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旗国,夜色惶惶暗下。
花尔街社区郊外,人影稀少,即便有没回家的人,亦是步履匆匆地低头赶路。
有微微细雨漂落下来。
起了雾气的街路上,十余个全身西服的人,聚到了一件破产的咖啡厅前。
“人呢。”为首的络腮胡冷声问道。
他叫杰克,是欧域地区出了名的枪手,专门受雇于有钱人,清楚异己。
杰克手底下,有一个十多人的小团队,合作熟练,这几年,鲜有在他手底下逃生的人。
可惜,这一次的行动有些运气不好,眼看着对方中了枪,巡逻的治安车恰好赶来,没办法,只能暂时隐蔽,那两个目标也因此得以逃走。
“他们受了伤走不远的,分散,仔细搜索每一处地方!”
......
秦青青喘着气,在湿漉漉的街面上,背着昏迷不醒的高狩,极其艰难地走着。
穿着高跟鞋不方便,所以,她索性将鞋子扔了,赤着脚咬着嘴唇,要将高狩带到安全的地方。
美术学院那边,肯定是回不去的,那些枪手的目标是她,必然会在美术学院外面守株待兔。
为了不引人注目,秦青青尽量选择一些昏暗点的脏乱小巷,企图避开那些枪手的目光。
“嘿!妞儿!”这时,一个黑人青年,狞笑着迎面走来。
秦青青惊了惊,犹豫了一下,将高狩小心放在地上。
“我有药,你跟我走!”黑人青年伸手,一下子攀住秦青青。
秦青青冷着神色,将青年的手拨开。
“嘿嘿,乖乖的。”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闪过秦青青的脸。
在美术院的时候,她听过不少同学的劝告,这段时间花旗国由于油厂被大幅收购,治安有点乱,没事的话晚上不要乱走。
“我来学画画的,半年就回去了。”那时候,秦青青是这么回答的。
只要过了半年时间,算是给自己这一生最大的爱好,划上一个句点,然后结婚,嫁给陈正,好好做个贤内助。
“宝贝,别逼我划了你的脸。”
秦青青抬头,身子哆嗦了一下,并非是怕得发抖,而是她忽然发现,学了十几年的画画,在这一刻对于她的自救,于事无补。
她曾经很喜欢生活的美好,喜欢画画,将蓝天和白云,统统装入一个画框里,这样子,生活仿佛也漂亮了。
嘭。
秦青青松脱背上的画板,即便她背着昏迷的高狩走了这么久的路,也未曾想丢下,而现在,她想丢了。
这个世界,并非如你想象的美丽。
微微的雨还在下,高狩还昏迷在地上。
昏暗的巷子两头,没有步履的声音,没有巡逻车警笛的似近非远。
秦青青松开紧咬嘴唇的皓齿,淡淡笑了笑。
她伸出手,往那个黑人伸去。
“宝贝,这就对了。”黑人一手拿着刀,一手同样伸过去。
啪!
秦青青忽然侧身,用膝盖顶撞在黑人拿刀的手裸上,力道极重,尖刀掉到地上。
这一招,她曾经看过高狩使用,没想到自己用起来,居然也是这么得心应手。
快速拾起尖刀,趁着黑人分神之际,秦青青面色清冷地扬手,扎入黑人的大腿里。
昏暗的巷子里,响起一声痛苦的嚎啕。
秦青青拨了拨被雨水浇乱的额头黏发,沉默了一下,将尖刀别在腰身上,然后颤颤巍巍地背起高狩,沿着昏暗的巷子,继续往前方走去。
......
“医院,美术院,附近的收容所都找过了,没见到人。”一个手下声音发沉地报告。
杰克皱了皱眉头。
花尔街外,他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那个男保镖已经受伤了,只剩下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还能飞上天不成?
电话响起。
杰克犹豫了一下接通。
“人呢?”
“老板,出了点意外,现在已经在找了,再给我三天,我肯定会把她找出来。”
“杰克,这次的任务如果失败,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杰克惊了惊,咬着牙,“放心吧,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放下电话。
杰克目光阴沉地看着远方,怒吼一声,冲进了雨水里。
他已经暗暗打算,等找到那个女孩,先打个半死,让兄弟们享乐一番,然后再交出去。
一架飞机划过天际。
从登机起,陈正没有一刻安心过,秦青青和高狩在花旗国遇险,而他此刻却无能为力。
“陈正,别急,今天晚上就能赶到。”武铁试图劝慰。
陈正一拳捶在椅子上,瞬间红了眼眶。
他明白,现在已经是最坏的打算。
高狩被枪击,生死未卜,只剩下秦青青这个柔弱得像水一样的女子,该如何自救。
......
听着湿漉漉的滴答声,秦青青抬了抬头,看着咫尺之遥的水泥顶盖。
一个不知名的毛团,嚣张地爬到她脚裸上。
秦青青皱了皱眉,拿起手中的尖刀刺下去,随后捻起鼠尾,扔到一旁。
旁边的位置,已经丢了不下十只的死鼠。
其间,她观察过高狩的枪伤,庆幸是在肩膀位置,不算致命,两人在逃命的时候,高狩已经用最后的力气,将子弹硬生生抠了出来。
虽然如此,但如果没有敷疗的伤药,伤口感染,高狩一样会命在旦夕。
所以,秦青青觉得有必要出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到伤药。
外面那些枪手,肯定还在找她,若是找到了,她的下场,可能会无比凄惨。
她不想陈正在找到她的时候,徒劳地抱着她的尸体痛哭。
秦青青站起来,拿起旁边割了一般的矿泉水瓶,从水道里接了水后,用扯下的衣服过滤几次,才慢慢喂到高狩嘴里。
水的滋润,高狩悠悠转醒,这一幕,让这个铁打的大汉虎目迸泪。
“陈嫂,别管我了......你自己先想办法离开花旗国。”
秦青青笑了笑,把尖刀咬在嘴里,双手将头发往后拢,随后,空出一只手抓住嘴里的尖刀,“嗤啦”一声,往拢起的头发割去。
瞬间,一大片一大片乌黑的发丝飘落下来。
“我想着出去给你找点治伤药,把头发割短,别人也难认一些。”
高狩怔了怔,随后死死咬着嘴巴,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此起彼伏。
“放心吧,你跟了陈正,那便是陈家的人。你都喊我‘嫂’了,我......也会是陈家的人,再说了,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陈正不在,我更要照顾好你。”
言罢,秦青青独自一人,慢慢往前走去,走到微微光亮的地方,用手拨开堆在一起的枯枝,再继续迈步,走出了下水道口。
将枯枝重新堆好,秦青青又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在脸上抹了好几下。
短发,脏脸,破破旧旧的衣服,和那个曾经娇艳不可方物的画画女孩,已经是天壤之别了吧。
花尔街社区郊外,更像是一个镇子。
昨天的时候,知道这边的油菜田漂亮,联想到淮城的青园,所以,她是过来画画写生的,没想到,事情一下子大转弯。
站在金灿灿的油菜花前,秦青青抚了抚自己的脸,在四顾看着没人的时候,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生在一个富贵人家,直到被枪击以前,她都可以过自己喜欢过的生活。
无忧无虑,天真烂漫,闲的时候可以背着画板,到处走走停停,然后停在某一处的风和日丽。
但这些,只是这个世界的表面,而她,终究看到了世界深处的另一面。
哭了约有五分钟,她抹干眼泪,摸了摸怀里的尖刀后,在雨过天晴的阳光中,假装佝偻着身子,缓缓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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