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话头,夏墨又询问了些关于那个洞口更细节的东西。
向导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于是提议不如直接去,总好过凭空想象。
夏墨正想应下,空桐悦扫了他一眼,抢先接话说山路崎岖,太过绕远,还是按照原先的路程走吧。
向导没有强求。既然没法实地去看,他也就只能转述所听过的内容。
据说当时捞人的站在洞口,朝里一眼看下去,觉着是个直挺的,当真下去后才发现原来是个斜洞,不过是地质变动沙土堆积,才给人一种它是直上直下的错觉。斜坡再往下,堆积的沙土砖块就更多了,只留给人一条窄缝。有好奇心重的,用灯照过那缝隙,却是照不到底。那斜道深度是个未知数,倘若真想探究,估计得将碎石沙土全都清理一番才行。但没人选择这么做,一来费事,二来谁知通向哪里,若是半道挖出尸体,岂不是扰人清净。
最后那群人在洞口周遭扎了几根木桩,用绳子围一圈,系了几块颜色鲜艳的碎布,提醒过路人小心。
夏墨听完内心的想法是,这向导说得大篇,实则内容里没几处有用的。
……
“接下来还要走多久?”
这话来自爬了半天山还没彻底坐下来休息的空桐悦。回头望,已经上了很远。
向导说翻过前面那个小坡,是没有被泥石流影响的树林,那边有水源,路相对来说也会好走许多。穿过树林有吊桥,从吊桥走,就能去往另一座山头。也就是有红枫的那座。
这点夏墨认为向导是没耍猫腻的。他之前从杂志上有看到过吊桥的事情。
“为什么不是从山顶翻过去?”空桐悦又问道。明明都快爬到山顶。
这都不用轮到向导,夏墨先开口回她了。他将乔家那些碎事简略告知给空桐悦。还不忘提醒她擅闯私人领地被逮到会进局子。
当然,说完这番话的夏某人有几分心虚也是真的。
……
与另一面的满片荒芜不同,树林中的枝叶仿佛还停留在盛夏,翠绿、茂密。草木长得不高,但不影响它抽出的枝条叶片割人。若是真的穿着短袖来,在这小树林里绕一圈怕是能割出百来个小口子。
脚下全是混着落叶的湿润脏泥,稍微碾一下步子才能看到湿泥下隐隐露出的石子路。这路应当也是有一阵子没人走过。
奇怪的是,依旧听不见鸟叫。按理说有林则有鸟,这里树虽不高,却也有四五米,一只筑巢都没有的话,就显得十分奇怪了。
静悄悄的树林,似乎只有他们三人前进的脚步。突然向导停住步伐,转头说他听到附近有水流声。可以到那边休息。
关于向导的耳朵是否真的灵,另二人倒是不在乎,不过上山到现在将近两个小时,也是时候休整。
然而话虽说得轻巧,路却更难走。与前面的碎石崎岖不同,林子越往里,树木草丛两者挨得更加紧凑。大抵是不常有人走动破坏,这里的杂草的高度已经到了腰部位置。草木葳蕤,层层叠叠,遮挡住今日那本就不灿烂的光。此刻唯独能指引方向的就只剩走在最前的向导。
直到水流声清晰传入三人耳中,向导拨开拦路的树枝,重见光明。
……
水声来源于小瀑布。清澈的水流从高处的石缝中倾泻而下。大小不一的石块将水流下游围成个圈,天然形成一座不大的圆潭。此刻三人就在潭边的位置。水潭周遭石块聚集,之前下过雨,很多石头上还有未干涸的水渍,有些不好落脚,怕一个不留神跌跤。
空桐悦并没有穿登山鞋,所以有些打滑,向导和夏墨一左一右,架着胳膊给她带到块石头那边坐下休息。尴尬是尴尬了些,好歹能坐下来。
放下人,向导说想去找个地方放水,看两人没有反对,就又拐进附进的树丛,消失在树荫的昏暗中。
空桐悦见那人还跟个木头似杵着,好心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石头,示意夏墨也可以坐下来稍微休息。
“不用,我缓下就好。”
“体力真好,我都快累劈叉了。”空桐悦说着,用手给她自己扇了扇风,“一大清早折腾到现在,也不晓得究竟图个什么。”
“图个好奇。”夏墨拍拍她肩膀,指了指那潭,“想过去吗?那边凉快,我拉你过去。”
“可别,我好不容易坐下来,你想玩水自己玩去。”空桐悦从随身物品里翻出驱蚊水,在周围喷了一通。
“行,你休息,帮我看下包,我去。”将背着的包放在空桐悦脚边的位置,夏墨迈着略显滑稽的步伐,往水潭的方向走。
“这一路太平,没什么动静,这边临水,小心有蛇虫。”说完她又喷了一圈。
夏墨比了个手势表示明白。
水边总是带着某种独特的潮气,尤其是山野间。夏日炎炎时是消暑的好去处,可到了其余季节就有些寒凉。
潭边石头上的苔藓长势喜人,潭中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潭底的石头和石缝里长出的碧绿水草。
不过...
