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小心翼翼地为毓秀把了脉,凝眉道,「贵客近来是否思虑过甚?」
毓秀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若说思虑,也是因为每日无聊的琐事。」
郎中道,「我家主上说贵客才经历一场奔波,动了胎气,但小人方才为贵客把脉,觉得贵客胎气稳固,并无大碍。」
毓秀反倒有些吃惊,「如此,甚好。」
郎中笑着点点头,又查看了毓秀面色,「若小人看的不错,贵客的症结在思虑之上,解了心结,一切症状自解。」
他说的她又何尝不知,但若要她不思虑不筹谋,恐怕比登天还难。
郎中见毓秀若有所思,明知多劝无益,就笑着说一句,「贵客身怀有孕,不可随意用药,小人为贵客开一副安胎药,每日早晚服用,可保你康泰无虞。」
毓秀接了郎中的药方,道了谢。
郎中起身一拜,自行出门。
人走之后,毓秀拿着那张安胎药方细细端详,半晌之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解了发髻,上床歇息。
毓秀原本只打算小憩片刻,谁知一睡就睡了一个时辰。
她醒来时,天都黑了。
毓秀一边坐在床边回想方才做的梦,一边招呼侍从婢女进门,吩咐为她准备洗澡水和干净的衣物。
沐浴更衣梳妆之后,婢女又送来了两盒珠宝首饰。
毓秀仔细看了看那些饰品,的确都是名贵华美做工精美之物,看得出送礼的人是花了心思的,但她从前对首饰就不甚在意,如今自然也兴趣寥寥。
几个美婢见毓秀挑拣半晌也没有选出特别喜欢的饰物,也不敢贸然出言给她建议,面面相觑,忐忑不安。
半晌之后,门外响起敲门声。
几个美婢如蒙大赦。
毓秀猜到来人是闻人坎,就笑着请人进门。
闻人坎进门时,见几个婢女摇头,再看毓秀梳好的发髻上面还没有饰物,微微一笑,挥手将人屏退。
婢女关了房门,闻人坎踱步到毓秀身边,笑着说一句,「小王猜到陛下兴许看不上那些庸俗之物,所以特别为你准备一件别致的饰品。」
一句说完,他便从怀中取出一支二龙戏珠的金龙簪。
金龙簪做工精致,并不比毓秀从前使用的逊色半分,甚至更胜一筹。
闻人坎笑道,「陛下与三皇兄一簪定情之事,三国之内已传为佳话,这支金簪本是我造来贺你们来日大婚之喜的,如今既生变故,不如提前送给陛下当做示好的礼物。」
毓秀望着那支金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半晌之后,笑着说一句,「殿下如此说,倒让我无所适从。」
闻人坎苦笑道,「我原本对皇位并无执念,也认定北琼来日的继位人会是三皇兄,大约是机缘巧合结识陛下让我无端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妄想,细细思虑之后,自觉荒唐。」
不过短短半日,闻人坎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毓秀难免怀疑他此时的示弱并非是对她,而是变相地借她之口向闻人离求饶。毕竟闻人坎在戈壁迷境修建华丽行宫之事被闻人离抓了个人赃并获,此事若传回北琼朝野,必然会掀起一场波澜。
毓秀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并未言语。
闻人坎见毓秀不接招,心中焦躁,不得不直言道,「小王之前向陛下提议之事,若陛下还未告知三皇兄,还请你替我保守秘密,只当我一时糊涂,胡言乱语。」
毓秀见闻人坎越发低声下气,心中着实有些诧异。
此人嚣张自傲,行事随心所欲,之前从不曾有这般懦弱服软之时,怎么一遇上闻人离,就变得色厉内荏,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唯唯诺诺。
闻人坎见毓秀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忍了心中怨怒,强作笑颜,「行宫之事,事关重大,说攸关小王性命也不为过,陛下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若此事平安解决,从今以后,小王愿受陛下差遣。」
话说到这个地步,若她还不松口,未免也太驳人颜面了。
毓秀思索半晌,淡然笑道,「殿下之前对我说的话,是你我之间的私密,既然无关他人,我自然也不会对人诉说。」
闻人坎如释重负,躬身对毓秀一拜,「多谢陛下。」
毓秀笑道,「殿下多礼。」
闻人坎重展笑颜,绕到毓秀身后看她妆发,又将手里的金龙簪递到她跟前。
