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爷脚底下的凳子,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吊死。”
高亦可指了指一旁倒在地上的椅子,确实,秦善卿身高中等,这凳子只不过是个踮脚的矮椅,就算扔着白绫系扣子,这白陵的高度,秦善卿踮着脚都够不到,又如何吊死自己呢?
如此说来,凶手应是比秦善卿高的人,这个高度,他吊上去一个人,刚刚好。
赵海棠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朝着王大人挥了挥手,不一会儿,秦善卿便顶着一张铁青的脸,被放了下来,径直躺在了地上。
“如果是吊死的,那么脖子后的勒痕应该是不交叉的,只有被人勒死,脖子后才会有类似打结的淤青。仵作何在?”
赵海棠微微弯身,指了指秦善卿的脖子,冷眼瞧着早已慌神儿的王大人。
“小的,小的……”
一个年轻的男人,背着一个玄青色的包,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起初,王大人便认定了这是一桩自杀事件,所以根本没有叫仵作进门,如今赵大小姐招呼着找人,仵作才慌慌张张跑进来。
“你身为仵作,不仔细检验尸体,私自下错误结论,该当何罪?”
赵海棠佯装生气的把茶碗直接摔碎在了地上,仵作低着头不敢说话,一旁,王大人颤颤巍巍的瞧着赵海棠,大体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尸体刚解下来,根本就没有让仵作验尸,赵大小姐这明摆着是借着责备仵作打他王大人的脸,说他玩忽职守,没有把当铺的案子当回事。
传言这赵大小姐只知道迷恋沈王爷,不管府中事,如今看来,好像也并非如此啊。
“来人,把仵作压下去,关入大牢,听侯处置。”
王大人扯着嗓子大喊着下命令,刚刚还慌慌张张的仵作,此时倒是安心了许多。原本,他就是给王打人背锅的,只要不是赵大小姐直接发落他,王大人断然没有为难他的道理。听候处置基本上就是不处置。
高亦可静静的站在赵海棠身边,内心涌出一丝儒慕。好心细的女子,想必刚见到尸体的时候,她便已经那准了这人死于非命,后面的一切,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既然这掌柜的死了,那即日起,这铺子,就由你来管,两个月后,我要看效果。”
赵海棠瞥眼看了看高亦可,招呼着一旁的跑堂小哥帮忙找件干净的衣服,眼光,最终落在了高亦可怀里的男孩儿身上。
高亦可只是微微愣了愣,便明白了赵海棠的意思。
“瑞瑞,哥哥要在这工作,瑞瑞就和赵小姐回府,两个月后,哥哥再来看你,好不好?”
高亦可尽量放轻了声音,柔柔的的看着怀里的小男孩。
原本就被死人吓得半死,如今哥哥又说要和他分开,小孩子一个忍不住,竟直接哭了出来。
“不要,瑞瑞要和哥哥在一起,瑞瑞不要和哥哥分开!”
小男孩的哭声震天响,高亦可的脸色也跟着难看了起来。他有些心虚的瞟了瞟赵海棠,生怕对方觉得他麻烦一般。
这家当铺,赵大小姐竟然愿意交给他一个外姓的陌生人,这是他翻身出人头地的机会,他绝对要抓住!
思及至此,高亦可马上冷下了脸,故意严肃的盯着小男孩。
“瑞瑞,你要听话,不然哥哥真的不要你了。”
“哇!”
不说还好,你说小男孩哭的更伤心了,一副天塌下了的样子。
“大可不必,我每过段日子,便会过来瞧瞧铺子,到时候瑞瑞可以跟着一起来。”
赵海棠倒是不觉得小男孩吵,把当铺直接交给一个陌生男人,她当然没有那么心大。她敢这么做,当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一来,铺子里的半数伙计,已经让她换成了自己人,如果铺子有问题,她第一时间便会知道。
二来,高亦可弟弟在自己身边,想来他也不敢乱来。
这高亦可还算聪明,一言一行,都十分和规矩又恰好看透了她的心思。如今就看他,能不能摸清楚这当铺里的弯弯绕了。
“亦可谢过大小姐。”
高亦可闻言赶紧道谢,他原本以为弟弟要压在赵小姐家,如今看来,倒是可以经常见面的。
高瑞瑞瞅着这个大眼睛姑娘,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又想到她刚刚救了他们兄弟两个,顿时也止住了哭声,抽泣着鼻涕,瞧着赵海棠。毕竟,也可以经常见到哥哥的,小男孩在心里安慰自己。
“嗯,去后面换衣服吧,这铺子的事情,全权交与你负责,想要查账,你得自己想其他办法了。瑞瑞……晚一些府上会有人来接他。”
赵海棠晃悠着手里的珠子,看都没看王大人一眼,径直出了当铺,沿着街头闲逛了起来。
她不是每看到跑堂伙计一脸看不起高亦可的样子,要想在这当铺里站稳脚跟,还要看他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一路上,赵海棠走走停停,心里盘算着这场火,不知不觉,竟也走出了好远。
“二哥,咱们就这么下山,老大找我们怎么办?”