夏墨把手泡进潭水,凉意从指尖渗入,时间久了凉得让人牙颤。望着这潭水,他不免又开始琢磨起来。
潭不大,如果他想绕着走完,甚至不需要花几分钟。潭水也没有特别明显的流动感,就像是凝滞了。但源源不断的水落下,却不满溢,证明这潭不是终点。
他用手,在潭中拢起一捧水,在离开水面的那刻,细小水流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
没有分支,那就是下渗。也不知下面有没有溶洞。
夏墨认为是有的,于是思路又绕回了最开始的地下水道。老人家坠洞一事说来是意外让人倍感惋惜,细想下来却是合理的。原本就存在的水道并不会因为泥石流而消失。如果将水道比作一根较硬的吸管,在受到外界挤压的情况下,塌方是肯定的,却不是毁灭式的。它会产生堵塞,却也会产生新的缺口,或者说成是入口更确切。
用命开路...有够讽刺。
……
简单休整后,三人再次出发。绕出林子才发现吊桥的位置与废墟的距离并不算很远,若是熟悉路的人,不停歇的话很快能到吊桥。
这是座木质的吊桥,感觉有点年头,能看出有被维护过做了加固,但抵不过日晒雨淋留下的痕迹明显。借用向导的话术来说,这桥虽丑,可哪怕同时站满人也是撑得住的。
也是这样,夏墨不解的点又多了一个——一年前那场灾害,有桥而不逃,很奇怪。
除非是当时村子与吊桥之间被隔开,否则很难想象有人会自取灭亡。不过看附近的植被茂密程度,显然不会是这个原因。
更别提这山上还有乔家基地,若说泥石流发生前一点征兆都没有,是很难使人信服的。
要么真就倒霉到家,倒势汹涌,大家一起下黄泉。要么,就是那天还发生了点别的,导致疏散的最佳时机被耽误。主要得看当时基地内的人有没有撤离。
“你说从这里摔下去得多疼啊,啧啧。”走在夏墨前面的空桐悦瞥了眼桥下,面露惧色。在大自然面前人都是渺小的。
“骨头碎完,直接死。”夏墨分心回了她一句。
向导笑说也不一定。
“有故事?”空桐悦觉着这向导挺有倾诉欲啊。
向导咧嘴一笑,说还真有个人从这桥上掉下去还大难不死。
空桐悦调侃,说可千万别是向导你自己。
向导摆摆手,表示他没这个好命,他说的,是杜家村的族长。
“杜家村?”
夏墨见空桐悦糊涂,补充了一句:“就是我们民宿旁边的那座村子。不过现在人家叫是帽儿新村。”
“你怎么啥都知道?”
“可能我爱乱跑吧。”
“……”
空桐悦脸上写满脏话,夏墨选择性忽略,扭头问向导那位村长大难不死的前因后果。
……
说来也不复杂,是在泥石流发生后没几天的事情,为了搜救生还者,周遭几个村子都出了不少人手,杜家村尤其。但到底不是专业的,心有余而经验不足,又逢下雨,意外接踵而至。杜家村的族长在过桥往返时滑了下去,失踪了两天,最后是在山下的溪水边找到的人,那族长满身满脸的血,糊的都快瞧不清面容。伤得重脚上落了残疾,却好歹保住命了。
到这为止都是还算正常,后续就莫名玄妙起来。那杜姓族长在醒后第一句话就提到了山神,只因他在昏迷时与山神有了片刻的神交,山神让他递话,他才侥幸捡回一条命。他直言此事是山神之怒。那帽儿村的人将地皮卖给外人,过度开发,扰了山神的清净。
起初这事无人相信,更有人嗤笑。但没过几天,突然天降惊雷,把山神庙给劈了。杜家村周围起了好大一场火,更有甚者说在山中遇到红雨降下。
这使得人心惶惶,不得不信。于是再次找上了那杜姓族长。
对方却满脸痛苦,同来者说若想灾祸不再降临,须得赶忙平息赎罪。首先便是那废墟不能再挖,有罪之人不配得到安稳,但人死不能复生,惹怒山神之罪仍需赎。几番商量,杜家村决定改名为帽儿村,替已死之人赎罪。
经此事,山神一说在帽儿山又盛传,原本应该停止的傩戏被捡起,每年都会办那么几次,规模有大有小。而对于外来调查灾害的人,各个村的村民们达成了某种不言说的默契。。
话到此为止,他们过了桥,走进红枫林中,在向导的引路下,来到了那座山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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