毓秀笑着点点头,才要伸手接簪,闻人坎却又抽手回来,亲手将金龙簪插到她头上。
毓秀虽觉闻人坎此举不甚妥当,面上却不动声色。
闻人坎上下打量毓秀,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点头笑道,「小王在大殿备下宴席,为几位贵宾接风,再过些时候,会有人引陛下去赴宴。」
毓秀起身道谢,亲自送闻人坎出门。
闻人坎打开门才要出去,又对毓秀道,「从今日起,小王会吩咐为陛下准备安胎药。」
毓秀笑道,「殿下有心了,多谢。」
闻人坎看了一眼廊中站立的侍从,轻轻咳了两咳,叮嘱毓秀多多保重,转身而去。
人走了半晌,姜郁又到毓秀门外求见。
毓秀心知姜郁好奇闻人离提的条件,一时想不出什么说辞应付他,就随口敷衍一句自己在更衣,请他稍后再来。
姜郁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外,走留不得,半晌之后,他见两个侍从都在偷眼看他,才不得不怏怏回房。
又过了一刻,几个相貌出众的侍从走到各人门前敲门,请众人去赴宴。
毓秀这才打开门走出来。
姜郁见毓秀精装整治,一身华丽打扮,一时恍惚,笑着对她说一句,「臣好像很久没有看过陛下穿宴服了。」
毓秀嫣然一笑,点头不语,迎面等候的华砚与凌音二人,在看到毓秀时也是一脸惊艳,阿依更是啧啧赞叹。
几人跟随侍从一同下楼,奇怪的是他们这一路并没有看到闻人离,待到大殿,殿中也只有闻人坎和他几个心腹属下,仍然没有闻人离一行人的踪影。
毓秀等在闻人坎安排的座位落座,闻人坎并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坐到毓秀对面,与她相邻的空位,大约是留给闻人离的。
毓秀好奇问道,「三皇子殿下还没有来吗?」
闻人坎讪笑道,「小王已派人去请了,皇兄为昭显身份,赴宴贯喜迟来。」
毓秀与姜郁交换一个眼神,默然一笑;凌音与华砚想起从前之事,也微微一笑。
众人等了半晌,还不见闻人离现身,毓秀自觉蹊跷,「四皇子殿下说派人去请三皇子殿下,但我方才出门之时,并没有看到三皇子殿下门外有侍从叫门。」
闻人坎目光闪烁,讪笑着回一句,「傍晚时三皇兄抱怨我为他安排的客房不够好,我只能重新为他准备一间房。」
怪不得闻人离不在楼中。
毓秀稍稍安心,点头轻笑。
众人沉默对坐,气氛着实尴尬,半晌之后,闻人坎对毓秀笑道,「小王听说在座的几位殿下与郡主都是弄乐的高手,小王行宫虽然也有一支乐班,但若在诸位面前献艺,恐怕是班门弄斧。」
毓秀笑道,「殿下言重了。」
闻人坎一双眼在姜郁等人面上扫了一遍,话到嘴边,终究没有出口,而是拍手叫升歌起舞。
看他之前的模样,分明是想叫凌音等展示一
番,思量过后,又觉得无理,才不敢开口提请。
毓秀在心中暗笑,若今日宴上没有一个闻人离,闻人坎无有制衡,不知又会如何。
凌音与毓秀是一样的想法,因他二人对面而坐,说不得话,只能隔空相视一笑。
在座的众人看到毓秀与凌音的小动作,心中自有滋味。
闻人坎瞥眼去看阿依时,无意中发觉了几人的暗潮汹涌,心中思忖,面上却不动声色。
一曲歌舞罢,闻人离终于姗姗来迟。
他进门时,闻人坎的属下纷纷起身相迎,才七零八落地站了一半,闻人离就满心不屑地摆摆手,众人就又知情识趣地坐回座上。
闻人坎索性安然不动。
毓秀几人自然也没有动。
闻人离进殿后看到了毓秀身边空着的座位,就径直走过去落座,坐稳之后,笑着对毓秀说一句,「陛下久等。」
毓秀笑着回一句,「三皇子殿下好像一直都很喜欢让人等你。」
闻人离微微一笑,「今夜原本没有打算迟来,是刚刚被一些事绊住了手脚。」
毓秀一挑眉毛,「什么事?」
闻人离轻咳一声,没有回话,恰巧侍从走来为闻人离倒酒,二人就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
其实闻人离说话的声音并不轻,闻人坎与凌音等人也都听到了。闻人坎明知闻人离故弄玄虚,吊人胃口,却又不好直言相问。
闻人离喝干一杯酒,招侍从来为他再倒。
毓秀见闻人离还像从前一般海量,心中也有些感慨。
闻人离喝光第二杯酒,瞥见毓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笑着解释一句,「四皇弟把好酒都藏到他的秘密行宫了,今日得此良机,我定要喝他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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