“蠢材!压货的马车箱子都不见了,你想回去挨骂受罚吗?当然是想办法把亏空补齐了,拿来!”
“拿什么?”
“别他妈的给老子装,老子看到抢东西的时候,你偷偷藏下了一个金玉坠子。二狗啊,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啊,想要赚钱,得下本金啊。”
赵海棠的路被两个壮汉挡住了,两个男人带着貂皮帽子,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衣,看样子士农工商这几个行当,好像都没人是这样的打扮。两个人站在赌坊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在琢磨着怎么赚钱。
赚钱?来赌场?
赵海棠心下觉得有趣,抬头一看,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鎏金坊,那不是赵乃名下的产业。
“压大压小?买定离手了啊!”
刚进门,扑面而来的哄吵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汗味,让赵海棠多少有些不舒服,却又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上一世,她也曾随着父帅出兵打仗,毕竟是军队里混大的孩子,这种男人堆儿里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
“大哥,这是我留着取婆娘的,你怎么瞬间就给输光了?”
赌桌上,那个被称为大哥的男人有些进退两难,刚刚他刚输掉了他兄弟藏起来的玉坠子。
“二狗,这压大还是压小,本来就是几率一半一半,这也怪不得我,是不是?这样,那个坠子,算我顾景战欠你的,他日大哥赚了钱,一定还给你,好不好?”
那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跟着他的小弟,满脸死了爹的表情,简直要哭起来了似的。
他就是顾景战?凤凰山上的土匪窝二当家?当年,只因一块暖玉,这人便在半夜劫走了她,差点让她失去清白,直接给他大哥陪葬。后来,朝廷剿匪,这顾景战只身一人,带着那群乌合之众,竟然硬生生的逼退了朝廷的正规军,争了个井水不犯河水的结果,想来,也是个人物。
“壮士,我手里有些筹码,但却拿不准该压哪个,不如壮士帮我赌上一把,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如何?”
赵海棠拿出了手里的银锭子,笑着瞧着顾景战。坐庄的大汉,转头看了赵海棠一眼,原本还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这会儿倒是收敛了不少。大汉微微低头,瞧了眼赵海棠腰间的荷包,金丝线赫然绣着一个赵字,这不是将军府的赵大小姐吗?
这家当铺就是她家开的,这是少东家来收份儿钱了?她出手,谁敢赢她的钱?
“这……”
“哎,壮士,左不过图一乐,我瞧着壮士刚输掉的玉坠子成色甚好,就这么弄丢了,怪可惜的。”
眼看顾景战有些犹豫,赵海棠故作可惜的摇了摇头,果然,跟在顾景战身边的男人,立马坐不住了,赶忙跳了出来。
“大哥,这位小姐相比也是性情中人,咱们全当小姐给了本钱,那会坠子,再把银锭子还于小姐便是。”
二狗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的坠子,看顾景战的眼神,无法隐藏的带着些许责备的意思。
“那……在下谢过小姐。”
顾景战虽不得已上山落草,可他也是从小饱读诗书,奈何遇上狗官当道,因得罪了监考官的侄子,被拉下大榜,名落孙山,家中又突逢变故,为了活下去,才上山落草,逼着自己一介文人硬生生的练成了粗壮大汉。
“壮士客气。”
赵海棠也规规矩矩的回礼,将银锭子放在顾景战手中,朝着坐庄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她知道,这种赌场的场控,摇骰子都是从小训练的,压大压小,他们一摇一个准儿。
“买定离手了啊!”
庄家瞧了眼大那边,又瞧了眼赵海棠,赵海棠微微点头,眼瞅着顾景战拿着银子要往小那边放。
哎,就你这运气,真是活该输掉裤子。
赵海棠不禁在腹诽了一阵,阻止了顾景战,直接拽着他的手,把筹码放到了相反的一边。
想拿回这玉坠子,最终还是得靠她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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