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坎微微变色,面上却依然保持笑意,「殿下是不是听信了一些无稽的传言,小王从来没有带人抢劫西北商道上的客商,更遑论将钱财占为己有。」
凌音冷笑道,「那四皇子殿下从哪里得到这样一笔建造行宫的巨款?」
闻人坎笑道,「小王的生财之道和这座行宫一样是不可告人的隐秘,殿下若执意刨根问底,恐怕会有性命之虞。」
凌音眯了眯眼,「殿下是在威胁我?」
闻人坎忙笑着否认,「殿下是何等人物,小王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威胁殿下,说笑罢了,殿下何必当真。」
姜郁明知二人做无谓的口水之争也争不出一个结果,便插话问一句,「我们一行几经奔波,旅途劳顿,不知殿下可否安排让我们稍作休整?」
闻人坎点头笑道,「这个自然。」
他一招手,才要吩咐婢女带路,却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问毓秀道,「不知陛下是想独处一室,还是与三位殿下中的一位共享一房?」
一言既出,不止姜郁变了脸色,华砚与凌音面上也有些不自在。
毓秀笑道,「若四皇殿下行宫客房够多,可否为我们每人都安排一间住处?」
闻人坎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招婢女来交代几句,两个美婢谨慎应声,为毓秀几人带路。
毓秀离开正殿时,闻人坎顾自走到上位,坐上纯金宝座,她一回头就看到他身子松松垮垮地靠在座上,一手支着下巴,笑容款款地望着众人离去。
两个婢女引毓秀一行穿过长廊,来到另一处独立的宫阁,一路上到三楼。
两个婢女为毓秀安排最里的一间客房,因为之前毓秀与闻人坎商定的安排,姜郁等人也不好在她房中停留,待毓秀落座,其他人就随婢女出了房门,到别的客房安顿。
其余几间客房虽然十分华美,但比起毓秀的客房还是稍逊一筹,看来之前闻人坎的确有暗示女婢几位客人身份的差异。
姜郁本以为闻人坎会对阿依格外用心,将最好的客房留给她,讨美人欢心,谁知他并没有在阿依身上多花心思,反而对毓秀格外礼遇。想来在闻人坎心中,毓秀的价值要远远高于阿依郡主,即便她如今是一个前途未卜的落魄帝王,对他来说也可有极大的用处。
姜郁心中不安。
同样不安的还有凌音与华砚。
阿依却比之前松了一口气,但她心里知道,闻人坎对毓秀的用心也与她有关,可笑的是她作为一颗极有用处的棋子,竟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两个美婢安顿好众人,告退回去复命,人走后,姜郁就出了房门,来到毓秀的门前。
毓秀多日奔波,本已劳累不堪,却没有马上休息,而是在客房中四处查看,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她才坐到桌前,说一声「请进」。
姜郁应声进门,毓秀笑着点点头,他便径直走到毓秀身边落座。
二人才要说话,门外又响起凌音的声音,「陛下,臣等求见。」
姜郁对毓秀微微一笑,笑容别有深意,。
毓秀犹豫了一下,还是应声准凌音与华砚进门。
门一开,凌音与华砚见到房中的姜郁,都是一愣。
姜郁嘴角浮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
毓秀对二人点点头,凌音与华砚便一同走进房中,在她对面落座。
四人面面相觑,无人开口说话,气氛莫名有些尴尬,半晌之后,姜郁伸手去取桌上的茶壶,为毓秀倒了一杯茶。
毓秀喝了一口,点头笑道,「茶还是热的。」
华砚笑着问道,「什么茶?」
「普洱。」
凌音与华砚对望一眼,笑道,「闻人坎果然用了心。」
姜郁似笑非笑地为华砚与凌音也倒了茶,二人并未推辞,接了茶,客气道谢。
四人围坐喝茶,又无人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姜郁喝完一杯茶,开口对毓秀道,「之前臣就想问陛下,陛下是何时得知惜墨与悦声一路跟着我们的?」
毓秀知道姜郁迟早会问这个问题,之前之所以没有问,大约也是碍于阿依与闻人坎在侧,不好多言。
毓秀与凌音交换一个眼神,笑着回姜郁道,「在此之前,我也并不知晓惜墨与悦声乔装混在西行的队伍之中,你我一样被蒙在鼓里。」
姜郁自然不信,「当真?」
毓秀满口笃定,「当真。」
