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范建新,还准备见见闫大姐的两个孩子。
这次的事,让他对古人所说的“财不露白,贵不独行”的含义,又有了新的理解。
他不该当着众人的面,给闫大姐那一万块钱的,这挑起了众人产生“吃大户、打秋风”的心态。
本来,他只是想气气那对炸油条夫妇,没想到给自己和闫大姐都带来了麻烦。
最后,他不得不将零食拿出来,表面上是给闫大姐的,实际上是让闫大姐分点给那些人,平复一下那些人的贪婪之心。
其实,他送给闫大姐两个孩子的书包里,早已放满了零食和学习用品。
他估计,那些人不会过分的为难闫大姐的,更多的是自责、后悔,最多骂他几句。
毕竟,闫大姐只是受惠者,而非施惠者。谁也不能逼着闫大姐去信用社,取钱来分吧……
范建新饿着肚子,又开了几十公里,直到通洲,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才吃上午饭。
他在通洲找个旅馆,休息了一晚。
有了这次教训,第二天,在进入临城离临河师大老远,他就找了个机关的院落,把车停在了那里。
然后,背着简单的行囊,徒步走向学校。
今天是新生报名的最后一天,其他年级早已上课了,范建新来到临河师大校门口时,并没看到人头攒动的场面,只是偶尔有人进出。
记忆中的学校门楼,仍是印象中的那样狭小、逼仄、陈旧……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在心中珍藏着的信念。
这里毕竟是他前世第一次离开家,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原以为,这里再也与他不相干,没想到重活一世,自己兜兜转转又鬼使神差的来到这里。
似乎,命运之神,在安排他的一切……
前世的往事如烟尘、雾霭,一缕缕、一丝丝、一粒粒……随秋风吹进他的心田。纷乱杂糅,往昔时光里的琐事,犹如细沫般的记忆磁粉,向他汇集、叠加,诉说着过往。
最后,那场轰轰烈烈、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爱情,占据着他的脑海。音乐系的那个美人儿,凝聚在他的眼前……
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这校园的门口。
好像也是这个时间的节点,她在秋天上午的阳光中,从接新生的大巴车上下来……背着一具硕大的古筝。
可没走几步,她的脚下一软,连人带琴撞在了他的身上……
范建新看看校门口马路的两侧,并没有看见任何一辆汽车的影子,哪怕是一辆手扶拖拉机。
他略感失望,下意识的摸摸口袋,想找根烟抽抽,却摸了个寂寞。一想,今世自己已不抽烟了,带在身上的那包大前门香烟,给了那个他停车机关院落看门的老头……
他愣怔了一会儿,悻悻的转身,准备步入校门。
可就在这时,一辆客车不疾不徐的驶了过来,停在校门口。
车上陆续下来一群虽然疲倦,却兴奋的学生模样年轻人。最后面下来的是个背着古筝、手里拖着一个牛皮行李箱的漂亮女孩。让范建新的眸子一亮,更是让他的心,一阵……撕裂般的痛。
对,没错,撕裂般的痛!
想想前世,他爱的是那么的深,受到的伤害又是那么的重!
隔了一世,留下的竟全是痛。
范建新重生以来,前世与他有过交往的女人,基本上都出现过了,除了眼前的女孩和中年时交往过的那个米籍日裔奥地利混血儿,蒂罗尔,他没见到过外,其他的女人他都见到过了。
比如,那个跟他曾同居一段时间,却没有勇气跟他结婚的离异女人,现在正在上高中呢……
若说能让他心里泛出柔情涟漪的,大概只有叶贞了,其他的人也就那么回事。
他的身体里,藏着一颗坚如磐石的中年大叔的心灵。
但,在他见到姚娜娜的一瞬间,他的心竟然出现了不该出现的撕裂似的痛,情感也出现阵阵的悸动。
这件事,他以为他前世就已释怀了。可当他真的见到了当事人,他还是心潮澎湃,情牵魂绕,不由得色授魂与,又痛心疾首……
前世,他与姚娜娜的第一次照面就是在这校园门口。当时,他背着被褥、衣物,手提着水瓶、脸盆等洗漱用品,被她莫名的撞了一下,手中提着的东西跌落在地。
水瓶被摔的发出一声巨大的瓶胆内爆声;崭新的搪瓷脸盆,摔去了一大块搪瓷……
他的心里一阵心疼和愤怒,却见一个美女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忍住痛楚,对他报以歉然的一笑。
他蹙了一下眉头,看着她娇美的脸蛋儿,没好意思说出一个埋怨的字。
俩人就此擦肩而过。
那时的他,还只是个直男,根本就不懂得怎么跟女孩子搭讪、套近乎,更不要说撩妹了。
水瓶胆摔破、新脸盆摔掉一大块搪瓷,也不知道索赔。
但,女孩姣好的笑容,却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后来的某一天,他在“西洛”酒店的酒吧当驻唱时,发现她跟别人去那儿消遣,打过照面,女孩给他一个微笑,也就没有了下文。再后来,她也来到酒吧当了驻唱,俩人渐渐的熟络起来。
有一次,她被同系的一女同学设计,在那家酒吧,差点失身……结果,他被打的鼻青脸肿,他俩的关系有了实质的发展。
范建新跟姚娜娜学会了弹钢琴和说俄语,姚娜娜跟范建新学了几手弹古琴。
他送给她一架古琴,她送给他一把吉他。
他们从相识到相爱,从相爱到同居,直至恋情被姚娜娜的母亲亲手扼断,戛然而止……他的感情可以说,经历了一场犹如实质性的蜕变。
——轰轰烈烈,刻骨铭心,却又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毕业后,他回到巉州,她回了沪市……往后的几十年间,他俩再也没有相见。
只是他知道,她在沪市生活的并不如意。
他后来选择去沪市经营书画裱褙和拍卖的工作,潜意识里也有想撞到她的祈盼。那成想,在人海茫茫的偌大沪市,他们再也没有了相见之缘。
俩人分手后,起初他是记恨她的,随着生活的磨砺和尝遍世事的艰辛,及年龄的增长……他渐渐地原谅了她、理解了她,最终甚至觉得亏欠了她、伤害了她。
那场爱情,她是受到伤害最重的那一方,虽然他也被伤害了。
隔了一世,他以为他早已完全放下了。没想到,见到她的那一瞬儿,那种蛰伏在心灵深处的情爱火种,竟又被点燃了。
可,他现在已有了叶贞,情感已有了寄托之所,这不就成了一种煎熬?!
