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只远空的钱塘江,西水东引浩瀚奔腾,她从秦汉走来,追着前潮远去。从“钱唐”到“钱塘”,她奔过短暂的大隋,淌过盛唐的璀璨,滋养富宋的江山,她曾见证临安的兴亡,又淡看明清的交替,驶入民初的滚潮。她江流千里,出新安入桐庐过盐官,自杭州湾汇入东海奔流不返,既是烟棹悠悠春水平,也是涌云噫气声怒号。
汽车远停江岸,六和塔比邻而居,远望层层翻浪连着碧天,江上轮渡货船拍浪前行,目及不到是运河北上商旅奔走,是与扑粉西子里游船画舫大不相同的纷忙。江风自对岸吹来,是辽阔的义气迎面扑打,是挥开双臂也揽不下的豪情万千。
这是杭州给我的第二印象,她并非只有一张粉面歌舞升平,若你游出西湖沙洲,你会知道:西湖最开始的样子应是钱塘,它也叫做钱塘湖。
缓步江边,钱塘江水又温柔的将人裹挟,像一湾细绢。夏风犹如春露,是晶莹的微凉的甜,连带起衣袂也是柔柔的,不舍搔乱了行人的脚步。
少奶奶拢一拢翻起的丝发,对江轻浅弯唇,展露一张娟秀的脸:“原来江湾美景如此,这地方真好,没有月轮山上看得远,却比月轮山上更壮阔。”
“这里离水更近,其他景色远了江水自然辽阔,如今我们是人在景中景在人中,你有没有觉得,山上观景的已经把我们收眼里了?”
少奶奶哼乔升平一声:“能看见你就怪了,又不是长着千里眼。”少奶奶又一指六和塔方向:“喏!你还没那山脚的树高,你怕是被人家藏在树里了。”
乔升平也不反驳,他们顺着江岸南行,躲过密草丛生的湿地,在一棵歪倒的树前驻足,乔升平拿一张绢帕铺在树干,拉少奶奶歇脚。
脚从树干上荡下来,少奶奶问乔升平:“最近厂里怎么样?”
乔升平往树上倚着,说:“挺好,我去不去也没事,云大哥厂长当的不错,除了刚开始有工人不服,最近倒是亲和不少。”
“我觉得还是常去吧,你把事情全放给云大哥不好。”
乔升平略想一想:“行!我听依妹的。”他“诶?”一声突然又问:“你平时也没问过怎么今天想起来说?”
少奶奶把他递过来的松子接住,斟酌一下:“我听说北边半年没下雨了,有流民南来,丝织厂新上了那么多织机要招工了吧?”
“是要招工人,这跟流民没什么关系吧?”
“不好说。”
少奶奶一句不好说没了下文,乔升平倒闷头思索起来,少奶奶吃完手里的松子又来拿,见他还愣着便与他细说:“茶号今年有上海茶栈保着,生意倒不难做,家里有哥斡旋也还可以,唯一比去年不足的是在北边,旱魃千里,有地方还闹了蝗灾,殷实人家也熬不动了,茶路少了三分之二,鑫源的绸缎怕是也损失不少,你总窝在我这边公公只怕没和你讲过,他罚你去厂里时估计就遇到难处了。”
乔升平还真就没在生意上用过心,按说他自小金银窟里熏大的,不应该看不懂生意上这点事儿,哪怕不知道生意周转也能洞察一些微变才是,他如今跟个学生似的听少奶奶与他细辩实在迟钝,我到他身边已半年之久,细想想,他如今这状况固然有乔老爷过于呵护之过,怕最多的还是自己毫不经心之失,此时听少奶奶一番提醒,乔升平自然顿觉无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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