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章

    
    行不到一刻，戈壁突起风沙，闻人坎大声招呼众人原地躲避。
    姜郁下了骆驼，小心翼翼地扶毓秀下驼，二人躲在跪着的骆驼身后，拿之前的薄毯罩住头脸。
    凌音与华砚下了马，眼睁睁地看着毓秀与姜郁窝在一处躲避。
    凌音见华砚面无表情，心中莫名滋味。
    阿依牵着自己的骆驼走到毓秀驼前，凌音与华砚对望一眼，也各自牵马将毓秀二人围在当中。
    闻人坎微微一笑，带人挡在阿依身侧，阿日希等人纷纷上前将闻人坎围在当中。
    西疆军的几名俘将越发觉出蹊跷，趁着沙暴肆虐的时机，几个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过不到两刻，沙暴渐渐停歇，毓秀等人被层层琼兵围在当中，并没有受到多少冲击。
    毓秀起身之后，姜郁替她整理凌乱的发髻，再帮她抖落身上的沙土。
    华砚与凌音冷眼旁观，都没有上前。
    阿依自清身上的尘土，对华砚二人笑道，「两位殿下可好？」
    不远处的几位西疆将领听到阿依对华砚凌音的称呼，越发笃定之前的猜想，几人交换一个眼神，各自冷笑。
    闻人坎见阿依目光炯炯地对着二人，禁不住上前笑道，「郡主怎么不问小王可好？」
    阿依冷笑道，「四皇子殿下好端端站在这，有什么好问。」
    闻人坎嗤笑道，「两位殿下也好端端站在这，又有什么好问，郡主特别在人前询问这一句，似乎有刻意为之的意味。」
    毓秀明知闻人坎是在旁敲侧击地嘲讽她，面上却不动声色。
    相比之下，姜郁的表情就有些耐人寻味。
    闻人坎在几人脸上看了又看，半晌之后，呵呵笑道，「前边再走不远就是小王的行宫，诸位，请吧。」
    稀奇的是，沙暴之前，毓秀等人并没有看到目及之处有宫廷楼阁，沙暴过后，在视线的尽头，似乎当真浮现出一座精妙绝伦的高楼宫殿。
    起初姜郁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海市蜃楼？」
    毓秀犹豫着摇了摇头，「一眼看去的确像是海市蜃楼，但那座宫阁似乎……是真的。」
    闻人坎面露骄傲之色，走到毓秀身边问道，「陛下以为小王的行宫如何？」
    毓秀心中虽惊叹，却并不想让闻人坎得意，敷衍回一句，「四皇子殿下的行宫如何巧夺天工，恐怕还要走到近前细细观赏才能下定论。」
    闻人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如此，小王仍在前方带路。」
    一言既出，众人各自坐上坐骑，重新上路。
    毓秀本以为那座宫殿已在眼中，很快就能走到，谁知走了半个时辰，宫殿始终在她目光所及的最远处。
    姜郁苦笑道，「方才看到的果然是海市蜃楼。」
    毓秀一声轻叹，「在此迷境建造行宫，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心力，若这一些都只是为了闻人坎口中的有趣，那他还真是一个为达目的不计代价的人物。」
    姜郁沉默半晌，对毓秀笑道，「是错觉还是怎的，臣总觉得四皇子殿下的性情与陛下有些相似。」
    毓秀勾唇一笑，「巧了，我也觉得闻人坎的某些特质与伯良如出一辙。」
    二人明知对方所言是为嘲讽，再对望时，面上却都没有丝毫恼怒，还很默契地相视一笑。
    华砚再回头时，恰巧看到毓秀和姜郁对视，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毓秀脸上看到如此坦然无忌的笑容了。
    有趣的是，他与姜郁在她心中的位置似乎完全对调了，在此之前，毓秀在姜郁面前谨慎收敛，不肯袒露真心，反而对他百无禁忌，无所不谈。可如今，毓秀对他诸
    多芥蒂，反而在姜郁面前无所顾忌，放肆直言。
    华砚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甚至不确定除了平淡，他还能否感受别的感受。
    凌音见华砚微微皱着眉头，也回头看了一眼，见毓秀言笑晏晏地与姜郁交谈，猜到华砚沉默的缘由，明知自己不该多言，却还是忍不住说一句，「你还不下决定吗？」
    华砚一开始没听到凌音的问话，凌音就又小声问一句，「你还不下决定吗？」
    华砚这才看了凌音一眼，摇摇头，没有回话。
    二人说话的间隙，阿依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过不多时，她就故意找了个话题来与华砚凌音攀谈。
    毓秀望着阿依的背影，一个恶念在心中闪过，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也让她惊诧不已。
    嫉妒果然会让人变得丑恶。
