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薇明言医治半魂之症所需的正是神祗的心头血,而半寒贪求的也是这血。
半冥听了怀薇的话,陷入长久的沉默,呆愣愣的,像是魔怔了一般。
“站稳,听好咯。”怀薇不打算就此罢手,她似乎想把半冥逼到绝境,让他彻底认清半寒的真面目,只听她淡淡地说,“让你父亲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可不只是心头血。他之所以这般避讳,非要隐秘行事,便是认定我不会轻易贡献出心头血,因为这心头血的取法并不简单。知道怎么取吗?当事者,也就是我,在整个过程中,必须保持清醒的意识,时长是三天三夜,用一根极细的导管扎入心脏,让血慢慢地流出。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别说了!”半冥厉声大吼,眉头紧皱,满眼不忍,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还没完呢。”怀薇没有听从半冥的话,接着往下讲,“既然都取了心头血,他料想我定然不会就此放过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自己不敢对我怎么样,毕竟我的身份摆在那儿,弑神可是会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甚至牵累整个护神一族。那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借刀杀人。你可知他将我送给了谁?很好猜的,一个跟我有深仇大恨的。”
听到这里,半冥和半幽浑身发抖,一个是吓的,一个是气的。
怀薇盯着半冥,等着他的回答,而半冥承受不住这样的逼迫,哆哆嗦嗦说出两个字:“鬼王。”
“又说对了。”怀薇笑着赞了半冥一句,那笑在此时的半冥看来满是苦涩和心酸。
眼看着怀薇还要接着讲,半幽预感到接下来的经历最为残忍,厉声大喝:“够了!吾神。”
“别急,马上就讲完了,耐心些。”怀薇再一次驳回半幽的话,猛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靠近半冥,缓缓开口,“鬼王夙琰你知道吗?就是那个被我杀了父亲的老鬼。我当着他的面一刀砍了他父亲。杀父之仇,若是换成你,你会怎么报?”
“我不知道。”半冥整个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战战兢兢的,看着都快哭出来了。
“那个鬼王追了我万余年,前段时间还在我眼前蹦跶呢,就为了抓住我,好给老鬼王复仇,真是执着呢。”怀薇好像嫌半冥的恐慌不够深刻,继续施加压力,她的话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地传入半冥的耳中,“半寒与鬼王和平友好地完成了交接。鬼王带走了我,而半寒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简直是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
之后发生的事,不用怀薇说,半冥也可以想象出来,有些不敢听下去,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跟之前阴恻恻的语气不同,说起这段遭遇的时候,怀薇的语气显得轻松愉快,听来却有一种笑中带泪的感觉。
“鬼王将我带回鬼界。”说到这儿,怀薇忽的一笑,纠正道,“错了错了,是我的神魂。那时候我的神体已经毁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毁的,想不起来了。那段时间,我糊里糊涂的,总是记不清事。神魂一离开神体,神体便会化为乌有,这似乎是某种定律。可前些日子,我又见到了我的神骨,它居然在仙帝手上,被他制成了锋利的武器,剩下的在哪儿,我也忘了问,估计都在他手上。说起仙帝,他似乎认识我,可我忘了他是谁了?或许你有印象,他叫陵吾。”
半冥听到这个名字,睁大了眼睛,猛地看向身旁的半幽,颤抖着声音问道:“大哥,是那个陵吾吗?”
“是,之前我在盘古山见过他。”半幽对怀薇解释说,“吾神,陵吾是幽的好友。神侍征选的时候,他也参加了。”
“哦,原来如此,难怪他总说认识我,还非要拉我去仙界做客。可我对他实在没什么印象。”怀薇恍然大悟。
听到这里,半冥心中那个伟岸的形象轰然崩塌,在此之前还留下一丁点的残垣断壁,如今都已化为齑粉了。
身为护神一族,损伤神祗,甚至于妄图杀害神祗,与鬼族,仙族暗中勾结,一桩桩一件件,无可辩驳,罪无可恕。
半冥知道,他的父亲已然成为整个护神一族的罪人,整个妖族的罪人,乃至整个六界的罪人。
这时,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的怀薇又开腔了:“扯远了,扯远了,说回我的神魂被带回鬼界之后的事。鬼王夙琰也不是个傻的,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杀了我,他也怕受到报应。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鬼王不可能善罢甘休,于是想尽各种办法折磨我。他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是得了神印便可以升级成神,于是要将神印从神魂中剥离出来。这个过程持续了三天三夜,全程我都是清醒的,因为一旦我有昏过去的迹象,他就会把我弄醒,将我放入汤锅中烹煮,放在火上烤炙,用雷电轰击,用雪水浸泡,无所不用其极。水深火热的痛苦足以震颤灵魂,深深烙印在我的感觉之中。神印剥离的痛苦,你可能不知道,我给你形容一下。如果说之前的取心头血是剜心之痛的话,那剥离神印便是十倍的剜心之痛。”
半冥倒吸了一口凉气,急促喘息着,克制住内心翻涌的疼惜。
半幽眼中的愧悔如有实质,尽数转化为他此刻怎么都说不出口的三个字——对不起。
“神印剥离之后,我的魂体不太稳定,似乎随时都会魂飞魄散,被一个小鬼救了,恍恍惚惚出了鬼界。那时候我的神智极其不清醒,魂体不稳,仿佛随时都要消散。幸亏得到了玉石一族的救护,他们的族长给我造了一副躯壳,之后我就变成了你前不久见到我的样子。”怀薇讲完了自己的经历,饶有兴致地问半冥,“听完之后,感觉如何?”
“尊神,老大——”半冥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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