真有必要来这里上学吗?
隔世相见,能如初见?!……
范建新思绪汹涌,人却慢慢地移步到前世姚娜娜腿软的地方,下意识的预防……她摔倒。
古筝实在是太大了,她费了很大的气力才从学校接新生的班车中下来,在背着大包小包甚至丑陋难看的花色被褥的人群中,她是那么的显眼、突出,说鹤立鸡群一点都不过。
她的穿着打扮,散发着地道的沪市人那特有的洋味儿。
范建新后来一直生活在沪市,直到重生……他对沪市人(包括沪市的女人),有着深刻的了解。
可以说,沪市人是华夏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
他们有着许多心照不宣的生活秩序,和内心的规范,已形成了一整套文化方式。
一个沪市人到外地,往往显得十分触目,即使他(或她)并不一定说沪市的方言;
同样,一个外地人到沪市,不管是在公共汽车上,在商店里,还是在街道间,很快就会被辨认出来。主要不是由于外貌和语言,而是他(或她)的地域气质。
此时,来报到的学生中,很少有人用得起行李拉箱。多数人,用的是合成革或帆布的拉链包——土的不能再土的那种包。
可这女孩,却拉着一只真牛皮制成的拉箱。这种成本很高的旅行拉箱,范建新以后就再也没见过。
她背上背着的那架硕大的古筝,虽然有琴盒装着,但范建新一眼也看出那里面装的是古筝。
而且,他知道那是一架24弦的沪市改进型古筝。
洛河省、临河省一带流行的古筝多为14或16根弦,比起沪市24根弦的古筝来说,表现力稍逊。
当然,对古筝的高手来说,这点不足是可以通过弹奏的技巧弥补的。
但,这多了近10根弦的古筝,体积和重量却增大了许多,携带起来就不方便了,甚至让女孩有点狼狈。
但,这并不影响女孩的美丽……
今天,姚娜娜的上身穿一件浅卡其色的确良小风衣,下身穿一条蓝色磨砂紧身小脚牛仔裤,脚蹬一双红色的高跟皮鞋。
她的身材本来就瘦高,穿小脚牛仔裤、高跟鞋,更凸显两条笔直的筷子腿。
她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皮肤非常的白皙。生着轮廓分明的瘦削瓜子脸,下颏尖尖;她的鼻梁高挺,眼睛特别的大,眼神迷离而魅惑……嘴巴却小巧削薄。
她特别的会打扮,总是把自己收拾的恰到好处。
哪怕隔了一世,范建新也记得:她没有眉笔时,就用燃过的火柴梗,描眉;没胭脂时,她就在雪花膏里加一点点儿洋红;红纸,她也常用来染口唇……
衣服皱了,她就用装满开水的搪瓷缸,熨烫。
范建新印象很深,有一次她的裤腿被刮了个小洞,她就在小洞周围绣了几朵花……
竟引来一些女同学竞相模仿。
说真的,这女孩是那种心灵手巧又漂亮的女生,或者说,这时候也只有沪市的女子才有的那种洋气十足的漂亮模样。
浓妆淡抹总相宜。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即便家庭经济条件不错的她,生活用品也常常不足。
但,她总能利用身边最普通的物什,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音乐系是临河师大美女的集中营。毋庸置疑,姚娜娜是音乐系美女的标杆,有着音乐系“三美”之首的称呼,漂亮、洋气就是姚娜娜的标签。
她是前世范建新,有着心灵和身体交融过的第一个女人。
前世的场景——再现!
那也是这个时间,也是在学校的大门口,他见到了这个背着古筝的女孩。
不仅是因为她非常漂亮,还因为她背着一架硕大的古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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