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命啊!”胖妇人跪倒在地,殷红的嘴唇此刻却黯然失色,那原本就小的眼睛中满是恐慌,好似男人刚才口中吐出的恶行都是受人冤枉一般,只有她的话语无形中承认了自己的罪责。
一袭明黄色衣衫的男人捏了捏眉角,似是厌烦胖女人的吵闹。
“皇上,饶命啊!”她被直直地拖了出去,身后是二人的拉扯,声音渐渐小了许多。
空旷的起居殿内,只有他一人,只身旁站着一人。
自古皇帝多无情,而他也不配深情。他的深情早已经随着那一场熊熊的烈火所燃尽,剩下的只有心底那无尽的空空落落之感,再无其他。
一入宫门深似海,阴谋诡计无处躲。他们的阴谋终于被他们一层层地揭开,所幸的是所爱之人虽不在身旁,却可想而知早已获得幸福。
他原本光洁的下巴上冒出几根青青的胡茬儿,眼底的阴影彻底暴露。他叹了叹口气,心底弥漫着一股无力感与渴望之感,二者正在互斗着,好似他心底的两个小人。
一个在对他说,当皇帝那么累,你的本意也不是如此,再也没有人需要你保护,你又何必执着。倒不如择一处清净之地,了却这短短的余生。一个在对着他说,倘若她知道,她会希望天下太平,如她所想一般,打造一个太平盛世,许她一世安稳。
他脑中只有两个小人在打着架,惹得他频频蹙眉,面上满是不善。
“皇上,不如找人给您按按?”一旁的太监不忍地开了口,这几日为了失火案,男人可谓是忙了许久,眼底满是青紫,却无半分想休息的念头。
这几年,他也见到了他的劳累,先皇去得猝不及防,留下了一堆政事不说,许多还是烂摊子。孰轻孰重,他只能就重而理,可况几年前,失火一案涉及太多,只得拖到现在。
虽说先皇的死在谋划之中,但他留下的烂摊子真的够多的,大到南国,小到北国即本国朝堂。他倒是没有想到,现在的皇帝发现了先皇给各大世家均是安了眼线,他以一些借口倒是把世家身旁的一些眼线给处以某刑。
最后太监竟然发现,原来他的好先皇竟曾与南国合作,难怪南国的一切要求,皇帝均会容许一二,即使是他所出的公主。虽说帝皇无情,他倒是无情到了极点。
若说他这几年庆幸的是,如今跟对了人。皇帝林峰虽说外表冷淡,但起码他有一颗明辨是非之心,起码他仍存有真情与真心。他在宫中这许多年,见过了太多太多。到了此刻,倒是希望跟上一个明主,最起码不用如履薄冰,他只想求一份安稳所在了。
倒是好笑,前半生随着老皇帝,早已经过够了衣食无忧,但一辈子的衣食无忧却是让人眼红得很,权力对他的吸引力也大。那也是林峰提出合作之时,他一口答应的原因之一。
他望着皇帝的身影出了神,那是一个黑漆漆的夜晚。
起居殿内皇帝的身影消瘦,手执着卷轴,正缓缓地翻着。
“咳咳咳”殿内安静得一根针掉都如以听到,他的耳畔都是皇帝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高,似乎是受了风寒。
这几日,他也是忙于政事与一些细细碎碎的事情。北国虽然求了饶,但到底没有什么大的举动所在,惹得眼前的男人时常皱着眉头。
“皇上,不如让人来帮帮你。”他适当地开了口,倒是懂得几分分寸所在,原本脱口而出的“太子”二字成了“人”。
“再等等吧!”他似乎心中已经有了考察,他以为他不曾考虑过太子,更是让他有了下手的机会。
“小福子,伺候朕入睡吧!”他倒是有些困了,眼中的红色似蔓延而出,显得整个人面目可憎。
“是。”他起身往他床榻而去,极其娴熟地为他铺起了被褥。
自从木贵人离去,身旁失了那主动为人忙活的人,皇帝原是不习惯,曾好几次失口唤了她,却是最后哑口无言,只得他亲自为他铺就。
这么个许多年下来,倒是娴熟得紧,不过几个眨眼都功夫,他便铺好了。往皇帝身侧而去,小声地禀告着,又是小心地搀扶着他往床榻走去。望着他躺下床,为他拉过了床帐,如以往一般往香炉而去。
他素有燃安神之香入睡的习惯,却是当初他对待女人的种种。他习惯命人为她点上,后来他自己热衷去,倒是不知道他究竟是迷上了那香,还是那熟悉的香。
不过,最后没有想到的是,他亲手点上的香最后是压倒他的一根稻草。风欲摧而草张扬,草却是渴望大地滋润,彻底在它的拥抱中沦陷,忽略了身后强风的侵袭,结果就是被无情地摧残。
不过,因自己的所爱而死,这说出去可悲可叹。他在香案中添了几味其他,后如以往一般云淡风轻地守着夜。皇帝疑心病重在他身上得到了验证,他这么多年倒是养成了只有他一人在身旁的习惯。许是怕见到新人之笑忆起旧人之颜。
那夜,风比较以往猛烈了不少,一阵阵地拍打着雕花窗。屋内美人琉璃瓶斜斜插着的一束花垂下了头,无声地倾述着自己的哀戚。
自那日后,他一直身处在梦魇中,不得自拔。虽是苦,却能窥探得旧人几分颜色,倒是有了几分舒心。不曾想,他从美好到毁灭不过几晚,不过又增添了几味香料。无色无味,只是混入其中便会上了瘾。