    毓秀失神之时，姜郁对毓秀笑道，「陛下，这一次是真的。」
    毓秀顺着姜郁手指的方向去看，原本还在视野极限之处的行宫，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近。
    看来目的地是真的在离他们不远处了。
    众人又走了一刻，终于到达行宫，闻人坎对毓秀笑道，「陛下觉得如何？」
    毓秀点头道，「四皇子殿下的宫殿果然巧夺天工，精妙绝伦。」
    闻人坎笑道，「陛下的评论太过敷衍，不过小王的这座行宫的确花费了许多功夫，只是它的妙处，要住在里面的人慢慢品味。」
    毓秀莫名觉得闻人坎的话若有深意，「我还是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在此处建造一座如此精美绝伦的行宫？」
    闻人坎对阿依眨眨眼，笑着回毓秀道，「还有什么地方比戈壁迷途中的宫殿更适合金屋藏娇，若有一日，我找到了心仪的美人，就把她留在这里，让她见不到人，也不为人所见，一生只为我所有。」
    毓秀冷笑道，「殿下之前还说你的属下熟识马迷途迷境的人不在少数，想来这座行宫虽隐秘，却也并非殿下一人知晓。」
    闻人坎笑道，「这座行宫的所在的确只有我一人知晓，来行宫的一路看似无甚特别，实则机关重重，破解之法只在我一人脑中，在此之前的确也有其他人知晓行宫的秘密，不过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毓秀一皱眉头，「那跟随殿下的琼兵？」
    闻人坎冷笑道，「他们自然也要跟着我才能找到这里，单凭他们自己是万万寻不到这里来的。」
    姜郁满心疑惑，「既然知晓行宫所在的只有殿下一人，行宫又在寸草不生，戈壁迷途之境，当中补给如何供应？」
    闻人坎似笑非笑地看了姜郁一眼，没有回话。
    毓秀笑道，「殿下是嫌我们问的太多了吗？」
    闻人坎轻咳一声道，「倒也不是嫌陛下问的太多，只是有些事不能尽数抖落，否则还有什么神秘可言。陛下与诸位殿下是小王的贵宾，行宫中的补给是否充足，你们可以自己判断。」
    毓秀礼节性地对闻人坎笑了一笑，姜郁却不以为然。
    几个人乘着坐骑跟随闻人坎迈进大门，走过一条砂石铺的通道，前面又是另一道大门。
    这道门不像之前的圆拱大门一样无所遮挡，而是紧紧关闭，闻人坎从袖袋中取出短哨吹了三声，半晌之后，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门里有两个西域打扮的仆从，拉开门之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两边，对闻人坎行礼。
    闻人坎骑着骆驼穿过大门，毓秀等人紧随其后，进了内院，所见让众人都大吃一惊。
    如果不是才走过那一段路，毓秀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庭院处在戈壁荒漠之中，园中不但有花有草有树，还有各样奇珍异兽。
    姜郁看着
    园中闲庭信步的孔雀，冷笑着对毓秀道，「四皇子殿下养的鸟倒把主人的气质学了十成。」
    毓秀被这一句评论逗笑，原本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二人私语时，阿依也与华砚凌音说了几句玩笑，三人面上都是一派愉悦之色。
    几人穿过花园，走到宫楼门前，闻人坎下了骆驼，本想走来扶毓秀，谁知毓秀已被姜郁搀扶而下，他又转去扶阿依，阿依却也早一步自己下了骆驼。
    闻人坎笑着摇摇头，对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仆从打开殿门，毓秀等变随闻人坎进殿。
    殿中一派金碧辉煌，两边站立的都是英俊美丽的仆役婢女。
    其实这座宫殿的建筑风格与西疆的宫府并没有太大差别，要说奇特，也只是因为大殿之中处处都用黄金装饰。
    闻人坎笑着问毓秀，「陛下可喜欢小王这座行宫？」
    毓秀笑道，「谁不喜欢纯金打造的宫殿。」
    闻人坎连连摆手，「非也非也，殿中除了主位座椅是纯金宝座，其余都只是用金箔装饰，这么大一座宫殿，若用纯金修建，要花费多少钱财。」
    姜郁在旁冷笑道，「即便是用金箔装饰的宫殿，恐怕也要花费一笔巨款，四皇子殿下虽是皇族出身，若无旁枝进项，光靠亲王俸禄，恐怕支撑不起这样一座宫殿的建造与开销。」
    闻人坎讪笑着咳了两咳，没有回话。
    姜郁点到为止，与毓秀相视一笑。
    凌音就没有那么收敛，直言讥讽闻人坎道，「想来四皇子殿下这些年带着你手下兵马在西北商道上搜刮不少，却不知琼帝可知你将从行商之人处抢夺来的钱财据为己有，在戈壁建了这样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