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江湖

    
    “这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采薇说着，将秦远事先准备好的凇汤，在炉灶上煮到滚烫之后，从白蔺茎顶部淋浇下来，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这道竟然活灵活泛起来。
    凇汤浇灌下来之后，由于采薇使用了镂空细丝纹路雕刻手法，白蔺茎内部几乎都是内中空，所以凇汤会沿着内空顺流而下。
    当穿透整个白蔺茎时，凇汤会见缝插针流到每一处，当一处汇集了大量汤汁时，在特有条件下，会形成类似湖泊瀑布的景观，看上去十分逼真。
    “那个是？”
    都是同一种凇汤，可天子发现有一处流出来的却是粘稠的汁液，而其它地方根本没有这种情况，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粘稠的汁液从一根空心菜内部流出，所起到的效果是单纯的汁液无法替代的。
    “那里我加了一种特制淀粉，当汤汁跟淀粉融合时，就会变成半流体，就像君上您看到那个样子。”
    除此之外，摆盘也凸显了她的实力，汤汁所到之处，有菜式形成的泛舟，山川流涧，颗粒升腾，像鱼在水中浅游，简直就是一副活灵活现的江山图。
    由此可见，采薇对于各种食材的把控极为细致，已经完全将菜式的灵动通过特有的手法表现出来。
    “快看！”
    扎木罕突然发现异常，原来是白蔺茎表面在热气的作用下发生变化，之前白如凝脂的外体，瞬间变得透明，甚至还出现了一幅图画，那正是京城地标建筑——紫檀苑的全貌。
    这个变化引来大多数人赞叹，这就跟魔术似的，本来是一道菜式，却让采薇丫头给玩出花来，简直太神奇了。
    聂恩捋着胡须，这才反应过来，他先前完全没有想到准儿媳会如此反其道而行之，完全不去按照所谓的传承或者他自创的招式，而是采用自己的想法去做出不一样的内容。
    “这是变戏法吗？”
    天子替一众观众问出最核心的问题。
    “回君上，这并不是变戏法。要想实现其实并不难。”
    白蔺茎稍微加热一下就可以食用，而且在不同温度下所表现出来的口感是不一样的，之所以用这种方式处理，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源源不断的凇汤流经白蔺茎内部，温度可以催化其熟度，所以即便不用下锅烹煮，也照样能达到目的。
    “孤还在纳闷，按照你那种比厨方式，自然不可能获得优胜，原来是早有对策。”
    的确因为采薇对食材太熟悉，能最大限度把其之间的共性找出来，然后再利用传统的方式就能做出来，这便是做厨的最高境界，再高端的菜式，都是基于常规的手法。
    除此之外，拼盘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她早就吩咐过梓莘，按照既定方式将食材拼接摆成何种样式，让凇汤能完美融合菜式，并且达到最好效果。
    可这都还没完，最后，采薇拿出一个露盏，将露盏于龙盘底部倾倒，瞬间一阵白雾升腾，笼罩着整个，仿佛一座矗立于缥缈间的壮丽山河。
    “太神奇了！”
    采薇解释说，这是她特有的发明，这样做虽然对菜式本身的味道没有多大影响，但能让这道更有韵味。
    这道，以白蔺茎为主基调，河蟹与肉类相配合做成的山川流域，各类五颜六色菜蔬拼成的绿植畊原，凇汤形成的江河湖海，各种颗粒状的“小动物”随着凇汤肆意流动，简单而惬意。
    如此看来，这大好江山果真如菜式展现一般壮丽逶迤，波澜壮阔，在喧嚣的尘世中美得让人流连忘返。
    “所以，你这道真正的含义是什么？”
    “回君上，民女觉得，江山可比作一片树林，其中既有参天大树，也有良莠不齐，也有美中不足，这道亦是如此，囊括了异类的食材，也包括熟食，虽说两者不属于同一层次，但是缺一不可。”
    采薇简明扼要说出自己做的初衷，还引申出对国家的一些隐喻，不得不说这种理解力已经超越做厨本身。
    “行啊！你这丫头，孤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皇甫成卓对这位新生代大厨的钦佩，似乎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哈哈哈！依孤看，这场斗厨已经有结果了吧！”
    天子毕竟对菜式判定不专业，他让几位评判对两位年轻人的成绩做最后的裁定。
    本来聂恩才是主评判，可现在他跟采薇的关系很微妙，所以推举扎木罕做最后的陈述，眼下这种情况其实根本没必要多说什么，在大家心目中，采薇是当仁不让的优胜。
