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建新的这套西装,还是春节时去米国,为见比尔盖茨在西雅图买的,样式、布料确实都是极好的。
在这个还是以灰蓝黑为主色调的时代,以中山装为主要样式的时代,能穿西服的都不是普通人。
况且,范建新身后的那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在这个有辆自行车都幸福满满的时代,更是招人眼。
“快进屋坐!……”
范建新还是第一次走进裁缝铺呢,铺面不大,到处堆放着物什。
去年,他常在铺面周围转悠,即便跟闫大姐的两个孩子交流,他也没有进过裁缝铺。
最多,在店铺的外面看看。
因为,他不敢。
——虽然店铺主人很和善,经常接济他。
“你长高了!……人也帅了。”
重生后的近一年里,范建新的确长高了不少。
前世的范建新,身高定格在174厘米。这一世身高,却有了长足的进步。他现在的身高已有178至179厘米了,看势头还能长一点呢。
“闫大姐,您也更漂亮了……”
闫大姐的性格特好,似乎从不知道愁字,听了范建新的话,温软的一笑。
但,范建新知道,她过的很不容易。
丈夫过世已有几年,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需要养育,本来身材就娇小,一条腿还生有残疾。
去供电所水井打一桶水,都是很吃力的。
这座小镇还没有自来水,居民的用水、吃水,依靠的是井水。这个时代人们的生活,就这个水平。即便像巉州那样的地级市,今年市区才开始给居民每家每户,铺设自来水管道。
去年,还是许多居民家,关用一个水龙头呢。
唉,岁月哪有那么多的静好,只是别人为你遮挡了风雨罢了。
“哦,小晴和小朗,去上学了?……”
“是呀,他们今天发课本什么的,明天才正式上课呢……你怎么有空来此地的?”
“哦,我刚好要去临城上大学,路过这里就来看看您……”
“啊!太好了!你考上大学了?……真让人高兴!我总觉得,你就是个读书人……”
“嘿嘿,还是多读点书好。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您,愿不愿意迁往巉州?……那里的教育资源可比这里要好的多。若是您想迁入沪市,我也可以想办法的……”
范建新让二黑子在巉州买了一处临街的老房子,前面两间临街,可以开裁缝铺子,后面两间住人。房屋他已找人修葺维护过了,也添置了居家的各种用品。
巉州市忠佑巷的街道服装厂,被樊厂长彻底搞垮了……他还在跟街道和区里谈,想把那家厂买下来。但,区领导到现在还犹豫不决,既想甩掉服装厂的债务,又不想承担出售集体资产的责任。
这对后世来说,资不抵债,破产清算……根本就不算个事,可在八十年代初,还是让基层的领导干部,畏首畏尾。
若闫大姐来负责这个厂,是最好的人选。
他甚至可以将厂直接送给闫大姐。闫大姐也不用担心厂子的经营,范建新只要分一些沪市服装厂的业务给她,就足以保证厂子的运转。
“啊?……举家搬迁,这个不容易吧?!”
“闫大姐,您放心,户口和粮油关系我会找人给您办好的……若去巉州即刻就行,我打个电话让人开车来接你们;若是去沪市的话,要费点功夫……”
范建新现在在巉州已有这个能力,只要以他的农机设备厂需要引进人才为借口,相关部门没有不开绿灯的。
现阶段,合资厂的名头特别的管用。
这次在巉州兴建农机厂,无论是买钢材、水泥等建筑材料……相关部门,一律给予照顾、优先,所用的建筑材料都是平价的。
此时,由于农村实行包产到户,数亿农民收入大增,家家户户要盖新房,钢材、水泥等建筑材料非常紧缺。以至于议价物资,要比平价的贵50%以上,甚至翻倍。
有人利用关系,搞到平价物资的批条,都能发一笔横财。
打着合资厂的名头,闫大姐俩孩子上学的事就容易了。况且,范建新还恳请了巉州中学的校长,帮忙。
若闫大姐想去沪市,户口和粮油关系他准备找刘安帮忙,再不然就找曾藤子老师。
他舍得出走门路的费用,凭着这两人的关系,即便是沪市,他也能帮着闫大姐一家,办下来户籍和粮本。
实在不行,他可借助沪市服装厂招工之名,将闫大姐招入工厂,再想办法办理户口。
最起码,可先办理集体户,也不会耽搁俩孩子就读的。
“你说的事很诱人的……小晴现在上初三了,若是明年能考上高中,也得去通洲上学。这事,容我考虑考虑,还要跟她的伯伯、叔叔商量……”
前不久,范建新给闫大姐写过信,提到这事。从闫大姐的神情看,显然,闫大姐并不太相信他信中所说,或说没敢指望吧。今天见面,闫大姐才真正的考虑这件事。
“闫大姐,不急,明年春天或夏天办理,也行。”
不一会,小镇就有许多无事佬、多事精……围拢到裁缝铺,议论纷纷。
“啧啧,这辆车真漂亮!谁的?……”
“呶,大疤头的!”