这本是南国那边的香料,意在女子用此香料来留住自己的夫君,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仿佛上了瘾一般。但说到底,相爱之人何须用此香?不过是表面风平浪静下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此香又唤做瘾情,意同隐情。
他的视线自他身上收回,他面上一直满是纠结,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种名为烦躁的情绪。
“皇上,不如休息一会儿。”
“也罢。”他始终得不到答案,倒是十分的厌烦。内心的烦躁却是压不过无尽的困倦,一个人空闲下来之时,困意一阵阵地席卷而立,给他整个人包裹了其他,他再也无力可以抵抗。
心中只有那两个小人,声音小了许多,他们也累极了,只是把那个选择权都尽数交给了那人。闭上了眼,眼皮早已沉重,渐渐地睡了过去。
三月,正是花开最好时节。桃花曳曳,惹人垂怜。
一处竹屋小院,绿树环抱。屋外大树下,溪水汩汩地流淌着,滴滴答答地拍打着大石块,奏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听得人心尖发着颤,惹得手心手背都是汗。
一小孩刨着泥土,头上的羊角辫随着她的晃动而不时蹭着她的后脑勺。她的身侧跟着一只大狗。她学着它玩弄着手心的细沙,手掌太过小,沙子只得往外地漏。
小孩笑嘻嘻地双手捧着满满当当的沙子,往那竹屋内跑去,脚步一下比一下快,最后竟是跑了起来。
那条大狗自然也不甘心示弱,贱兮兮地就往她身侧靠,倒是一个脚底加速往前越了过去。女孩自然不敢马虎,小身子往前冲刺,仍不忘护住手中的细沙,仿如珍宝一般。
越过了前庭,来到后院。
桃花树下一双人,一树又一树,一花又一花。它摇曳着身姿,大胆地仰起头来,惹得枝叶笑开了颜,嫩绿愈来愈翠绿。树于花是扎根的存在,花于树是生命的延续。
女孩见到此场面,小手顾不上捂眼睛,只得转了个身去,大狗瞧了瞧树下的二人,又瞧了瞧身侧比自己矮来许多的孩童,幡然学着她侧过了身去。
他们二人静悄悄的,但倘若有人细细查看,倒是能笑上几分。孩子虽是身子背对着他们,却是呈现一种后倾的趋势,耳朵尖却像是往后长。大狗自然不可能在此事上放弃与他一决高下的机会,虽是没有他那么明目张胆,只是狗尾巴却是一直摇着。
花瓣一片片地翻飞着,大树像是被人摇,只顾着下着桃花雨。
树下的女子面上一阵阵的红,最后化为耳朵尖的红嫩,以及心口的倔强。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肩膀处落下一片艳桃。她微微挑了挑眉后掩嘴轻笑,“公子可是命犯桃花?”
他豁然反应过来,手扇下了肩膀处的花瓣,离她更近了一分,两个人的鼻息似乎相融在了一起,用着二人才能听到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面上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别提指不定正在想着什么,“桃花一朵,只余一朵放在心尖!”
即使二人生活了几年,她还是无法完全地接受他的转变。自从他伤好之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但其实,自从他知道自己喜当爹后,整个人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到当初,他还想杀了她,如今却是这样的性情。
她身子往后仰,下意识往身后而去,不曾想一只手攀上她的腰肢。她凛然一笑,不用笑都知道是谁。她冲他一笑,等着他的后续。
他凑近她,想从她脸上看到波动,她却是吝啬得一分都不给,只是眼睫上微卷的睫毛在发着颤。
竹屋内走出一道瘦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女孩的身前。他望着大树下的一对男女,收回了目光,拉着眼前女孩的羊角辫,手拉着她,一起往外面而去。
女孩嘟着嘴,脏脏的手蹭着身前之人的衣服,好似在无声地看抗争着,她身后的大狗也耷拉着脑袋,不舍地回头望着那一对夫妇,后毅然决然地随着少年的身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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