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离点头笑道,「不知四皇弟有没有发觉端倪?」
毓秀微微一笑,「四皇子殿下做梦也想不到隐藏在迷境中的行宫会被人如此轻易的找到,发现他秘密的人还是他的生死仇敌,一时间恐怕还处在震惊之中,等他冷静下来细想,一切就都说不定了。」
闻人离一皱眉头,伏在毓秀耳边问一句,「生死仇敌?」
毓秀似笑非笑地看着闻人离回一句,「是不是生死仇敌,殿下心里有数。」
闻人离一声轻叹,「我与四皇弟毕竟是骨肉兄弟,我并没有把他当成生死仇敌,至于他如何看待我,就是他的事了。」
闻人离说完这一句,就将他们方才写在纸上的文字尽数烧毁,随即坐回毓秀身边问一句,「隔壁的耳朵应该走了,西琳动荡,陛下落到如今这般狼狈的状况,今后有什么打算?」
毓秀摇头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闻人离听毓秀回话敷衍,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半晌,笑着问一句,「陛下不会忘了你我之间还有婚姻之盟吧?」
毓秀笑道,「与我有婚姻之盟的是北琼的明日帝王,三皇子殿下说这话是否太逾矩了?」
闻人离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像是在笑毓秀的道貌岸然。
毓秀索性也不再与他调侃,正色说一句,「我不是向殿下求救了吗?」
闻人离冷哼一声道,「殿下失势之时,并没有打算让我援手,不过是因为你在去往西疆的路上横生枝节,被我四弟骚扰,才不得不传书于我,要我为你解围。」
毓秀一声轻叹,「我之前的确十分犹豫要不要惊动三皇子殿下,但此事可大可小,若处理不当,极有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北琼之事总归是要北琼人料理,几番思量之后,我才决定请三皇子殿下出面帮忙。」
闻人离微微一笑,问毓秀道,「你我本是有婚约之人,你失去皇位,我也会跟着失去重要的筹码,陛下明知若你开口,我不会对你的事坐视不理,会力排众议出兵助你复位,你之前为何不向我求助?」
毓秀叹道,「殿下也说你出兵要力排众议,我又怎能将你至于左右为难的境地,何况西琳之事,总归还是要西琳人自己解决。」
闻人离冷笑道,「说到底,陛下还是对我不信任,你怕引外兵助你会遭朝野诟病,更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引狼入室,处处掣肘。」
毓秀冷笑道,「三皇子殿下既然知晓其中利弊,何必还要质问我。」
闻人离摇头苦笑,「若你我只是有婚约的两国皇族,你不信任我也就罢了,但你我之间毕竟还有血缘牵绊,可见你待我相比你待白鸿,毕竟还是不同。」
毓秀嗤笑道,「不要说有血缘牵绊的邻国姻亲,古往今来,多少权利争斗,血腥屠戮都是在一国血肉至亲之间,皇族之间同室操戈之事从不少,我并没有开口向白鸿求援,自然也不会轻易向你求援,我待你二人并无不同。」
闻人离冷笑道,「皇妹之所以没有向白鸿求援,是因为你知道瑜帝是一个惯会趁火打劫的无耻之徒,你并非不信任白鸿,只是不信任欧阳简。」
毓秀笑道,「如此说来,我没有向殿下求援,也不是因为不信任殿下,只是怕琼帝会生出趁势举兵南下之心,让殿下为难。」
闻人离蹙眉道,「皇妹明知有我母亲在一日,父皇就不会轻易进犯西琳,何必说这种话敷衍我?」
毓秀见闻人离绕来绕去终于绕到正题,面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三皇子殿下此番来相助,自然不会白白出手,你有什么条件,直说便是。」
闻人离明知寒暄已到尽头,话也尽数挑开,索性不再虚与委蛇,「陛下道破机
关,也省了我许多口舌,实不相瞒,这一次我来助你,并非是我一人的主意,而是我父皇的吩咐。西琳国中动荡,此时南下,对北琼百利而无一害,但父皇愿按兵不动,甚至也愿命我出兵相助陛下夺回皇位。」
毓秀淡然一笑,「代价就是,事成之后,要姨母随你回北琼?闻人离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只要与母亲在一起,父皇并不介意余生在何处度过,他不会强迫母亲马上接纳他,只是想让陛下在母亲面前美言几句,容他与母亲再见一面,至于之后母亲如何决定,他都尽数接纳。」
毓秀一声轻叹,「往事已矣,琼帝陛下何必如此执着。上次皇兄与姨母见面时,她想必已表明态度,你父子二人又何必穷追不舍,不肯放手。」
闻人离一皱眉头,摇头道,「就是因为我与母亲见了面,我才确定事情不是没有转圜的语气,起初我也觉得母亲的态度十分决绝,但回北琼之后我反复思量,母亲似乎只是嘴硬心软。」
