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山中起了一层薄雾,轻飘飘地浮着,就像盖上了一层轻纱,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说来也怪,南地的夏天本该湿热,今夜的山林却格外的阴冷,就连拂林而过的微风也带着一丝沁骨的寒,一寸一寸浸没肌肤。
“先生。”霍青侧过头,面色凝重,皱眉,“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你也发现了?”青衫男子面色淡然,轻咳嗽一声,握着长剑的手下意识的拢了拢单薄的长衫,嘟哝着,“这天气够怪的,冷的慌。”
霍青哈了口白气,点头“也是够怪的……”
“不、不是,先生!”霍青话未说完,发觉青衫男子理解错了,急忙纠正,“先生我们好像迷路了?”
“何止是迷路了。”青衫男子歪着头,打了个哈欠,身体任由马背颠簸,“我们是被困在幻境里了!”
“什么!”霍青瞪大了眼珠,一脸惊愕,惊呼出声。
长袖一挥,一柄榆木素面剑鞘,宛如惊鸿刺出,离霍青两寸时,陡然收势,轻点了一下他的肩膀,接着男子沉声道:“小点声!”
霍青“诶、诶”两声,连忙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数千铁骑,见他们并未被刚刚自己那一声大叫惊扰,轻舒了一口气。
常年在马背上驰骋的北境铁骑,早已练就了一身马上功夫,就拿身后的豹骑营来说,日夜急行军也是稀松平常,马上睡觉的功夫更是家常便饭,不在话下。
北境州家家户户养马,三岁的小孩都会骑马搭弓,北境州的铁骑之所以能够马踏天下,纵横四海,与北境州盛产良马,人人都善骑射不无关系。
更有传闻,北境战马只顺从北境兵的骑驭,北境州的骑兵会在腰上佩戴一个镂空的铁盒,铁盒内装着用秘法研制的风干马麝香,北境州的战马嗅到马麝香后会乖乖顺从。这样一来,战场上,若有战马被敌军所擒获,短时间内也休想驯服它们。
“先生……”霍青小声的喊了一声,带着铁骑往前走着。
“嗯。”青衫男子闭目养神,应了一声,然后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霍青似乎没有睡意,神色慌张,低语着。
“慌什么,你会破这幻术?等着,该来的总会来……”青衫男子依旧闭着眼,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被困之事。
他默然望着身旁的男子,若有所思,却不得其解,终于还是按奈不住,道:“霍青没听明白,请先生解惑。”
“嗯!”青衫男子睁开眼睛,坐起身,转头看着身边说话的霍青,淡淡开口:“这个幻术明显是有人故意布在这里的,既然是人布下的幻术,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想困住我们!”霍青恍然大悟,低声怒斥,“巫月国的人真够狡黠的。”
“这个幻术不简单,既然能将整座山都布进来,显然是高人所为。”恰逢一阵轻风拂过,青衫男子侧头看向远处被薄雾笼罩的竹林。
有风吹过,竹林中的薄雾却丝毫没有被吹动的痕迹。一瞬间,他有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感,眉宇间凝上一层化不开的疑惑。
“先生怎么了!”青衫男子脸上的变化,被一旁死死盯着他的霍青看到,霍青紧张起来,急忙问。
“没事。”青衫男子勉强一笑,口中喃喃,“这个幻境不简单,连这山中的雾,也是施术者造出来的。”
“什么!”霍青大惊,陷入沉思。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曾经听人讲过,幻术分两种,一种是用药物控制人的思维,让人产生幻觉迷失神智,但中了这种幻术的人一般都是沉浸在各自的幻觉中,无法像我们这样,还能互相沟通。”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继续听霍青讲。
“还有一种幻术是通过地势、天时以及天气,利用奇门遁甲之术或者其它秘术,改变某些物体的形态,将施术的空间,变成一个迷宫,让进入这个空间的人产生错觉。”霍青接着说,心中却是躁动不安。
“没错,一般的幻术无非这两种手段罢了,但是今天这个幻术就奇怪了。”青衫男子张开手,凭空抓了一把,摩挲着手,心中疑惑,“这雾也不像假的,难道……”
“先生!”霍青大喝一声,抽出腰上系着的一只牛角短号吹了起来。
沉闷的号角声,瞬间划破了寂静无声的夜空,身后数千铁骑,闻声立刻从睡梦中惊醒来。
霍青一边吹着牛角短号,一边扯着嗓子大喊:“警惕,警惕……”
