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牵着她的手往前院而去,身后是一只白狗,老实巴交地跟着他们。
女孩小心翼翼地望了望他,原本气鼓鼓的小脸此刻泄气一般,手下意识地攥紧,把他的衣角给弄得皱皱巴巴的,甚至沾上了泥污。
他一句话都不说,牵着她往竹椅而去,强硬地让她坐下,后俯下了身,似半蹲在她跟前。小女孩瞧着他的头顶,只有现在她才比他高,以往都得仰着头瞧他,她的哥哥真不像她。
他对她冷冰冰的,还喜欢教训她。只有在望见娘亲的时候,他才会如一个青涩的孩童,露出符合自己年岁的笑。
她却喜欢爹爹,最喜欢缠着他,要他抱抱。虽然大多数是他抱起了两个人,但到底是因她,哥哥才有了这等荣幸。
她瞧着他,他还是一声不吭,只是手捏过她的手指头,正出了神。
“哥哥--”她柔柔地唤了眼前的男孩,另一只手点了点他的脸颊。
手感倒是蛮不错,小女孩又狠狠地戳了戳,似乎是自己罕见的喜爱之物,眼中满是欣喜。
她刚才的举动不出意外地吓到了他,被人这样捏着脸到底不舒服。他本是想说她,但看见她这快乐无忧的模样,也就闭了口。
不顾她左手,只满心满眼只有手中的手。她的指头被蹭破了皮,她却还没有察觉到,到底是个小傻子。
手轻柔地划过那受伤之处,果不其然她忍不住要收回了手来。
“痛,哥哥,小渔痛。”她自小是个怕痛的,这才一痛小脸就拧在了一起,眼中的泪水似要流出。
他往她手指吹上几口气,她这才不试图收回手去。
“以后别玩了!”男孩轻声开了口,带上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别,我保证!”她听到这吓坏了,什么高兴的情绪都离她而去,只有满心地想哭。
她这次像是做了极大的保证,但那人知道,这人死性不改。
“我以后不会欺负小白,以后不会”他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我没欺负她,我最近很乖,而且我没有打扰爹爹和娘亲哦。”她朝他眨了眨眼睛,一副“我极其无辜,我最乖巧”的模样。
他抽了抽嘴角,不打扰就意味着偷看偷听嘛?!
上次他刚撞到她偷看,现在撞到她偷听。
“你没说不能听嘛!我是乖小孩,会听哥哥的话的!”她说完嘟嘴,给人一种她说得什么都对的错觉。
“明天一起练字!”他不顾她的辩解,只是向她说自己的决定,而不是商量。
他到了读书写字的年龄,一直都有练字的习惯,一个没看住她,她又受伤了。虽说只是手指破了,但她死性不改。
上次,她牵着自家的小白和隔壁家的大黄比赛,最后自己摔断了腿,小白也是满身黑乎乎。
那时,他的脸整个臭了。这个小姑娘,就像是自己养大的。主要是小时候只有这个襁褓中的小小婴儿陪着他,算是同龄人了。
的确,他就比她大一岁。大概是小女孩都是娇嫩的,生来粉粉嫩嫩的,惹人怜爱。他也多了几分的照料,如今本该习字的阶段,她却还在玩着泥巴,到底是天真无邪。
“好吧。”她倒是有自知之明,也不再恼得眼前的男孩。
小孩子的心情总是轻而易举地挂在脸上,此刻她的脸上是不高兴,全然明显,只差写上“我不高兴”四个大字了。
每次她一这副模样,他总觉得他欠了她,不然她一不高兴他怎么就会妥协?
“可以玩,但是得得到我的同意。”
她一听这话,瞬间天气大变,从阴天到了晴天。脑后的羊角辫不时地晃动着,似乎在诉说着主人的愉快之情。她用尾指勾着他的小指,后盖了章。
“哥哥,你可不能骗我!”她眼中带上了细碎的光,只独独有他。
“好。”他不会骗她,永远也不会。
她高兴之余,一双眼睛总往里瞥着,想把门盯出个洞来。
他一把拉着她的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仿佛只想她的目光在他自己身上,不愿分给他人。
“哥哥,你是不是也想看看?”她笑得贼兮兮,眼睛笑得快要眯成一条线。
“走吧!”他起身牵着她,往那里面走去。
他刚才注意到了,那树下的两个人已经发现他们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一幅有利少儿的画面了。
果不其然,树下的男人把女人搂在怀中,二人身下是一个藤曼交缠的秋千。
“我也想玩!”她挣脱掉男孩的手,脚步飞快地往前跑去。
男孩只好加快了步伐,在她身后护着她。他就知道,她还是那样,一有好玩的地方,哪里就有她。
女人眼尖望见自家闺女与儿子,连声唤着他们。
“阿泽,阿渔,快过来!”
