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流1999

    
    那二位大学生愣住了，同时四目相对。
    心说按照常理，齐鸣不应该顺着他们的话，问问他们是工程大附近的哪所学校嘛？
    他怎么不问啊？
    齐鸣当然不会问啊，工程大在逸仙路，而在逸仙路附近还有四所大学，分别是同济，震旦，沪上财经和沪上外语。
    ...
    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车才开出豫省进入苏省，估摸着前半夜才能到徐州。差不多也就是在这时候，车厢里面的脚臭味和方便面味更浓厚了。
    乘务员推着小车来了两趟，推销啤酒花生小吃茶叶蛋什么的。那中年男人要了个盒饭，二十多块，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滋没味的吃着。
    那俩大学生就比较惨了，毕竟是学生，兜里没几个钱。一人一桶泡面就着犹豫半天才舍得买的茶叶蛋，坐在下铺吸溜的满头大汗。
    女孩觉得自己卧铺被占了，尽管那俩大学生都很小心谨慎，可偶有几滴汤汁溅在床单上，也不由得引起她的白眼和不爽。
    齐鸣没心思在这儿吃东西，车厢里味太复杂了，前调是汗臭，中调是脚臭，后调是热水侵泡后方便面的调料味，便索性拿着烟到车厢中段吞云吐雾去了。
    抽完了一根烟，肚子也饿了，齐鸣便屁颠儿的去了餐车。
    车票是老爹齐大勋买的，最便宜的硬卧。齐鸣也没反对，虽然可以找杨轶夫买一张东航的机票，但想了想还是别太烧包了，毕竟爹妈还都不知道，齐鸣现在存款有个小十万。
    飞机坐不了，但架不住齐鸣花钱去餐车吃一顿吧。
    毕竟老妈说了，出门在外亏什么也不能亏了嘴。
    到了餐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要了一瓶冰镇的啤酒润润喉咙。
    这趟车是长安铁路局的，餐车上的饭自然而然也都偏西北口味。虽然明知道餐车肯定不便宜，而且也不好吃。但齐鸣还是点了两个荤菜，一份米饭。加起来八十多块，在中州随便搓一顿普通的小馆子，这八十块能吃一桌。
    菜是红烧鸡块和孜然牛肉，既然是餐车就别指望有多好吃了，能吃饱就不错了。就这两道菜还是齐鸣精挑细选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了这俩下饭的。
    酒足饭饱又抽了一根烟，齐鸣这才回到自己的车厢。
    在没有智能手机的时代，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如果不找点乐子的确挺容易烦躁的。比如下铺那位中年仁兄，显然光顾着出差一切从简了，手里没备着本书，就一张晚报翻来覆去的看，眼瞅着他连报纸中间那几行字都给看了，估计到目的地这报纸都能背下来了。
    那俩大学生的牌局还在继续，这一次也算如了他们的愿，白衣服女孩也加入到了牌局里面，亲自上阵，她父亲则在后面出谋划策。
    临近关灯的时候齐鸣跑道车厢的中段去抽烟，恰巧遇到了那中年男人也在抽烟。
    “小伙子是学艺术的？”别看这男的挺不修边幅，但心思挺细的，估计也是经常在外奔波的缘故，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没一对儿好眼力肯定不行。
    齐鸣笑了笑，吞云吐雾道：“是啊，高中学了两年画，勉强考了一个二本专业。”
    男人连忙摇了摇头：“谦虚了，能上大学的都是天之骄子。我就是读书少，没文化。这几年明显感觉的到，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你们这些后浪，迟早把我们拍在沙滩上。”
    一根烟没抽完，这边那女孩儿的父亲也夹着烟，侧身走过人群，走到了车厢中间。
    眼见齐鸣他们，也就趁着抽烟加入到了谈话当中。
    “小伙子，一个人去大学报到，家里人放心啊？”那女孩儿的父亲看了一眼齐鸣，斜眼看着齐鸣老道的抽烟姿势说道。
    “肯定不放心啊，但我没让他们跟着，毕竟都十八了。再说我们男孩都皮实，跟女孩儿不一样，谁家姑娘都是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齐鸣笑眯眯的说道。
