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房之上

    
    秦可新记得当他准备要给母亲盛饭时，听得她开口说：
    “小可，你做的饭一闻到就香，去，把你妹妹亚亚，还要你爸你伯婶都叫过来，也叫上你晴阿姨一起，都来吃，这才是一家人吃饭。”
    其实此时也才下午三点，并不是午饭的点，也不是晚饭的点，悬在中央的时间点，秦可新不管，他只要妈妈说了要吃，他就要去做，他的妈妈也不管，她觉得此刻可以吃，要多吃点好继续爱这个儿子爱下去，她就要吃。这一家人也不管，一听说小可妈妈要好了，闹吃的了，小可还都独自做好了饭吃了，便都二话不说，各个脸上都终于像阴云散去阳光出来一样，荡漾出久违的喜意。
    秦亚也记得，当时她看见堂哥给婶婶喂饭，也想帮助哥哥和婶婶。她现在还记得小小的她，那时候说的话和给病了的婶婶喂饭的情景，她相信哥哥也是记得的，这是他们兄妹俩从小一起长大里最难忘的时光吧。那时候，一家人，是团圆的。
    “哥哥，我也要给婶婶喂饭。”
    其他人围坐在一起动着筷子往嘴里吃菜时，端着自己的小木碗过来的小秦亚扭着身子颠过来，还不忘走到跟前，又转身回了两步，把手里的饭勺和小木碗一并放到餐桌一角，把沾着饭粒的手往裤兜里擦了一下，举起来看了饭粒都掉落了，才走到哥哥身旁，伸出手要接哥哥手里喂饭的碗和勺。
    “亚亚，你要端好碗，别撒了，也要小心着，别弄疼了你婶婶的嘴哟！”
    秦亚的妈妈坐着没动，却抬眼含笑地叮嘱女儿。
    “我知道的，妈妈，我会很小心很小心，很轻很轻的。”
    晴阿姨想走过去帮忙从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手里去接碗勺做交接，但秦亚妈妈用温和的眼神制止了她。
    秦可新看见妹妹伸着双手对着自己，便闪过一丝笑意，说：
    “亚亚，你看，哥哥教你一遍哦！你先看。”
    “嗯，好，亚亚看着哥哥，哥哥教亚亚。”
    秦亚重重地点头，之后就放下双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哥哥为了让她看得更好而弯下了腰，放低了手掌中的碗面，用小钢勺勺了一小半勺白米饭，轻而缓慢地伸到自己母亲的嘴唇边，待到母亲张开口，才一点点地伸了进去。
    “给。”
    秦可新将碗和勺给到妹妹早已伸过来的手里。
    秦亚也和哥哥刚才的动作一样，认真、仔细地将半勺饭勺好，刚想伸过去，忽然停下来，转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奶声奶气地问：
    “哥，你刚刚给婶婶喂饭了，婶婶都没吃菜呢！”
    大家听到她这句话都笑了。一直就闪着泪花的秦可新妈妈，也忍俊不禁，含泪扯出了一个菊花般的笑容。
    “妈，是我忘了，嘿嘿，亚亚，你先等我夹菜。”
    秦可新不好意思地又笑了，脸有些红。
    他反身从桌上抓了一双干净的筷子，从妹妹端着的碗里夹了一小块大白菜进他母亲的嘴。
    于是秦亚也从在给婶婶喂了一口饭后再用勺勺了一块青菜进婶婶嘴里。
    “哥哥，你快去吃饭吧，我都吃饱了！”
    秦亚催促着旁边看着自己和婶婶的哥哥，嫩着嗓子开口催促，但手里端碗和拿勺喂饭的动作却纹丝不乱，对于三岁的孩子来说，是很难得了。
    秦可新转身放心去自己要进厨房拿空碗盛饭。
    “小可，你的饭我盛好了。”
    晴阿姨说道。
    “谢谢晴阿姨。”
    秦可新止住了脚步，返回位置上，端起桌上盛好的白米饭，第一次认真端正地以晴阿姨这个正式称呼来表达自己对家里额外的这个年轻女子的感谢了。
    晴阿姨脸一红，眼里湿润了一下，伸手轻轻地推了推他的碗，哽咽着没能说出话来，那意思是说你快吃吧，别让饭菜凉了。
    秦可新便朝着晴阿姨咧嘴龇牙一笑，这是他最大的回敬了，这个自从他的母亲生病后就很少笑的孩子，竟然，对着一个不是家人却在帮助他和他的家人的人笑了。他父亲看在眼里，却叹气在心里。
    秦亚依旧认真而耐心地一口饭一口菜地喂着自己的婶婶，有板有眼，很难想象到这平时也是个有娇气和霸气的小女孩儿。
    “小可，以后要多照顾妹妹，把妹妹照顾好啊！”
    秦可新的妈妈不再像从前一样每到吃饭自己动不了手时就一脸的懊丧，而是很欣慰也很开心地看着眼前这对小儿女，叮嘱自己的儿子说。
    “嗯。妈，我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现在会，将来也一定会。”
    秦可新咽下嘴里的饭，认真地回答道，望向妹妹的眼神温暖而宁静。
    “婶婶，你是哥哥的妈妈，也做我的妈妈吧，我妈妈也当哥哥的妈妈！好不好，妈妈？”
    秦亚听到婶婶和哥哥的对话后，便停下喂饭，一本正经地望着眼前的婶婶，再转头望着自己的妈妈，央求道。
    “本来就是啊！你那么爱哥哥和婶婶，以后妈妈也是哥哥的妈妈，哥哥的妈妈也是你的妈妈！”
    秦亚妈妈温声说道。
    身为大嫂，虽然她比弟妹晚了好几年进这个家门，但她自己家风就大气，如今弟妹重病在身，就更是义不容辞地担当了对秦可新一家人的照顾来。长嫂如母，这是她在大家面前说过，她也是这样去做的。
    “那以后我们都叫妈妈，怎么分呢？”
    小家伙又想到了一个难题，小小年纪就天生一个穷根究底的货。
    “哈哈哈……”
    全家人又是一阵大笑，这一家子，自从可新妈妈生病后，就没这么乐过了。
    “亚亚，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呢，你和你哥哥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你们两个妈妈啊，都应，行么？”
    秦亚爸爸秦彩笑着回答女儿的问题。
    “哦！老秦！”
    小家伙先是恍然大悟又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后忽然来了“老秦”这么个称呼，把大家又逗翻了天。老秦这个称呼，是她在家听她妈妈称呼她爸爸的，她的意思是爸爸说怎么称呼都行，那么她就称她爸为老秦了。
    “小亚，你要不喂了就让妈妈给你二妈妈喂吧，可好？”
    秦亚妈妈这一声二妈妈，可让秦可新妈妈的眼圈瞬间红了，窸窸窣窣就落了一排眼泪下来，秦可新本来就低头吃饭，这会头也埋得更低，眼睫毛都快要碰到碗里的饭菜里，泪珠子就沿着他那黑漆漆的长睫毛悄没声息地溶到了他的饭菜里，他也和着不出声地吃完了。
    从此，秦家一双小儿女，便开始了大妈二妈的称呼了。两家人，因为这样的情与情的相融，更是一棵大树上开的枝桠，更相依相靠，以情包容，以理家教了。
    至此，秦家事业在一家人的同心同德、开拓进取中，越做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