    “我宣布，获得本届斗厨的优胜者是，凌云县，应采薇！”
    “姐姐赢了，姐姐是厨圣了！”
    采兰此刻也顾不上自己长公主的身份，抱着苏醒上蹦下跳，高兴得像个孩子。聂锦程一眼深情看着娘子，眼神里满是宠溺。
    “师父是厨圣了，太好了！”
    吴良杺也跑过来，跟聂兄弟击掌庆贺，随行的八大御厨，还有几位厨尊，都在台下为采薇鼓掌。
    听到扎木罕宣布最终结果后，梓莘跟秦远相对一笑，然后望着东家，只见采薇面向南边，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祝祷，她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在天堂的兄长应煋。
    采薇从小就接触做菜，还有兄长平时对她的帮助，才有她今天的地位，此刻把这个消息跟兄长分享没有任何问题。
    扎木罕把象征着优胜的金冠捧在手里，这应该是众望所归，连有点偏心的安老爷子都认为这金冠交到采薇手里无可置喙。
    “请等一下！”
    聂恩此时叫停，让大家有点诧异，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最高兴之人，可为何在他脸上看不着一丝喜悦，反倒有点情非所愿。
    作为在场有最有话语权的主评判，扎木罕暂时将金冠收回去，看看聂御厨到底还有什么话说。
    “我觉得这次斗厨的结果，应该是两人并驾齐驱，各有千秋，若是把名头只给一个人，有失公允。”
    聂恩随后说出自己的看法，安公子的菜式虽然没有极度出彩，但是他按照古法做出来的菜式无可挑剔，可以说完成度极好，这可以证明他对传承的厨艺掌握已经炉火纯青。
    采薇做的菜式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单凭这一点两人之间就没有可比性，客观来讲，她能不能按照古法来完成，似乎并不好判断。也有可能是她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只是用讨巧的方式而已。
    “所以，我觉安公子也有资格获得优胜！”
    “不不不，我哪里有资格，这次斗厨我是心服口服！”
    安逸伦连连摆手，说自己完全比不上采薇姑娘的本事，根本没脸去接受这个优胜，他很感激聂前辈对他能力的肯定，至于优胜名号，自己将来会努力去争取。
    聂恩并没有在刁难谁，只是在中肯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在古菜式方面，安公子确实鹤立鸡群，采薇在菜式创新这一块，也展现出特有的风格，或许这才是做厨的真谛。
    聂恩看了扎木罕一眼，他自然也心领神会，最后皇甫成卓也点头，扎木罕便收回刚才的话。
    “本次斗厨，获得古法菜式优胜者为：京城，安逸伦；获得创意菜式优胜者为，凌云县，应采薇。”
    安老爷子此刻是最诧异的，他完全没有料到聂恩会做出如此决定，斗厨开始之前，他还在怀疑御厨肯定会单独给儿媳妇开小灶，想尽办法助她一举夺魁。所以他在孙子将要参加斗厨前期，暗自给孙子传授自己的压箱底绝技。
    现在看来，聂恩私下并没有任何徇私，是他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斗厨自创办以来，从未出现过两位厨者同时获得厨圣，也从未有过谁能打破古法菜式的桎梏，但应采薇做到了。
    扎木罕将代表优胜的金冠同时交到两人手里，台下众人对这个结果没有异议，并且给予两位新厨圣最热烈的欢呼声。
    聂恩这种宽阔的胸襟，的确难能可贵，他并不因为采薇是他聂家之人就有所偏袒，而是一碗水端平，也会顾及到别人的感受。
    斗厨终于落下帷幕，采薇也完成自己的心愿，获得梦寐以求的厨圣名号，或许她做菜还达不到老一辈那种醇厚，但是她的新菜式绝对冠绝老一辈厨者。
    所以，她的做厨之路绝对不会因此而止步，若是尝试着将新菜式跟古菜式结合起来，开创另一种全新的菜式也未尝不可。
    “姐姐，我们成功了，你终于成为厨圣了！”
    采兰，苏醒，吴良杺等一众人都围过来，聂锦程也是含情脉脉看着娘子，一脸宠溺，是眼前这个人让聂家恢复自由，如今又为聂家带来无上荣耀。
    “娘子，谢谢你！”
    聂锦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采薇拥在怀中，一字一句对她说着感谢之类的话语。
    “能有今天，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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