    明显比起在车厢卧铺上的时候，齐鸣的话变多了。其实说白了，就是懒得跟上铺那俩自以为是的二货多哔哔。
    “我女儿今年考进了同济，医学院。”一字一句从这中年父亲的嘴里说出来，那叫一个骄傲和自豪。
    “了不起啊老哥。”另外那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竖起了大拇指说道。
    齐鸣没搭腔，提及同济，他就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杨墨。
    重生至今还没见过她呢。
    “要说真是让人羡慕，我儿子就不行，今年才上初中，天天不是跟人打架，就是偷家里钱去游戏厅。”邋遢男直摇头。
    那位中年父亲没搭腔，别人家教育子女上的事自己也不好多嘴，便看向齐鸣：“小伙子，你们工程大是不是和同济挨着挺近的。”
    齐鸣嗯了一声：“不算远，两公里吧。”
    “那可真不远哦。”中年父亲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一根烟抽完，谈话也就结束了，本身一趟车的萍水相逢，聊的内容也多是闲话。
    齐鸣回去拿了梳洗的牙缸牙刷，在水房外面接了水，随便洗漱了一下，就打算听着歌睡了。
    结果刚刷完牙回来，那对父女竟吵了起来。
    原因是那白衣女孩想自己去学校报到，就嘱咐她爹送下火车，自己直接买票回豫省就行了，她要自己一个人去报到。
    结果当爹的不放心，执意要送，于是就吵吵起来了。
    那女孩性格有点偏执，实属在家被溺宠久了，缺乏社会毒打的那种公举病晚期，他爹则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老好人，父女二人争执到最后还是父亲妥协，答应她只送到车站，自己就买回去的车票。
    懒得理会那对父女的争执，齐鸣闭着眼睛躺在铺位上。感受着车窗外，铁轮碰撞铁轨发出阵阵声响，偶有列车并行时发出阵阵长鸣，熄灯后的半夜，车厢里逐渐安静了下来，偶有几声孩童哭闹，也很快被母亲哄睡着。
    齐鸣自顾自的塞上耳机，沉积在杨墨送给自己的鲍勃·迪伦CD当中，听着那吟游诗人般的低吟轻诵，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列车驶入长江三角，驶入水乡泽国，自己则渐渐的进入梦乡。
    第二天天还没亮齐鸣便起床了，他没早睡的习惯，加上一路颠簸，睡得很差。
    索性也不睡了，抽了一根烟，刷完牙洗了把脸，天也亮了，齐鸣便去到餐车吃了早餐。
    茶叶蛋就不说了，标配仨羊肉包子，比起刘旭强家里的差老鼻子远了。再配一碗小米粥，一碟子小咸菜疙瘩，这顿早饭还算凑合。
    吃饱喝足吊着牙签回到自己的车厢，其他人也都醒了。
    白衣女孩儿显然也没睡太好，眼睛略肿，一头马尾辫也不柔顺了，毛糙糟乱。
    睡醒之后帆布鞋公主又作妖了，也不知道睡了一晚上那根线搭错了，估摸着是听说上铺那俩烧包是上财的，跟同济特别近，便跟她爹说，非要跟着他俩一起回学校。
    架不住女孩软磨硬泡，最终那中年父亲妥协了。
    俩上财的高材生自然十分乐意了，毕竟那女孩儿长得也的确不错。
    “叔叔，你就放心吧。我俩上财和同济就隔着震旦。一定先把学妹安全送到同济，我俩再回上财。”高个子的年轻人有点嘚瑟的说道。
    “辛苦了二位，方便的话留个你们宿舍的电话可以吗？”中年父亲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个子稍矮，一脸疙瘩痘印的小年轻说道：“要不把我们辅导员电话一起留给您吧，回头您可以打电话证实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撕了张纸，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和三个名字。一个是辅导员的，另外一个是他俩的名字，顺便还把学生证拿了出来让女孩父亲看了看。
    有了这电话和名字，女孩的父亲放心多了。齐鸣一早观察到他有个摩托罗拉328C掌中宝，估摸着一会肯定得偷偷的打这电话证实一下才会放心。