不管闻人离言词如何笃定,毓秀都以为他是痴心妄想,一厢情愿。闻人离见毓秀看他的眼神带了三分怜悯,莫名也有些恼怒,「陛下若想让我援手助你,此事便不容商议,我不会要求你现在就做什么,我相信陛下是守诺之人,我们脱困之后,你再履行承诺不迟。」
毓秀摇头苦笑,「殿下何必强人所难?」
闻人离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望向窗外,背对着毓秀说一句,「此事是困扰父皇多年的心事,也是他毕生的遗憾,我相信母亲对父皇并非全然无情,若他们能破镜重圆,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毓秀一早就猜到若北琼搅到这一场乱局之中就会是今天这样一个结果,闻人离是一个很好的助力,也会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她若不能利用好这枚棋子,反倒会让自己陷入十分难堪的境地,甚至万劫不复。
闻人离等了半晌,并没有得到毓秀回应,转头去看,见她眉头紧锁望着房门的方向发呆,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话的语气太过凌厉。
于是他缓步走回毓秀身边,温声笑道,「父皇所求不过是皇妹几句美言,之后如何决定,全看母亲本人,皇妹试都没有试,又怎知行不通?」
毓秀望着闻人离看似无害的一张脸,半晌一声轻叹,点头道,「皇兄如此说,若我再一意拒绝,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待我们脱出此间困境,我尽管一试。」
闻人离等的就是毓秀这一句话,面上复又生出灿然笑意,「多谢皇妹。」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却各有所想。
闻人离才要对毓秀说什么,门外却响起敲门声,「四殿下派小人来为贵客诊脉,因贵客不在房中,侍从便叫我来这间客房侍奉。」
毓秀脸色微变,闻人离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难看。
毓秀匆匆在闻人离手上写一句,「殿下方才不是确定隔墙无耳?」.br>
闻人离回写,「之前的确无人,兴许他只是来为皇妹诊脉的。」
毓秀记得闻人坎曾许诺安顿之后会派医师前来,但她总觉得这个人来的时点有些蹊跷。
闻人离见毓秀面色犹疑,就出言宽慰她道,「既然是四皇弟派来的人,陛下不如安然接受其好意。」
毓秀笑着点点头,「皇兄不如也趁现在休整一番,毕竟晚些时候还有一场鸿门宴等着我们。」
一句说完,她便告辞离去。
郎中见毓秀出门,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毓秀回房之时,姜郁几人都在房中,见她进门,便纷纷起身行礼,看到她身后跟着的郎中,众人又有些不知所措。
毓秀笑着对郎中说一句,「请医师在外稍等片刻。」
郎中诚惶诚恐地应声,侍从上
前替毓秀关好房门。
毓秀笑着对众人点头示意,到桌前落座。
姜郁为毓秀倒一杯热茶,问一句,「三皇子殿下当真找到行宫来了?」
毓秀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凌音,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姜郁瞥见毓秀与凌音眼神交汇,恍悟道,「莫非是陛下向三皇子殿下求援?」
毓秀没有正面回话,只叹息着说一句,「三皇子殿下虽然答应援手,却提出一个不容拒绝的条件,如今我也进退两难。」
华砚与凌音猜到闻人离所请,姜郁与阿依却满心疑惑,「三皇子殿下提出了什么条件?」
毓秀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手指了指门外,「事到之时再想解决之法不迟,连日奔波,我也累了,待医师为我把过脉,我想小憩片刻再洗漱更衣,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
姜郁见毓秀下了逐客令,不好再留,讪笑着起身告退。
众人随即起身,与姜郁一同退出门外。
华砚本以为毓秀会留他询问之前之事,谁知她只是沉默着目送众人出门,并没有特别给他眼神,也没有开口留人。
众人走后,郎中被请进门,恭恭敬敬地对毓秀行一礼,得她示意,在她对面落座。
毓秀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这位医师,伸出手,将一只手腕放在白棉布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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