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兵们,听着沉闷悠扬的号角声,瞬间觉得提神醒脑,心旷神怡。纷纷握紧手中的长槊,面容严整,警惕扫视着周围。
却见,周围淹没在雾气中的竹林,有无数的漆黑的人影在跳动,人影绰绰一会隐现,一瞬间又消失在迷雾中,人们只能借着几只火把微弱的光和朦胧的月色,模模糊糊可以看到。
但仍如捕风捉影,连人影的长相也没看清楚,那些漆黑闪动的人影,真真假假,如同幻象不停浮现。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何不现身来!”青衫男子桀然坐在马上,大喝一声,握剑的手,手腕一抖,长剑出鞘,一股寒芒划破夜空。
长剑入手,青色丝袖一挥,长剑凌空一劈,一道犀利的剑气直扑而出,数米外的竹子被斩断一片。
一阵“窸窣”的树叶摩擦声传来,轻然掉落下来的翠绿色竹叶,被风一吹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肆意飘落。
竹林中一片寂静。
只见树梢上站着一黑一白,两道人影。
“还在犹豫吗?”漆如墨的夜色里,黑白两道身影湮没在一团朦胧的雾气中,沙哑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死寂一片。
“我怕你去送死。”白衣女子面色凝重,凝视着远处的白马青衫,一张冷如冰霜脸上撇出一个笑,一颦一犟似天上人。
那空灵清明的嗓音,如幽深山谷中静谧的林间清泉。那随风轻漾的清影,如竹下晓风中流转的九天明月。
——怎是一句:幽谷泉声吟,林中月影朦。画的清,道的明?
“是吗?”黑袍老鬼冷笑一声,转头看着她,眼神微微一动,沉默。片刻,低声道:“大祭司,你在试探我?”
“也许吧……”白衣女子转过头,二人对视良久,她淡淡开口,“他为何不愿见我?”
“首领虽行事诡谲,但你竟然以为那人就是我们首领。”玄铁面具下那双眼眸,转瞬一寒,满是杀意,“只可惜,凭他那一剑,还不够资格!”
“哦……”雪薇回眸,轻眨了一下眼睛,眸子里流光婉转,继续凝视着那个男人,“我很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祭司好奇?那老鬼就帮你试探一番。”
“太自信可不好。”雪薇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竹叶,抿嘴一笑。
“十招之内,我定取此人性命。”黑袍男人身上的黑色帽袍内涌出一道道漆黑如丝的黑烟,如黄泉水般枯寂。
“那我们就赌上一赌,你若输了,你告诉我他的下落。”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一动,将手中的竹叶弹飞,蓦然将冰冷的手缩回袖中。
“若我赢了呢?”黑袍男人眼神冷定,打趣的问。
雪薇白袖一挥,空中划了一个弧后,收回手背在身后,轻挑了一下眉头,讪讪道:“够吗?”
——她这轻然一挥袖,袖中的乾坤,竟是帝临国的莽莽山河。
“哈哈……好!”黑衣人身形如虹,弹指间,漆黑的身影一晃,整个人化成一道残影,稍纵即逝。
这一边,白马上,青衫男子再次斩出数剑,凛冽的剑气纵横交错,转瞬间将竹林斩的满目狼藉。
霍青被这剑法惊的目瞪口呆,木讷的看着眼前一片被拦腰斩断的竹林。
“——好剑!”林中游荡着沙哑的嗓音,雾中漆黑的人影瞬间凝聚在一起,数丈外一袭黑影挡在白马前,傲首而立。
白马一惊,不安分的用蹄子蹭着地,马脖子使劲儿往后仰,鼻中沉重的呼吸声打着颤。
“你终于现身了。”青衫男子翻身下马,挥起青色的袖子,抽打了一下白马的屁股,白马乖乖的立在原地,他回过头,朝着霍青一笑,“你们在这里等我。”
“是!”霍青抱拳躬身,然后回头朝着浩浩荡荡的豹骑吩咐:“豹骑营原地待命!”
“酒先生!”二人隔着数丈远对立而视,黑袍人开口问了一声。
“哦?”青衫男子仗剑而立,一袭青衫在竹林的衬托下,显得单薄,整个人却孤傲的很,眼中没有一丝惊慌,“你认识酒某?”
“剑惊天下绝的酒先生,老鬼仰慕已久,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黑袍老鬼平静的说着,“今日我与人打了个赌,十招之内杀了你。”
“老鬼?就是那个大闹帝临城的十夜组织?”青衫男子咧嘴一笑,长剑一挥,剑指黑袍人,朗声大喝,“那今天就拿下你,去找那寒玉换点好酒尝尝。”
“哈哈哈……”黑袍人大笑,身上散发出的黑色雾气更甚,拱手行了一礼道:“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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