黑一片，天游狠狠地吸了口气，这就是俗世吗……
    转进小巷，天游情不自禁摸上白墙上的青藓，抬头看看瓦檐下遗留的燕窝，一切都是这么新奇，虽然在山上白皇使用一些方法大致给他介绍了很多基本常识，但当真实冲入眼中，带来的冲击感迅速地丰富着他的世界。
    天游从未这么躁动过，眼球不停转着，掠夺着沿途的各种事物。
    脚下那硌脚的路开始平整起来，天游也走出了镇边缘的住宅区，出了巷子是一座小石拱桥，桥对岸连接着不算宽敞的街道，商店房屋大多两层为主，最左边的一排房屋背后便是大湖，右侧则是接连错杂的房屋店面，沿着石板街道天游漫无目得地闲逛。
    穿过两道路口，左边的商店少了些，直到走到最后一间店铺，门口的白底红边幌子写着方方正正的一个“酒”字……
    酒馆的南边是个码头，木桩入水，上面铺着木板，不算宽敞，倒也延伸了十米开外，大湖在镇上东面，酒馆坐落在镇子东南头，越过码头就是靠岸生成的一小块树林子，然后就是一条土路，远处小山，零落的民房。
    “嘿，来了来了……”酒馆门口传来一声低呼。
    酒馆门板留了道缝，“进来进来，就差你了。”那人压着嗓子。
    “你们认错人了。”天游放低了声音。
    “嗯？”门板后没了动静，就当天游准备离开，那声音又传来，这回声音大了几分，可以辨别是个女性：“别走别走，哎呦，这叫什么事……这位少侠，时间紧迫，帮个忙吧……”
    “……”天游知道，这种情况需谨慎，师傅教的……
    看着眼前少侠这样子，金凤可急得要死：“哎呦，少侠啊，奴家可没这胆子招惹仙家的人，帮个忙吧，会给报酬的……”
    金凤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连忙压住嗓子。
    天游觉得门板后可能真的没有恶意，再一想，自己下山可没带俗世的盘缠，于是走了过去，金凤松了口气，连忙移开门板，将天游拉了进来，再装上门板。
    一进屋就是一股陌生的酒味，“嚓”屋内亮堂起来，屋内的酒桌板凳排放整齐，一排大酒缸靠着里墙，金凤收起火折，看着天游带着警惕的眼神，陪笑道：“少侠，别紧张，就是请少侠捉个妖，不难，不难的……”
    天游看着的其实是金凤点灯的那张桌子，桌子四面已经坐了两人，一男一女，年龄大小与自己相仿，他注意的无非是这两位修士散发出来的气息，与二师兄，师傅不同，很新奇。
    感受到天游的眼光，桌子边脸色黝黑，穿着黑褂的男子开口，声音不算小：“老鸨，你这怎么变卦了，不是说最后一位是大荒宗的袁大哥吗？”
    金凤手绢擦了擦额头：“这不袁少侠到现在还没来嘛，这时间可等不了，这位少侠能帮忙已经谢天谢地了。”
    旁边的姑娘散着长发，脸蛋白皙，也算有些姿色：“不是我说，看他这木讷样子，修为有没有九阳都难说，可别找个聚气的累赘。”
    金凤两边看了看，几分为难，还好天游面色平淡，这女娃还真像没吃过亏……
    “说到这个，这位少侠……”，“嗯？”天游看向金凤，这位穿着红纱裙的妇女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不受控制的谄媚以及所那剩无几的魅力。
    “还不知道少侠是什么修为呢，这价钱可不好定……”
    坐着的两位修士也提起了耳朵。
    天游沉默片刻，轻声：“九阳三层……”
    “呵……”女孩首先发出声冷嗤，男子也是摇摇头：“这次麻烦了，没想到来了个修为更低的。”
    女孩又开口：“老鸨，这次事成了，我可要加钱的。”
    金凤苦笑，她就猜到：“少侠哎，这报酬可都是谈好的……”
    “我不管，之前说好能有个九阳八层的高手带队，现在反而是我们带着个九阳三层，稍有不慎都可能搭上性命，不得加钱？”
    “……”，“我会和老板商量的。”
    “你们看着办吧，这点钱也只能请到我们了……”
    “奴家知道，这时间不也紧嘛……”
    说着说着，金凤的手镯亮了下。
    “行了，三位少侠准备下，船来了，我们这些贱命可得靠少侠们了……”
    黑脸男子起身，魁梧壮硕，脱下褂袍，里面是套马甲，粗大虬结的肌肉宣告着强大，金凤更加放心了。
    女孩站起来，将头发打了个结，盘起，故意叹了口气，看也没看天游，走出门。
    黑脸男子碰了下天游的隔壁，“走呗，修为低没事，别怕，不拖后腿就行，只是个刚成精的树妖，九阳修为够用了。
    精？
    天游走出门，金凤带着头走到码头尽头，这时月光已经弱得不能再弱，天地间却出奇的亮了些，他们可以看到湖上不远处驶过来一条船，一条大船。
    直到大船靠近，天边升起了第一抹红，船身模样才会如此震撼。
    船身偌大，前后极宽，鎏金龙骨，檐角红皮灯笼，红漆雕木精刻门窗，船舱正门就像府大门一般，只是镂空刻花，少了庄严，多了糜华之气，整体看来，就如同上船造了个小宫殿，天游的认知里，船可不长这样。
    “兄弟，警惕一点，别看这是个花船就给我松神……”男子看天游的样子很不满意。
    “花船？”
    “怎么，江南镇的‘入云’这么有名你不知道？”男子纳闷，认为天游装糊涂。
    天游摇摇头。
    女孩插嘴：“哼，装吧。”
    天游看向金凤，金凤有感觉，面前这男子是真不知道。
    她臊了一辈子，这两个字自然吐得自然：“妓院。”
    天游“哦”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看向快到岸的花船。
    一旁女孩冷笑一声，男子则是专注花船，不作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