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沐辰一直想知道,一个人和一群人,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吗?或许对他而言,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二零一九年,刘沐辰高中毕业,成绩出来的时候,他还在水世界打暑假工,521分,在陕西省也就是刚超一本线三分。不过刘沐辰当时自我感觉还是挺好的,因为以他的水平,能考这个成绩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经过一段时间艰难的填报志愿后,刘沐辰最终被成都师范学院录取。
时间晃眼到了九月份,刘沐辰提上他的黑色皮箱,在父母的陪伴下坐上了开往成都方向的高铁。
皮箱里面装着几件旧衣服,一个充电宝,一根数据线,还有一袋子从网上买的樟木条。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他曾天真的以为这些东西可以用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实却很明确的告诉他,这只是痴心妄想!电宝刚来学校第一周就不见了,樟木头跟舍友一分也就没剩下几个,衣服没有一件是穿坏了扔掉的,基本上都是穿着穿着,自己就离奇失踪了。他还记得在他大四毕业收拾东西时,曾在床底下找到一根大一时丢失的数据线。
第一学期过后,他从小城带来的东西,就只剩下了那个黑色行李箱,还一直被他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四年时间基本没怎么用过。
高中的同学,刚上大一的时候,还会经常在班群里聊聊天,发发牢骚。但是等到大二大三的时候,就基本没什么人在群里说话了。彼此之间唯一的联系,或许只是当谁在扣扣空间发了一条说说时,不断在手机屏幕上闪动的人名,然后那个人的脑海中就会在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不是那谁谁谁吗?我记得他好像还欠我一百块钱(科学研究证明,如果你和一个人存在利益关系,你对他的记忆会更清晰)。然后,根本就不会关心那个人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
其实别提初高中同学了,就是大学毕业才几年的同学,刘沐辰对他们的记忆也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生活本来就是一部电影,每个人都在各自的电影中担任主角,如果不能出现在同一个场景、演同一部戏,是连离合悲欢都会显得多余,而不可能存在的。
刘沐辰还记得他那时候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周末的时候,一个人骑上共享单车,在温江各个街头穿行,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方向,就是随意乱逛。然后等到天黑之后,在学校后门熟悉的那家店,和叶桦一起吃一顿酸豆花。
“旧物,旧人,我一直都不太清楚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或许都只是过去的一段记忆罢了。旧物是东西,但我想或许人也是东西吧,又或者人还不如东西?毕竟,如果是一个东西,你稍加爱护,它还能在你身边陪伴你很久。但是对于人来说,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付出与得到从来都不可能成对比,不是吗?”
刘沐辰还记得,当时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何青栀的时候,她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又轻轻的笑了笑,随后说了一句“嗯,言之有理。”这也算一种认同吧,刘沐辰心想。
对于刘沐辰而言,在成都遇见何青栀,实在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记得是大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刘沐辰和往常无数个周末一样,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乱逛,快到晚上时,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走到哪去了,只好坐地铁回学校。
当在他坐到青木站的时候,一直坐在座位上低头玩手机的他,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抬头,往你右手边看。”。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穿着一条淡蓝色连衣裙,即使许多年没见,依旧能够一眼认出的身影,何青栀。
————
刘沐辰身体发育比较晚,在他上小学的时候,一直是一个又瘦又矮的孩子,身体的劣势和性格的执拗让他经常受到班上男生的欺负,在无数次的反抗无果后,刘沐辰只好选择忍气吞声,他常常想,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有一天下午,他又被班上几个男生堵在柴房,对他推推搡搡。其中有个胖子,叫徐马国,也是对刘沐辰欺负最狠的一个,算是当时他们班的孩子王。徐马国站在最前面,面对着刘沐辰,命令他脱掉裤子,说是如果不脱,今晚上就把刘沐辰关在宿舍外面,旁边几个男生就在一旁哈哈大笑,等着看这个倒霉鬼的笑话。
徐马国看刘沐辰半天不动弹,使劲的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到了柴堆上,口中骂骂咧咧道,“妈的,你小子脱不脱。”
“不脱。”
“你再说一遍?”徐马国还专门把脑袋偏过来,似乎没有听清楚刘沐辰说的话一样。
“我说我不脱。”刘沐辰早已经习惯了,被人欺负时,也不反抗,只是一脸平静的对待着他人对他的所作所为。
“嘿嘿,来!兄弟伙,我们来帮帮他。”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其他几个人一拥而上,开始对刘沐辰进行撕扯。
“住手!”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发出来了,而且还是一个听起来有几分柔弱的女声。
但就是这个声音还真让几个男生停住了,因为对于男生而言,虽然在那个年纪还不懂太多情情爱爱的事情,但也知道要在女生面前保留一些形象,于是就一窝蜂的跑了。
何青栀走到刘沐辰面前,向他伸出手,把他从柴堆上拉了起来,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样可怜的男孩子,何青栀皱了皱眉头,口中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了一句,“疼吗?”
“还好吧,已经习惯了。”刘沐辰拍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看着这个同样清瘦、还有些黑的女孩子,笑着说道。
刘沐辰知道,这个女孩用最简单的一种方式,保留了他在那个年纪最后的一点尊严。
那一年,少年十二岁,少女十三岁。
没有花前月下,也没有海誓山盟,两个性格早熟的孩子,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打扫清晨操场上掉落的树叶,一起忍受着别人的欺侮和冷眼。
在何青栀即将去县城上初中的时候,她向刘沐辰提出了分手,原因是她也许会在那里爱上别人。于是,刘沐辰在他们相识的那间柴房,第一次拥抱了她,并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这是那个年纪,情感早熟的男孩,表达情感最为真挚的一种方式。从此,两个人分道扬镳。
时光浅淡,刘沐辰继续待在镇上读六年级,而何青栀则是在县城读初一。
一个人越加孤独,另一个人或许也是孤独。
当刘沐辰上初一时,也去了县城唯一的那座中学。但他的生活依旧和以前没有什么太大变化,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只是更加趋于平静,像一潭清泉。直到何青栀再次走进他的世界,往那个清泉里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荡起阵阵涟漪。
有一天,刘沐辰正在教室看书,他们班一个男生突然找到他,跟他说外面有人找他,看着他的眼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刘沐辰也没多想,就直接走出门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何青栀,正坐在一楼的楼梯口,当看见他从教室走出来时,朝着他轻轻的笑了笑。
刘沐辰走过去,没有过多的言语,彼此心有灵犀的说道。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们班有一个女生喜欢你。”这是何青栀那一天对刘沐辰说的第二句话。
”什么?”
“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信。”说完,也不管一脸错愕的刘沐辰,直接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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