    吃完早饭之后，邋遢男人在徐州下了车。卧铺里面的气氛就比较有趣了。
    女孩子的父亲和齐鸣显得有些多余，那白衣服女孩显然更乐意跟那俩上财高材生聊天，便把她爹给晾在了一边儿，至于齐鸣人家三人压根就没正眼瞧。
    齐鸣也乐得清净，没人和自己废话便继续看书听音乐，无聊了就下地动弹动弹四肢，要么就去车厢中间抽烟。
    中午饭依旧是在餐车解决的，到下午快三点多钟的时候，绿皮车终于开进了沪上市区。二世为人的齐鸣没啥感触，毕竟是毕业之后一直呆的城市。
    那白衣马尾辫女孩就比较兴奋了，第一次来眼里看到啥都是新鲜有趣的，过了中环的时候，明显可以感受到，周围的建筑逐渐变高，那是中州看不到的密集高楼，当然和后世中环的霓虹璀璨是没得比了。
    车在苏州河北边的上海站停下，二十年前这被称之为新客站。
    齐鸣拖着行李下车的时候，小白鞋马尾辫女孩主动问了一句：“工程大应该离我们同济不算远吧，你怎么去啊？”
    “打车吧，拖着行李的确不方便。”
    不出意外三号线2000年末才通，这会儿去工程大根本没有地铁，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让齐鸣坐公交车那是不可能的。
    “有钱人啊。”上财那俩奇葩有开始阴阳怪气。
    齐鸣也没理会，正打算出站排队。突然人群里面他看到一张虽带着墨镜，但丝毫遮不住整体精致的面孔。
    高挑的身材在人群里显得无比出类拔萃，一头长发如瀑一般倾在肩，脸上虽然只是描绘了些许淡妆，但那张精致的漂亮脸蛋早已吸引了出站口无数的眼光。
    知道齐鸣是这班车次，并且亲自来接的一定是杨墨。她身材高挑，一米七二左右，还踩着如刀的高跟鞋。
    人群里面一个如此高挑又漂亮的女孩，想不被人注意根本不可能。要说也是，这么高的个头，也不知道她吃什么长大的。
    看到齐鸣之后，她纤细如葱的手指把镜框向下拉，媚眼低垂，一双眸子穿越人群立刻锁定了齐鸣。
    “一年多了没长个啊！以后怎么跟我一起上街啊。”这是杨墨的开场白，声音虽然不大，但的确是一点面子也没给齐鸣留。
    只等齐鸣凑近了，杨墨把鼻梁上的墨镜推了上去，也没主动帮齐鸣分担行李的想法，拎着包自顾自的走前面。
    “先送你回你们学校。把行李放了安顿好，晚上来同济找我，赤峰路上有几家饭店还不错，你那刁钻的口味应该吃得惯。”杨墨的语气没商量的余地。
    “您好，请问您是同济的学姐吗？”马尾辫女孩听完杨墨这番话，心中不免好奇一问。
    那俩上财的学生也对视了一眼，显然目光和心思，都被颜值更高的杨墨吸引过去了。
    且不说她身上成熟的气质，就说雪纺的长裙，出落大方不说，还把成熟的傲人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至于那位和他们一起，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马尾辫女孩，固然举手投足有点单纯可爱，但在性感面前可爱一文不值。
    更何况还有公举病。
    上财那位颜值稍高一些的高个子这时主动说道：“我们俩是上财的，和同济挨着。要不一起吧？正好这位是你的学妹，路上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这下好，下车前还是小公举，下车后就成工具人了。
    杨墨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问齐鸣：“这是你同学还是你朋友？”
    齐鸣摇了摇头，“都不是。”
    杨墨摘下眼镜，眨了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身后那几位，语气清冷的回应道：“那不好意思啊，没空。你们可以自己坐公交或者地铁。”
    说完便拉着齐鸣向外走，边走还边小声道：“出门在外别跟陌生人瞎套近乎，你知道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啊。再瞧你长得细皮嫩肉，把你卖到山沟沟里给人当上门女婿，你这小身子骨到时候肯定给折腾散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