“来了,来了,娘亲。”小女孩答应着她,目光灼灼地往她身后的秋千而去。
“想玩?”男人一眼就瞧见自家女儿的模样,心里正憋着笑呢。
她疯狂地点着头,那目光仿佛要把他们身后灼出一个洞来。
“来吧。”女人向女孩伸出手来,抱着她,一家人其乐融融。
藤曼互缠,交织着铁环与铁链,一家人坐上去也足够支撑,何况秋千上只有两人。
夕阳西下,一个妇人抱着一个满脸激动的女孩,身侧躺着一只白色的大狗,正卖力地摇晃着尾巴。
阳光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修长的身体像极了一束暖阳,直直地照射到人的心尖。
叮铃铃--
女人手腕处的助心铃不合时宜地发出响声,往日清脆的声音化为急促,仿佛在催促着人往自己原来的世界而去。
一声又一声,却只被欢声笑语声所笼罩住。
不过一瞬,秋千上的一切化为虚无,那宛如一场梦。
梦醒了,人又会不会在?
那一切的答案,只有做梦之人可以知道。
“不要走--”明黄色的大床上男人脸上满是汗水,他知道她到底还是真的醒了。
北国的春天注定很短暂,终是又到了那年的夏季,不过空气中多了几丝解脱的意味。
红尘路漫漫,终究有人渡她归途,却只道是梦一场。
苍茫的天空中,太阳被茁壮的大树挡住了部分光辉,不至于过分的灼热。月亮隐在云层中,随着太阳释放着自己的光辉。
“临安医院”四个大字明明白白地挂在这座驱散了人心中阴霾的地方。
何妍轻车熟路地按下了“1”的按钮,脑中涌现着一幕幕的记忆。准确来说,是她所做的所谓的梦。
她这一觉睡得有点久,足足睡了好几天,浑身酸软无力,脑子却是异常的清醒。
“叮”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她脑中的思绪这才整理妥当。
说实话,她脑中那几年的记忆竟是一场梦。
12层那个带着金丝框眼睛的男人如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她仍然无法忘却。
“我似乎穿越了!”她是这样对他说的。
“怎么可能?你这几天都在这里。”
但她的神情又不像是假的,以及她仿佛不再是那个经受噩梦而无法安睡入睡的姑娘。
“你那只是一场梦罢了!你的内心迫切想摆脱旧的处境,从而衍生的一切。”他瞧着她的模样,极其有耐心地说着真相。
“你想想你可还记得一些其他的什么事情?”他又问。
她的目光被手腕处的助心铃所吸引,迫不及待地盯着自己的手腕处,手摩挲着手下的肌肤,却只是光滑一片。
对了,她怎么就忘了她的伤早已经如心底的上都被沈景给治好了!
那一切,竟只是一场梦?!
眸光微暗,有的只是嘴角的一抹苦笑。
“你说真的只是一场梦,我至今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温度。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美好。”
“穿越本就是虚无的事情,而且那本也是人大脑所臆想出来的,你又何必当真?”
她笑了笑,走出了临安医院。
她到底再也不想到十二层了,脚步只愈来愈快。
“十二”,爱人十二划,家人十二划,现在统统都与她无关系。
家人的遗憾,只能等来梦里十二的难忘。
她想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梦中的一切。
那与自己有一般遭遇的林峰,说到底也是她自己。她身后有因幼年被划伤留下的伤口,他有被刀划过皮肤留下的“峰”字。
他被所谓的父亲抛弃,早早失了母亲。她因母亲难产而被抛弃,长大去找父亲只落得个因她而死的后果。梦里的皇帝不也如此,因他而死。
她早该想到的,他就是她,总是忍不住地想去照顾他,即使是他杀了最爱的人还能饶恕他,想与他一起。
那一切都是因为他就是她。
她沿着回去的路程而行,身后的医院离她越来越远,那颗心已经不再紧紧地禁锢住,她的世界充满明媚。
“汪汪往--”
她转过身去,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大狗。转而却是被其他夺走了目光,她不顾泪水的流淌,往那处跑去。
所以,梦醒了!
那人又会不会在?
落日的余辉斜斜地照射到人的身上,地下的影子交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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