“那个帅哥,是大疤头?!”
“是呀,你看他跟闫裁缝的那个亲热劲儿……”
“这辆车,真是他开来的?!”
“咳,这车一进镇,我就注意到了!我们镇可没来过这么漂亮的车,所以我一直盯着的。结果,车直接停在了裁缝铺,大疤头就从车上下来了……”
“乖乖,他家准是当大官的!”
“大官?!……大官家的孩子怕也不能随便的把车开出来吧?估计,家里不仅是大官,还是那种贼有钱的……”
“乖乖,这下闫寡妇得济了……”
“是呀,她帮过他不少,这像是来报恩的!”
“唉,当时,我怎么就……”
“这也不能怪你,当时那大疤头傻愣愣的、脏兮兮的……谁见了不躲的远远的。”
“咳,这下便宜了闫寡妇!”
……
范建新跟闫大姐说着话,看见了炸油条的那对夫妇,也围在裁缝铺门口,瞧热闹呢。
“闫大姐,这里是一万块钱,是给您搬家的安顿费,乘现在信用社还没下班,赶紧去把钱存起来……”
范建新说着,从一个双肩背包中,取出10摞大团结,每摞一百张。
在这个时代,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闫大姐怎可能要?!……连忙推辞。
范建新说:“闫大姐,这钱对我来说,就是九牛一毛,随随便便就挣来了。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收下!……您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您?!”
“这也太多了!我对你真的没帮过什么,哪能要你这么的多钱?……”
围观的众人,虽然各怀心思,却都出声劝闫裁缝收下。
“闫大姐,今天您不要也得要!我呢,还要去镇医院补交去年在这里的住院费。这样吧,您坐我的车,我顺便把您送到信用社……”
闫裁缝在范建新的肯请和众人的怂恿下,心情恓惶惶的坐上了小轿车。
这是八十年华夏生产的第一批桑塔纳,实实在在的名车。
其上只有轮胎、收音机、天线和小标牌4种零件是国产的,其余零部件都是从德国进口的。
几乎跟原装的德国车没有两样。
合资投建大众汽车厂的德国人,给出的建议零售价为3万元人民币,可有关部门最后敲定为16万。
此时的16万是个什么概念呢?
范建新在沪市买的那栋三层可做门面的小洋楼,加上院中的两间西式尖顶平房,花了6万元人民币;范建新在巉州市买的三进院落,共28间浮梁扶柱、青砖小瓦民国时期的建筑,购买时还高于市场价,只花了1万2千元……
这么说吧,此时,京城的一套民清时期的四合院,约莫5万元。
范建新傻么,花16万买一辆普桑?
在这个时代,华夏国内的汽车就是这个价。比如,后世那种十几万的进口本田雅阁轿车,现价要五十多万人民币。
范建新当然不傻,他需要用车啊!
他开的这辆桑塔纳是以沪市服装厂的名誉买的,办的是沪市的牌照,仅上的靓丽车牌号在将来就能值几百万,而且还可以抵扣服装厂部分的税金。
那么,范建新赠予闫大姐1万元,在这座小镇居民的眼里不啻一笔巨款。
作为一个独自养育两个半大孩子的妇人,这笔钱足以能够抚养两个孩子成人,甚至连两个儿女的嫁娶金,都有了。
范建新才不管什么“升米恩斗米仇”呢,他这是发自内心的一种行为。
闫大姐不要,他不依不饶……
最后,范建新用车载闫大姐去了农行信用社,办理了存款手续;他呢,去了镇医院补交了去年在这里住院时所欠下的住院费,并给医院捐赠了一笔善款。
他向医院的人打听,谁把他从车祸中救了出来。
医护人员,却说不清楚……
等他带着闫大姐再回到裁缝铺,小镇人的那种穷困疯了和贪婪,暴露无遗……让他再次刷新了三观。
“大……大疤头,你能给闫裁缝1万元,最起码也该给我1千元,有次我给过你半个窝窝头……”
“是呀,大疤头,我给你盛过半碗玉米粥,怎么的你也要给我几百块吧?……”
……
小镇的一些妇女和男人,围着范建新索要起回报来。
甚至,炸油条的那对夫妇,说起范建新临从小镇离开时,抓了他几根油条没有给钱……当然,隐去了赌约之事。
范建新对这些施舍过他的小镇上的人,有的还有印象,有的已经模糊了。
他肯定要报答这个小镇的善,但,却不会给他们一分钱。
去年,在他向闫大姐提出回家需要借路费的时候,闫大姐几乎将家里的结余都给了他,还给了他一件冬衣,虽然是件旧衣服。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就凭这份信任,不管闫大姐为什么会这么做……他没有理由,不报答闫大姐。
他也不相信,小镇上的其他人,会如此的慷慨。
他没有理会围着他要钱的人,更是没有解释、争辩,而是把母亲和妹妹帮他准备的带在路上吃的零食,从车上拿下来,给了闫大姐。
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水埠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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