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沈馥还没起床,摇光就来了‘客人’。
“不好意思江少主,阿姐还没吃早饭,只得委屈二位在偏厅稍后片刻了。”
朝云的视线冷冷扫过江夜白身后的林轻萦,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攥。
林轻萦再不复往日的姿态容光,又往江夜白身后缩了缩。
“那我便在此等着阿馥。”
江夜白坐到了一侧,脸上没有丝毫被怠慢的不悦。
沈馥在穹苍的时候,他连靠近都不能,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了摇光能见上一面,别说让他坐这等,就是跪着等,他也等。
睡到自然醒,洗漱完又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沈馥才听朝云说起江夜白来了的事情。
“他有事?”
朝云摇了摇头,“他没说,不过他还带着林轻萦那个女人,阿姐,你要是不想见到他们我就把他们赶出去!”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沈馥道,“他们等了多久?”
“差不多两个时辰。”
“唔,带他们去羽灵殿吧,我稍后到。”
“好吧。”没能亲手将林轻萦赶出去,朝云有些怏怏。
沈馥踏进殿内的时候,正听林轻萦在惴惴不安地问江夜白,“夜白,你能不能带我回浮桑,我、我不想呆在这里……”
“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你一样,我也一样。”
江夜白目不斜视,语气一如往常。忽然,他余光瞥见一抹红,登时站起了身,“阿馥。”
沈馥径直走到高处金堆玉砌的宝座上,垂眸扫向下面站着的两人。
“江少主,注意称呼。”
“……沈宗主。”
满意一笑,沈馥道,“我不去找你们麻烦,你们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们是来向沈宗主道歉的。”江夜白用眼神示意林轻萦,后者虽不情愿,但仍然缓缓跪了下来。
“沈宗主,当年我诬陷你偷灵珠,是我——错了。”
沈馥坐在上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想起临行前江棣的话,林轻萦咬了咬牙,一头磕在地上,继续道,“求沈宗主原谅!”
“阿馥……沈宗主,当年我真的并不知情,是事后才知道的,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为了避免剑宗重蹈羽宗的覆辙,我不得已才将实情隐瞒了下来。”
“所以呢?”
见沈馥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的痕迹,江夜白不由得上前一步,“阿馥,当年我并没有袖手旁观,只是道琴二宗的动作太快了,快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之后父亲和我也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可是——”
抬了抬手,沈馥不耐烦地止住他的话,“你来就是说这个?那现在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吧。”
“阿馥!”
“江少主,我告诉过你了,不要再这样叫我!”
江夜白的脸色十分痛苦,“你真的不愿原谅我了吗,就算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
“情分?”沈馥冷声一笑,“什么狗屁情分能抵偿我爹娘和同门性命!我的爹娘也曾对你多番照拂关爱,我的师兄弟们你也有不少熟识,而他们就因为你身边女人的一句话!”
缓了缓语气,沈馥看向江夜白,“若是你心中真有半点愧疚,也不会说出让我原谅的话。江夜白,你承认吧,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愧疚,你只是自私地想获得我的原谅,然后成全你自己。”
似是被人扯去了最后一层遮羞布,所有不欲为人知的东西都明晃晃暴露于天光之下,那些都是江夜白不愿承认的东西。
直视着江夜白血色尽褪的脸,沈馥漫不经心道,“道歉二字也真亏你们能说得出口,若是真有诚意,不如就在此以死谢罪吧。”
似是终于被刺激到了,林轻萦突然站起身,“沈馥!你不要得寸进尺!”
坐在宝座上的女子揉了揉眉心,“跟你们这些人讲道理,果然是在浪费时间。”
‘噗嗤’一声闷响,像是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沈馥抬眼,在看到江夜白胸口处的寒霜剑时,有一丝意外。
“夜白!”
林轻萦像疯了一样扑了过去,接住了江夜白摇摇欲坠的身躯,左手一片黏腻猩红。
“沈馥!若是夜白有不测,我浮桑剑宗定然要将你摇光踏平!”
“我的天,我真的好怕。”沈馥拍着胸口,“求求你千万别让剑宗弟子来找我的麻烦,不然我定要熬上一天一夜才能炼出对付你们的傀人,年纪越来越大,可不能再熬夜了呢。”
提到傀人,林轻萦不甘地闭上了嘴。
“沈宗主,你可满意?”
江夜白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将聒噪的林轻萦推开,面色极其难看,气息却还算平稳。
自己用剑插自己能下多大的狠手?况且还是江夜白,所以沈馥根本不怕他会死在这里。
“嗯,尚可。”
江夜白眼中迸出一点微弱的光,“那你——”
打断他的话,沈馥道,“你可以走了。”
眼中光芒缓缓湮灭。
林轻萦将江夜白扶起,“夜白,我们走!”
“慢着。”
“你还想如何!”
看着怒目而视的林轻萦,沈馥一笑,“我说江夜白可以走了,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你!”
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男人,心中隐有不安,现如今夜白受伤,若是沈馥要将她强行扣下,夜白是肯定打不过她的,一旦她落入她的手里,那一定是生不如死……
就在林轻萦越来越恐惧的时候,江夜白一点一点拂掉了她搀住他胳膊的手。
她瞪大了眼睛,“夜白……”
“我说过,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我一样,你也一样。”
“不要!不要丢下我!夜白、夜白你别走——”
被朝云命人制住的林轻萦,眼睁睁看着江夜白被剑宗弟子扶着渐行渐远。
无论她哭喊地多么撕心裂肺,那个男人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啧啧啧。”沈馥摇了摇头,“这就是你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林轻萦,你还真是可怜。”
“哈哈哈哈哈哈……”林轻萦突然笑了起来,身子下坠坐到了地上,手舞足蹈,形容癫狂,像失了神智一般。
“把她带下去关起来。”沈馥的视线落到林轻萦身上,红唇轻启,清淡的嗓音中透着一种虚无和渺然,“此后余生,我愿你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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