姜郁对华砚笑道,「京中出事,悦声与惜墨不见踪影,陛下一直很担心你二人的安危,你们既然安然无恙,也决定要跟随队伍去西疆,为何不一早告知陛下让她安心。」
凌音轻咳一声,没有回话;华砚也低下头,佯装喝茶。
姜郁冷笑着问一句,「莫非二位信不过的人是我?」
凌音笑道,「皇后殿下多心了。」
「当真是我多心了吗?」
「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姜郁见凌音面有讥诮之色,难免心生恼怒,「莫非二位殿下以为陛下不该信任我,带我一同来西疆?」
凌音冷笑道,「话是殿下说的,我们什么都没有说,陛下有陛下的判断,自可决定谁可信,谁不可信,我们身为臣子,只有竭尽所能保护陛下。」
姜郁冷笑道,「凌殿下与华殿下是陛下的臣子,我也是陛下的臣子,更何况,我是陛下原配夫君,与陛下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凌音不自觉翻了一个白眼,「皇后殿下不但是陛下的臣子与原配夫君,也是叛国之逆臣姜壖的爱子,当初你进宫原本就是奉你父之命,谁知你这一次执意随陛下出宫是何打算。」
姜郁冷冷望着凌音,咬牙道,「我是姜相之子不错,说我是姜相爱子却大可不必,姜相爱子是谁,你们心中自然有数,何必借机嘲讽,何况我若想背叛陛下,怎会等到今日,当日顺从父相的谋算,对陛下倒戈相向,如今也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在身前。」
凌音微微冷笑,「皇后准备如何顺从那老贼的谋算,挟天子以令诸侯,做皇太后吗?」
「你!」
「我如何?在容京继位的野种,同皇后殿下是什么关系?」
一言既出,毓秀与华砚双双望向姜郁。
姜郁蓦然变色,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冷笑着反问一句,「凌殿下以为新皇与我是什么关系?」
华砚一皱眉头,「新皇?」
姜郁淡然笑道,「两位殿下方才也说野种已在容京继位,既已继位,就是新皇。」
华砚冷笑道,「谋朝篡位之逆,何以为皇。」
姜郁才要反唇相讥,却瞥见一旁的毓秀饶有兴味地看他三人唇枪舌剑。
姜郁心一沉。
凌音冷笑着逼问一句,「皇后殿下还没有回答臣的问题,你口中的新皇究竟与你是什么关系?」
姜郁眼中的光寸寸碎裂,蓝眸之下惊涛骇浪,冷笑着问毓秀道,「是陛下吩咐两位殿下向臣逼供的?」
毓秀一愣,才要回话,凌音就抢先说一句,「臣等只是好奇心切,直言相问罢了,何须陛下吩咐。」
姜郁冷笑道,「凌殿下方才问话的语气,不似为臣。」
凌音一派凌然,「臣自称为臣,是因为在陛下面前,我是陛下之臣,并非皇后殿下之臣。」
姜郁冷哼一声道,「既然凌殿下对我无礼,我又何必对你以礼相待,你既不是受陛下吩咐向我问供,我也没有义务为你解惑。」
凌音才要再说什么,就被毓秀抬手拦了,「悦声稍安勿躁。」
凌音皱着眉头还要争辩,就被华砚在桌下抓了手腕。
凌音这才噤声。
毓秀对着凌音摇摇头,转而对姜郁道,「悦声的性情坦白直率,言词之间若有冒犯伯良,还望你多多见谅。」
姜郁满心不悦,「既然是凌殿下冒犯臣,本该由凌殿下向臣赔礼,陛下替凌殿下请臣见谅,岂非昭示你与凌殿下亲近,而与我疏远。」
话说的满是酸意,逻辑却无懈可击。
毓秀哭笑不得。
凌音又忍不住冷笑,「皇后殿下何必无理取闹,让陛下为难?」
姜郁手攥成拳,「究竟是我无理取闹,还是殿下无理取闹。」
凌音笑道,「方才我二人进房时,是皇后殿下先无理发难,阴阳怪气地质问陛下,我不过是见不惯你与陛下谈话的口气,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姜郁被戳到痛处,嘴上却不肯服软,「好奇陛下是否知晓两位殿下随行,是人之常情,何谓质问。」
凌音挑眉道,「姜壖谋朝篡位,犯下诛九族的不赦之罪,皇后殿下身为姜家人,我怀疑你是姜家潜伏在陛下身边的女干细,也是人之常情,询问你与你尊为新皇的那个野种的关系,也是人之常情,自然也算不得逼问。」
姜郁怒而起身,毓秀与华砚眼见姜郁失了斯文,却都没有开口解劝;凌音冷冷望着姜郁,眼中没有丝毫退却。
姜郁对毓秀一拜,冷笑道,「两位殿下所言,若是陛下所疑,臣无话可说。」
一句说完,他便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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